澹台凰猛然閉了眼,沒有迴他這話。


    來晚了嗎?應該是來晚了,他隻要再早一會兒,蒼昊就不會死,一會兒就夠了。可偏偏就差了那麽一會兒。但她能責怪他嗎?不能!她沒有任何資格責怪他,因為這時候他們的關係,是敵國君王,是仇敵,仇人是沒有義務來拯救她的不是麽?


    隻是……


    她終於睜開眼,那麵色也冷了下來,這也叫皇甫軒心中一突,隻感覺一陣寒涼,慢慢的從心尖蔓起,心裏也開始後悔,或者他不該對她說這句話,因為這句話能問出來,但結果卻不會是他想要的,而這答案也不會是他願意承擔的。


    果然,澹台凰沉默著看了他一會兒,心思千轉百迴,上次在南海分別的時候,她就一直害怕跟他再見,因為她擔心再見的那一天,就是他們你死我活的那一天!可命運的安排很巧妙,讓她今天就已經見到了他,他來救人,來的似乎晚了。出現在她麵前,卻早了些。


    她想,倘若沒有東陵率先開戰,也許不會有這場戰爭,也許陳軒畫不會死,也許蒼昊也不會死!這一切責任在誰?恐怕不能全部怪皇甫軒,也要怪時局,怪彼此的身份,但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完全釋懷。


    她看了他半晌,一直看到他眼中的星火一點一點下沉,到如同一汪深不可見底的死水,她終於開口,語中有一絲蒼白:“謝謝你肯來,但我不太想看見你!”


    相見不如不見,也許說的就是她和皇甫軒這樣的關係。


    在東陵皇宮,曾經針鋒相對,也曾經彼此珍重。是不錯的朋友,更是知己。她曾一句話令他對她傾心,他緩兵兩月,將玉璽、兵布圖由得她取,為她弄來半城魁的解藥,以證這一片真心。南海相遇,也許是他們相處的最融洽的一次,沒有那些國與國之間的紛爭,他不是皇帝,她不是女皇,他們隻是朋友。能在靜謐夜裏長談,能在朗朗天光之下,一同剖腹烤魚。


    沒有那麽多的牽扯,卻偏偏都能令彼此覺得很快樂。他們是知己,是朋友,而如今呢?隻是敵人,他們手中操控的勢力,針鋒相對,他們的關係也該近乎不死不休!何必相見,何必要見?尤其是在這時候,在他和慕容馥手下的人,害死了她的人之時,她該如何迫自己笑顏相對?


    蒼昊,前幾日談天,說起君驚瀾的時候,她將他當成值得敬重的情敵。這幾日,多番相處,她幾乎已經融入他們之中,跟他成為可以勾肩搭背,吆五喝六喝酒的好兄弟!甚至她覺得蒼昊年紀比他們大個六七歲,真的沒有白大這麽多,因為他真的很睿智,甚至能提點她很多東西,但現下呢?要她完全不怪這場戰爭的發起者,她自認自己沒那麽聖母,她做不到。


    皇甫軒,不怪他,也怪他。太複雜,她自己也弄不清,所以倒不如不見,至少在彼此心中,都為對方留下了很好的位置,也還有很多還能算是不錯的迴憶。


    謝謝你肯來,但我不太想見你!


    這話,如同一根尖銳至極的針,一路刺進他的心底!他靜默不動,燦金色的眼眸看向她,靜靜的坐在馬背上,麵上無甚表情,卻感覺自己的心肺似乎在被一雙手反複撕扯,疼痛之感,難以名狀。


    也許他真的不該來,她恨他是一定的,盡管這場戰爭,真正發起的人是慕容馥,盡管他隻是在慕容馥說要打的時候,點了個頭而已。因為他太清楚,即便他不同意,慕容馥也一樣會打。而且……他有他的打算!


