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把我昨天講的《論語?學而篇》背一遍。”一個須發盡白的老者懶散地坐在凳子上,目光正落在屋子角落的一個少年身上。


    少年正在打瞌睡,忽然聽到有人叫自己名字,一個激靈從凳子上站起,抬頭瞄了眼前方的白發老者,然後又壓低腦袋,支支吾吾不敢說話。


    這少年便是秦墨,今年十五歲,是私塾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書童。


    那白發老者名叫劉斯,是秦墨的老師,平時刁鑽嚴厲,秦墨沒少被他責罰。


    “你啞巴了嗎?我讓你背課文!”劉斯故意把最後三個字加重,嚇得秦墨一陣哆嗦。


    私塾裏的其他學生都饒有興趣地看著眼前一幕,時而發出一陣竊竊私語之聲。


    “這麽簡單都不會,真是丟臉。”


    “看他平時呆頭呆腦的,就不是一塊讀書的料。”


    “他每天放了學就去打工,覺都睡不夠,哪有時間複習?要是能背出來才叫不正常。”


    “這有什麽辦法,誰叫他是孤兒。他要是不打工賺錢,恐怕連這私塾都讀不起。”


    “就他這樣,還讀什麽書?純粹白花錢嘛!”


    想到秦墨的悲慘命運,眾人在嘲諷之餘也不免多了一絲惋惜。


    秦墨從小自卑,最怕別人瞧不起自己。然而他越是盡力去做一件事情,引來的嘲笑聲反而越多。因為他是孤兒,性格內向,又因打工耽誤了學習,於是乎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他。


    刺耳的話猶如刀子剜在他的心頭,他低著腦袋,臉色發白,胸膛不斷起伏著。那攥緊的拳頭中,尖銳的指甲已深深陷入肉裏。


    然而秦墨沒有半句反駁的言詞,這些人說的都是實話。


    然後,秦墨開始迴想昨天劉斯講過的內容,臉上陰晴不定,因為他隻能記起兩三分。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迫於劉斯的威嚴,秦墨還是斷斷續續地背了起來。


    《學而篇》是《論語》的第一篇,全篇共有十六句,而秦墨隻背出其中的三句便再難背下去。


    “讀聖賢書,小則成為書生,可參加科舉,謀求一官半職。大則成為文士,甚至是才子,從此踏入修真一道,可遨遊天地,長生不老。”劉斯大聲說道,身上竟有淡淡的金色光芒閃現,那是體內才氣的湧動。


    見秦墨不做聲,劉斯又指著他罵道:“而你,一輩子隻能做一個小小的書童!”


    剛開始讀書的人都被稱作書童,但讀書可以凝聚天地之間的才氣,對文章理解越深,自身凝聚的才氣也就越多。當才氣達到一個臨界點時,書童便會得到本源才氣天降,開辟文海並儲存才氣,一舉踏入本命書生境。


    據說進入本命書生境後,就可以簡單運用才氣,增加自身攻擊力和防禦力,並可得到“一目五行,力透紙背”的能力。而踏入超命書生境後,更是可以修煉一些高深的法術。不過這些對於秦墨來說,都是遙不可及的夢。


    而劉斯隻不過是一個踏入本命書生境多年而無法突破的落魄書生,卻在這裏頤指氣使,實在是讓人覺得可笑。


    被劉斯如此責罵,秦墨自然是一肚子氣。若不是自己每天打工到深夜無法複習,又何至於連一篇文章都背不下來?


    不過,就算是背得出又如何?秦墨依舊沒有成為書生的機會,畢竟十個人裏麵才能有一個踏入書生境。私塾裏有七十多號人,秦墨隻能排到中下遊,即便再給他五年時間,也沒有任何可能。


    “我看你以後就不用來了,你認為哪個書院會收留你這種庸才?”劉斯疾言厲色,仿佛已經宣判了秦墨的死刑。


    在這個世界,私塾隻不過起到一個啟蒙的作用,想要在讀書上有更深的造詣,想要參加科舉,必須考入書院。


    一般的書院掏錢就能進,而全國排名前十的書院不要錢,但是想進去卻比登天還難。


    秦墨最大的願望就是考入全國排名第十的墨香書院,不僅僅是因為那裏讀書免費,更是因為那個埋藏在他心底的秘密。正是因為這個秘密,秦墨才堅持讀書到今天。


    像是對不公命運的抗爭,又像是對無盡悲憤的宣泄,那個在別人眼中膽小懦弱的庸才,終於將他內心的聲音呐喊而出,“我一定會考入墨香書院!”


    此言一出,滿座寂然,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陣哄堂大笑。


    “這家夥真是腦子進水了,也不掂掂自己幾斤幾兩,還想考墨香書院。”


    “沒錯,墨香書院可是我們秦國排名第十的書院,參加考試的最低要求都是本命書生境,咱們私塾恐怕也隻有寥寥幾人有資格去考一下,他算老幾?”