    皇甫軒這一來,很快便被殷家人認了出來,殷家人極快的跪下行禮,行完禮之後卻發現氣氛不太對,尤其皇甫軒來了之後,隻對著澹台凰一個人說了話,他們這些人在他眼底就仿佛不存在一般,以至於他們都想扯著皇甫軒的袖子問一問:皇上,您現在還清楚到底誰才是您那邊的人嗎?


    心裏是奇怪的,心情是鬱悶的,但是行禮還是非常必要的。就在他們跪下行禮之間,澹台凰猛然提起劍,對著殷家那些人衝去!


    她一雙鳳眸通紅,似染血了一般。饕餮消失,烏雲不見,燦燦烈日照射在她的長劍之上,仿佛開了一道天光,反光極強,那是代表著死亡的殺伐亮色!


    “報仇!”她一聲嗬斥,並不見如何泣血,卻能令人覺得悲痛。


    報仇!


    東籬和夜鷹也猩紅著雙眸,跟著澹台凰一起衝了上去!報仇,殺出一條血路,殺光這些人,為蒼昊報仇!這一路衝去,半途中任何擋著他們道路的人或物,都被他們斬殺在劍下!彌漫的血,染紅了碧綠的草地,好看得像是草原上綻開了紅梅,為蒼昊送行!


    報仇!殺光那些人,殺光殷家那些人!


    殷家大長老一見澹台凰這般瘋了一樣衝過來,當即提著劍迎了上去!心中還懷著美麗的幻想,關於自己打不過的時候,皇上會幫他們一把!


    而皇甫軒此刻,卻隻在不遠處冷冷看著,一雙寒眸平靜如水,眼神始終跟隨著澹台凰的腳步。見她步履堅毅之中帶著虛浮,顯然方才跟饕餮那一場對戰,也耗了她極大的精氣神!但現下,因為憤怒,她卻完全不顧自己的身體一般,瘋了一樣的衝擊,瘋了一樣的殺人!


    六芒星中,到處都是血!有殷家人的血,有西武那些派來幫忙的士兵的血,可這些血,卻無法平息他們心中的恨意!韋鳳身負重傷,不能參戰,卻早已咬破雙唇,雙眸猩紅的看著殷家那些人!


    蒼昊比他們大,雖然經常調戲東籬,但卻一直哥哥一樣守護著他們,總能那樣不多不少很湊巧的出現在他們需要幫助的時候。她記得自己情竇初開的年紀,也曾喜歡過他,卻因為他喜歡東籬而黯然放棄。一年多,才從那段青澀而疼痛的感情中走出來,當成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也未曾向任何人提起,直到又出現了尉遲風……


    可如今……那個痞子一樣,喜歡曖昧調笑,卻又獨有一身貴公子風度的人。那個像是兄長一樣,時時幫襯著他們的人。那個她最青澀年代,曾經愛過的人,就這樣……沒了?


    眼中很快聚集了淚,但她到底沒讓那淚水落下來,那股痛意,沒有抵達潮濕的泥濘,便先凍結在冰涼的彼岸。


    殷家這些人,都要死!都應該死!


    澹台凰也早已瘋了!她從未這樣憎恨過,從未!殷家,王嫂是被殷家害死,蒼昊又是被殷家害死,還有漠北那些無端端被剖腹的婦人,那些還未出生的孩子,這數百名因為流血過多,已經死亡的孕婦。她從未見識過這麽殘忍的人,或者說,是這麽喪盡天良的人!


    殷家,即便她不殺,蒼天也不容!


    皇甫軒在一旁看著,他身後的龍影衛亦然,終於他抬手,龍影衛接收到命令,一同拿出箭弩,對準那場中,等著他下令!


    他似乎也在猶豫,而終於,在看見與殷家大長老對劍之中的澹台凰,腳步越發虛浮之後,冷冰冰的開口:“射殺殷家人!”


    “什麽?”殷家大長老第一個沒反應過來,飛快的扭過頭看向皇甫軒!他是聽錯了嗎?是的,一定是聽錯了!


    他這一瞬間的失神,讓澹台凰狠狠一劍削去……


    “啊——”他慘叫一聲,左臂被澹台凰砍斷,飛射了出去!


    龍影衛也都蒙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他們不是應該射殺北冥和漠北的人嗎?為什麽要射殺殷家人?


    就在他們猶疑之間,皇甫軒冰涼的聲線再度響起:“朕的話,你們沒聽見?”


    “這……屬下領命!”所有龍影衛飛快答話,隨後將自己手中的箭弩,毫不猶疑的對著殷家那些人射了過去。與此同時,皇甫軒飛身而起,如飛龍掠過,一把將澹台凰的腰攬起,退後數步,離開了六芒星擺開的陣法!


    和君驚瀾的懷抱不同,君驚瀾的懷抱給人的感覺,永遠是溫暖,安定,觸動人心。而皇甫軒的懷抱,卻冰冷、強勢,迫人臣服。


    澹台凰眉梢緊皺,不明白他這是鬧哪一出!對於這個做皇帝的人來說,他跑來幫她就已經夠瘋的了,竟然還下令射殺自己人!這般驚詫之下,令她忍不住詢問:“皇甫軒,你是不是瘋了?”


    是不是瘋了!


    這問題問的很對,其實所有龍影衛,包括殷家人,心裏都是這麽以為的,個個心裏都奇怪的很!


    她這般一問,他冰涼的聲線自她頭頂響起,一字一頓冷聲道:“朕沒有瘋,朕清醒得很!殷家這些人不死,你能老老實實待著麽?澹台凰,你自己說,你還剩下幾分真氣?”


    這話一出,澹台凰沉默了下來。她還剩下幾分真氣,她自己心裏也清楚,方才和饕餮那一場大戰,幾乎已經耗幹!此刻和殷家大長老對劍,而不是直接拿出鳳禦九天來殺敵,不過是因為她根本使不出多少內力,隻剩下滿腔的恨意支撐著她拚殺!


    他看出來了,也知道殷家人不死她不會罷休,所以就下令射殺這些人!這令她不知該說什麽。


    龍影衛,是龍魂衛中的精英!皇家衛隊,當初南宮錦這樣的高手,也被射傷過,更何況區區一個殷家大長老,和殷家這些人?更何況他們根本沒料到啟動饕餮陣法,會遇見澹台凰這些人,也並未攜帶任何樂器!


    東籬和夜鷹,都是知道這些人的厲害的,在他們出箭之前,這二人就從戰場中飛了出來,退出去老遠!


    “篤!”


    “篤!”


    殷家之人,一個挨著一個中箭倒下!臨死前皆不敢置信的看著皇甫軒,他們真的到死都沒明白,為什麽這箭羽是對著他們的!


    短短一炷香之後,這些前一刻還活蹦亂跳的殷家人,此刻身上都插著箭羽,瞪大了一雙死不瞑目的雙眸,死在了這片他們傷害過,也最終令他們付出了生命代價的草原!


    沒有人做錯事,是不能被原諒的,不能給一次改過機會的。


    也沒有人做錯事,是不必接受懲罰的。原諒之前,必要懲罰,隻是他們錯得太厲害,懲罰之後,便已經沒有了被寬恕的機會!


    而此刻,澹台凰手上的劍依舊緊緊的攥著,整個人並未找迴多少神智,因為憤怒,腦中成了一片漿糊,並更加混亂,這種陌生的感覺讓她自己都招架不住,攥著劍不住的顫抖,手指尖也因為她如此用力的握劍,而變得通紅!


    靈台混沌之間,皇甫軒冷聲開口:“放手!”


    這兩個字,像是從天邊炸響一般,又自頭頂徑自灌了下來!澹台凰腦中募然清明,隻是手中握著的劍,卻沒有半點要鬆開的意思,同樣冷聲迴了皇甫軒的話:“放手!”