    “行了行了,人家考不上還不讓過過嘴癮?”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將秦墨貶得一文不值。


    劉斯更是笑出了眼淚,隨口道:“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再過半年,墨香書院會有一次招生考試,你可以去考,但千萬不要說你是我的學生。哦,我差點忘了,你恐怕連參加考試的資格都沒有!”說罷,劉斯拂袖而去。


    劉斯一走,秦墨立刻癱坐在凳子上。被眾人嘲笑早已是家常便飯,他真正擔心的是今後的路。


    秦墨還在娘胎的時候,父親就不知所蹤,他出生後隻能和母親相依為命。直到七歲那年,一場饑荒奪走了他母親的生命。


    從此秦墨自力更生,白天上私塾,晚上去打工,而且經常幹到深夜。掙來的錢大部分都給了私塾,但他的成績卻沒有絲毫起色。若是照現在的情況發展下去,他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考入心中向往的墨香書院。


    想到這裏,秦墨苦笑著搖了搖頭,悻悻地往學館外走去。


    “秦墨,站住!”


    一個陰沉中帶著幾分乖張的聲音傳來,秦墨心中“咯噔”一聲,腳步不由自主停下。


    單聽聲音,秦墨也能辨別出它的主人,正是私塾中僅有的幾個書生之一--朱孝宇。


    朱孝宇比秦墨還要大上一歲,不過在幾個月前順利跨入了本命書生境。而他的哥哥朱孝天更是恐怖,年僅十四歲就成為本命書生,如今距離超命書生境怕也不遠。


    此兄弟二人仗著過人的天賦,平時沒少欺負私塾裏的同學,而秦墨剛好是朱孝宇欺負的對象之一。


    秦墨木然轉過身來,一動不動,看向朱孝宇的目光中帶著幾分畏懼,因為朱孝宇找他向來沒什麽好事。


    “杵在那幹什麽,滾過來!”朱孝宇兩眼一瞪,陰鷙的目光刺來,臉上突顯兩塊橫肉。


    秦墨立刻小跑到朱孝宇身前,不過卻是佝僂著身子,顯得很是卑微。


    “給你三天時間,把《三字經》《千字文》《弟子規》各抄十遍。抄得工整些,要是讓我不滿意,有你好看。”朱孝宇趾高氣昂,仿佛在給秦墨下聖旨。


    秦墨動了動嘴唇,然後機械般地點了點頭,他沒有迴絕的權利。


    曾經有一次,秦墨違逆了朱孝宇,結果被打了個半死,當然也沒有人替他做主。


    “小宇,你可得小心著點,要是讓老爹發現你找人代抄,有你好果子吃。”一身白衣的朱孝天起身說道。


    相比於相貌平平的秦墨和兇神惡煞的朱孝宇,朱孝天倒是顯得英俊瀟灑,平時有不少女學生都對他投懷送抱。


    而且朱孝天也是私塾裏最厲害的學生之一,甚至在整個雁門郡都小有名氣,唯有天賦異稟的江洛炎可以與之媲美。


    江洛炎是秦墨唯一的朋友,但今天恰好請假沒來,不然朱孝宇也不敢這麽明目張膽地欺負秦墨。


    “大哥,你放心吧,這小子給我抄過好多次,知道該怎麽做。”朱孝宇說著,伸手在秦墨的臉上拍了幾下,“秦墨,我說的對吧?”


    秦墨這副屈辱的樣子立刻引來一眾學生的幸災樂禍,盡管他們平時也沒少受朱孝宇的淫威。


    眼前的世界仿佛變成了灰色,隻有那無盡的嘲笑聲。秦墨低著頭,從喉嚨裏擠出一個“對”字,然後在一片譏諷中離開了學館。


    秦墨一路狂奔,一直跑到樹林深處才停下。他深吸一口氣,然後猛地抬頭,眼中滿是憤恨之色。


    “窩囊廢!”秦墨大吼一聲,同時一拳砸在樹上,驚跑林間的幾隻飛鳥。


    他恨自己為何如此懦弱,竟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而考入墨香書院又是一個遙遙無期的夢,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或許,他本身就該是一個庸才吧!


    不知不覺,太陽又西斜了幾分。一陣陰風吹過,並伴有幾聲狼的吼叫,秦墨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天色已晚,秦墨該去酒樓打工了。若是晚去一會兒,黑心的老板定然又要克扣他的工錢。


    而且,秦墨聽說這片林子最近不大太平,有好幾個砍柴人都莫名其妙地失蹤了。


    “不會有什麽妖魔鬼怪吧?”想到這裏,秦墨立刻感到後背陣陣發涼,心跳頻率也加快了不少。


    “趕快跑!”一個念頭在秦墨的腦海中閃現,他迅速轉身向樹林外奔去。


    沙沙沙!


    狂風裹挾著落葉向秦墨洶湧撲來,同時傳出一個鬼魅般的聲音,“既來之,則安之!”


    秦墨的大腦一片空白,他隻記得拚命向外跑。


    玄青色的光芒在他背後憑空出現,並逐漸擴大為一道光門,仿佛是一條時空隧道,不知隧道的另一頭又會是什麽?


    光門在頃刻間釋放出巨大的吸引力,秦墨拚命掙紮著,身體卻不由自主地脫離地麵,隨著漫天落葉一起被那光門漩渦所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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