    他讓她放開手中的劍,他讓她放開對她的桎梏。


    皇甫軒仿若沒聽到她的話,有力的臂膀圈著她的腰,另一隻手攥緊她握劍的手,看著她已經紅到快滴血的指尖,再次冷聲開口:“放手!”


    澹台凰心中勃然一怒,腦中忽然又混亂了起來,扭頭看他,說出來的話卻清晰,冷冷道:“我放手不放手,跟你有什麽關係?皇甫軒,你我立場不同,你一再幫我,我固然感激,但這並不代表你能替我做決定!”


    她這般一喝,皇甫軒眸色也沉了下來,這女人他是了解的,軟硬不吃,而且你硬她能比你更硬!性子尤其剛烈,不喜歡別人替她做決定,而他從來習慣掌控,對於不讓他掌控的,采取的辦法,從來都是狠狠壓迫到對方願意被他掌控為止!


    這大抵,是君驚瀾能得到她,而他不能的原因之一。


    這般一想,頹然之下,他心中的不悅也慢慢平息,這女人從來就很知道應該如何激怒他!如今也亦然,一句話就能氣得他恨不得掐死她,不識好歹!


    他深唿吸一口氣,用一種盡可能平和的語氣開口:“殷家的人已經死了,你確定你要繼續攥著這劍?”


    “殷嫣歌還沒有死,這些也都隻是殷家人中的一個部分,沒死的還很多!我今天非殺光他們不可!”也許她是被蒼昊的死刺激了,但更多的是一種憤怒,她想去問問那總是滿口家國大義的殷嫣歌,在下令用這樣的陣法之時,到底是什麽樣的心情,還能不能指著自己的良心說這樣做是應該的!她更想用殷家所有人的血,來祭奠王嫂和蒼昊的在天之靈!


    她這般說罷,就連脖子上的經絡都爆了出來,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像是瘋了一樣意圖往前衝,皇甫軒拉著她,可他越是禁錮,她掙紮得越是厲害!


    他厲聲喝道:“澹台凰,要報仇不一定必須現在,你先調養真氣,把內力恢複過來再說!”


    “我等不了那麽久,我……”她話說到這裏,腿腳一軟,倒了下去。


    皇甫軒深唿吸一口氣,壓抑住了被這瘋女人刺激出來的怒意,方才收了手,深唿吸了一口氣。一下敲在她的後頸,才成功的將她敲暈,這才算是老實了!


    東籬和夜鷹,都盯著皇甫軒,看樣子是想出手。


    皇甫軒抬眸掃了他們一眼,冷冷道:“她強得厲害,朕不可能讓她這樣衝去對戰殷家!你們若想從朕手中搶人,便先問過朕的龍影衛!”


    他話音落下,馬背上的龍影衛,飛快的下來,將皇甫軒包圍成一個圈,手中的箭弩,對著東籬和夜鷹,以及特戰隊的那些人!


    夜鷹想出手,東籬卻伸手攔了他,開口道:“皇甫軒沒有惡意,我們縱然想為蒼昊報仇,太子妃此刻的身體也絕對不行!”


    他這般一說,夜鷹也沉默下來。因為他不得不承認東籬的話,所以皇甫軒打昏太子妃,是正確的。


    他們不再動,皇甫軒便彎腰,將澹台凰放到草地上,讓她雙膝盤起,他坐在她身後,運起內力,將真氣渡給她。這一渡,便也明白了澹台凰方才之所以那般激動,是因為跟饕餮對戰,真氣外泄過多,以至於有點走火入魔,恐怕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出了什麽狀況!


    他眉心皺起,灌入更多的真氣過去,壓製她體內暴動的氣流,這也極損他的真元,以至於他額角不斷有冷汗流出來。看得圈外的一眾龍影衛膽戰心驚,澹台凰如今武功太高,若是走火入魔起來,定是極難壓製!他們自然也擔心皇上也出意外,要是皇上有點什麽事,他們萬死難辭其咎!


    足足三個時辰之後,皇甫軒猛然咳嗽一聲,身體也向前傾了些許,嘔出一口血來。


    龍影衛們一驚,想驚唿,最終卻不敢打擾,這時候他們要是出聲,皇上也容易被外界影響,導致走火入魔!於是他們都不敢動,也不敢貿然開口。


    皇甫軒調息了片刻之後,再次蹙著眉頭,抬手放在澹台凰的後背,將真氣往她體內灌去!


    “噗——”的一聲,澹台凰口中吐出一口淤血,頭頂開始緩緩冒出青煙,最終又平定了下來。


    皇甫軒閉著眼眸收手,平息完自己體內的真氣,卻又嘔出了一口血……


    “皇上!”龍影衛這才敢上前扶著他。


    他抬手,示意他們不必過來,冷峻的容顏依舊沒什麽表情,卻冰寒的厲害。運功完畢,澹台凰的身體軟倒在他懷裏,他看了她一會兒,終於抬起頭,看向東籬和夜鷹,冷聲道:“你們可以帶她走了!”


    東籬和夜鷹一愣,沒想到他會這麽幹脆的放人。但這是好事,他們也沒猶豫,東籬大步上前,從他懷裏將澹台凰抱了出來。最終點頭道:“多謝東陵皇!”


    皇甫軒沒說話,也沒看他,眼神卻一直放在昏迷中的澹台凰臉上。


    她很美,他從來是知道的。如今即便容顏蒼白,在他心中亦還是豔如國色牡丹,也許就如靈萱當初所言,看著喜歡的人,怎樣看,她都是好的。哪怕她對自己再不好,在自己眼中,她也都是很好的。


    謝謝你肯來,但我不太想看見你。


    這女人,真殘忍!她那麽不想見他,那就不見吧。


    他又咳嗽一聲,黑衣上早已染了血,卻因為顏色太深,也看不太出來。終於他點了頭,對東籬道:“她手上有朕給她的鳳令,和慕容馥那塊代表王權的西武鳳令不同,朕給她的,是代表東陵皇後之位的鳳令!你記得提醒她,倘若到了危急時刻,不敵對手,可以將朕給她的鳳令拿出來保命!”


    東籬點頭,道:“多謝東陵皇,我會的!”


    他不是皇甫軒的屬下,所以也不必對皇甫軒自稱屬下。終而,他轉了身,抱著澹台凰,夜鷹抱起失血過多的韋鳳,帶著一眾人走了。


    皇甫軒坐在原地看了很久,直到再也看不見他們的身影,他才開始劇烈咳嗽起來,豔紅的血染了一地。他沒想到她修為竟然已經有這麽高,壓製她體內亂竄的真氣,他幾乎需要用盡全力!


    龍影衛之首龍笛上前扶著他起身,他大抵已經明白了皇上的心思,卻還有點不明白的詢問:“皇上,您就這麽放她走了?”


    皇甫軒看了他一眼,複又咳嗽了數聲,又咳出了血,卻沒有迴龍笛的話。


    他不想放她走,那又能怎麽樣?等著她醒,然後讓她看見她不想看見的人?也就是……自己?


    不想見,那便不見吧,你好就好。


    “迴宮!”他垂眸,冷聲吩咐。


    龍笛一愣:“啊?”這就迴去了?他們五天飛馳而來,不眠不休,隻比海東青晚一天到,也就這樣到了,馬上就要迴宮?


    他在傻愣,皇甫軒重複了一句:“迴宮!”


    龍笛終於反應過來,連忙應了一聲:“是!”


    說著,便扶著皇甫軒上馬。


    ……


    遠處,一襲白衣出塵的人,如晴天白雲之下瀉下的月光,坐在山石之上,淡看著眼前這一幕,淡薄道:“晚了一步,沒救下蒼昊。”


    軒轅無詫異的看了他一眼,道:“主上,您什麽時候開始變得如此大慈大悲了?”


    蒼昊和主上沒什麽交情,主上也不是愛管閑事的人,怎麽會在意有沒有救下蒼昊?


    百裏瑾宸掃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是在看白癡,淡漠道:“你以為君驚瀾臨走之前,為什麽要我從雪山下來?”不過是他不在,擔心那女人出事,讓自己幫著護著罷了,如今澹台凰是不可能出什麽事了,倒是蒼昊……


    到底完晚了一步!


    軒轅無也是跟了百裏瑾宸這麽久的人了,自然也不蠢,一點就透。很快的明白了過來,隨後道:“那既然這樣,方才澹台凰有點走火入魔,您為什麽不出去救?”


    反而在這裏看皇甫軒救人,看了這麽半天的戲。


    “皇甫軒千裏而來,總是想幫幫她的,我何必出去?”雖然是問句,但語氣依舊很淡薄,聽不出什麽情緒。


    於是軒轅無認真點頭,道:“看來您對皇甫軒,也有一分情義在!”


    一定是因為上次是南海,大家烤魚吃魚,於是有了些男人之間的朋友之誼!讓皇甫軒救下澹台凰,讓澹台凰對皇甫軒多一份好感,是的,軒轅無如此猜測。


    百裏瑾宸又看了他一眼,這次眼神直接升級為看豬頭,淡淡道:“現下出去幫皇甫軒一把,讓他不至於因為真氣使用過多傷了真元,對我來說很容易。但那會兒去幫澹台凰,我現下的狀況,定比皇甫軒好不了多少。”


    這話一出,軒轅無看向不遠處的皇甫軒,麵色蒼白,咳血不止。


    軒轅無的嘴角忽然抽了抽,所以反正有人願意為了澹台凰犧牲自己的真氣,把自己搞到隻剩下最後一口氣,所以主上就樂見其成在一旁看熱鬧,這倒黴的事兒讓別人去做了對嗎?


    “主上,看皇甫軒的情況,真的很嚴重!”軒轅無十分地道的開口。


    百裏瑾宸頓了一會兒,月色般醉人的眸色淡薄,似乎並不同情皇甫軒,因為他生性淡漠,也從來不明白何謂同情。但看了一會兒之後,終究還是起身,極簡潔的吐出一個字:“幫。”


    到底皇甫軒出手,才免了自己為了完成君驚瀾的囑托損一身真元,就當還人情吧。雖然似乎真的欠了人情的人是澹台凰……


    ……


    澹台凰醒來的時候,身體已經無礙,但也已然是第二天,她腦中一片混沌。東籬上來,將昨日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遍,包括皇甫軒的話,也包括軒轅無和公子迴來之後,軒轅無那個大八卦透漏給他的,皇甫軒損耗真元極重,險些因此成了楚玉璃那般的體質,幸好公子出現的及時,不然後果……也都轉達給了澹台凰。


    澹台凰聽完之後,久久沉默不言。她隱約覺得自己當時不該說不太想見他,盡管那的確是那時候的心裏話,但的確是不該說,他這樣幫她,她卻這般迴應。隻是如今這話還能收得迴來嗎?


    “他到哪裏了?”她問東籬。


    東籬想了一會兒,開口:“我們離開之後,他就下令迴宮,現下應該已經進了沙漠了!”


    澹台凰聽罷,跑到門口,準備策馬去追,可到了馬的邊上,又終於停下腳步,追上說什麽?能說什麽?說謝謝麽?她道謝,他並不需要。說收迴自己那句話?可說出去的話就如同潑出去的水,傷害已經造成,還收得迴來麽?


    她猶豫之間,百裏瑾宸淡薄的聲線自她身後響起:“不必追他了,他知道你醒來會道謝。他說幫你是他自己的決定,跟你沒有關係,不必道謝。至於你不想見他,終有一日,由不得你不見。”


    還是那般霸道、強勢。幫他是他自己的決定,跟她沒有關係!至於後一句,顯得似乎並不在意她說的那句不想見他的話,其實也不過是為了讓她心安,不再內疚吧?這個人哪……


    澹台凰笑了笑,也終於聽了百裏瑾宸的話,沒去追。


    扭過頭,看見將軍們都往王兄的營帳而去,她愣了一下,也跟了上去,這麽多將軍都來了,恐怕是出了什麽大事!


    的確又出了事,前些日子竇成武佯攻,被王兄帶人狠狠的教訓了一頓!但殷家昨日損失了將近一半的人之後,養傷的殷嫣歌也養不住了,所以此番傳來的消息,不是若往常一般的捷報,而是大軍被殷家的音殺大陣困住的消息!


    據聞是殷家剩下的所有人都出動了,盡了全力擺的一場音殺大陣!誓要漠北付出屠殺了他們殷家那麽多人的代價!顯然,他們並不知道,下令殺人的其實是皇甫軒。這件事情澹台凰自然也不會說出去,皇甫軒幫了她,她自然不能將這會害了他的話講出去。


    營帳之中,眾人麵麵相覷,商量著如何應對。而澹台凰則冷笑了一聲:“來得好!我正想好好教訓教訓他們!音殺大陣對戰楚玉璃的蝙蝠滅敗了,我倒想看看,若是對上我的鳳禦九天會如何!”


    澹台戟蹙眉:“凰兒,你……”雖然現下身體已經無礙,但她被東籬那樣抱迴來的時候,還是將他下了一大跳。此刻她的身子,真能去對戰殷家嗎?


    “王兄,音殺大陣非上古武功不能破。你不必管了,有些帳我也要找他們算一算!”她說完,武器也沒拿,大步踏了出去。


    雲起和雲翊趕緊跟上為她護航。


    戰場之上……


    琴聲嫋嫋,波光如水,像是一道水紋波般的結界,將大軍團團困住,澹台凰遠遠看見,但見他們這邊不少士兵們甚至在失神之中,自己往鋒利的武器上撞去,就如同那一日澹台凰在音殺大陣之下看到幻覺,對著長劍自尋死路。


    她冷冷勾唇,雙手抬起,慢慢運氣,發現在皇甫軒的幫助之下,她內功早已完全恢複,而且越發精純。運氣之中,這些內力匯聚,變成一個巨大的圓球,在眼前旋轉,升高,金黃色的光芒不斷的匯聚,匯聚到天光都黯了黯。


    終於她一聲冷喝,揚手對著殷家那些彈琴的人一揮:“鳳禦九天第九重,毀天滅地!”


    刹那間,圓球破開,飛出九隻拖著長長鳳尾的金鳳,圍著音殺大陣一圈一圈的轉,最終同時仰天,發出一聲鳳鳴,對著音殺大陣的結界狠狠撞去!


    “砰!”的一聲巨響,結界破開,鳳凰長鳴一聲,最終如同虛化的光影,對著幾十個撫琴之人衝了過去!


    “嗤!”


    從他們胸口飛速穿過,他們手中的琴弦“嘟!”的一聲,斷了!


    個個鮮血吐出,俯倒在琴身上!


    澹台凰能動武,自然饒不了他們!殷嫣歌也受了不輕的傷,眸中猩紅,充滿恨意的看了澹台凰一眼,隨後高唿一聲:“撤!”


    “撤?”澹台凰冷笑,飛身而起,往殷嫣歌後背抓去……


    ------題外話------


    先前不是說哥拉肚子拉到那啥都痛了嗎?然後母上大人今天押著哥去醫院看了看,下午迴來之後才開始寫,所以更晚了很抱歉。中午也在讀者群、團購群和評論區通知過大家。在此謝謝大家的關心,不日應該能痊愈,大家不必為我掛懷。也謝謝大家這兩天的月票及各種道具之愛。最後,你們給哥投上一叢月票,哥明天就宰了殷嫣歌怎麽樣?(⊙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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