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肥原賢二和竹內雲子還帶來了禮物,這是日本人登門拜訪的禮節,一些日式的糕點,並不值錢。


    看來,土肥原賢二來拜訪前,是做了一番功夫調查的。


    他是間諜頭子,謹慎和多疑就像是一對兄弟矛盾的出現在一個人身上,而細心也是他能成為間諜大師的關鍵。


    土肥原賢二是侵略者,陸希言心裏很清楚,他們的立場是天然對立的,但某些方麵,敵人也是你學習的榜樣。


    土肥原賢二跟陸希言接觸和認識的日本人還是有很大的不同的,他跟赤木清之有些相似。


    兩個人都很低調內斂,似乎很講道理。


    到了他這一地步,講道理是必須的,因為他們身居高位,一言一行會給日本的形象帶來極大的影響。


    相反,像淺野、中島甚至服部這樣的中下級軍官,除非做出人神共憤的事情來,那影響都還是有限的。


    陸希言當然不可能占土肥原賢二的便宜,拿了一盒明前的龍井茶作為迴禮,就價值而言,那是遠遠超過了土肥原賢二帶來的幾盒點心。


    土肥原賢二似乎很喜歡陸希言送給他的禮物,畢竟互贈禮物對一對陌生人來說,這是一個很好的交往的開始。


    至於他心裏是怎麽想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土肥原賢二與竹內雲子沒有待多久,前後也就半個小時左右,第一次接觸,也沒有多少話可說,相互之間更多的保持一種戒心,相互試探而已。


    這一點,不管是陸希言和土肥原賢二都能感覺的出來。


    當然,土肥原賢二表現的更加老練一些,陸希言年輕,應付的有些拘謹,這絲毫不足為奇。


    假若陸希言也表現的鎮定自若,應付自如的話,那反而會讓土肥原賢二起疑心了。


    當然,陸希言並不知道,土肥原賢二此次過來,其實是來考察他的,畢竟,他現在的身份已經舉足輕重了。


    除了在法租界的地位之外,還跟汪氏集團的二號人物周福海有著密切的關係,這一切都值得日方關注和認真對待,而且拉攏的價值更大。


    日本大本營對華的政策的調整已經不可逆轉,長沙會戰失敗後,對於“武力征服”中國的策略得到國內大多數人的批評,而中國的腹地都是些崇山峻嶺,瘴氣橫行的地方,雖有資源,可卻無力開發,這樣的地方,占領不到需要大量的兵力,還拉長日本的戰線。


    以如今日本政府巨大的財政赤字而言,根本沒有力量在發動一場大規模的地麵戰爭了。(日本陸,海軍的經費比例不一樣,一直都以海軍有限,其實日本陸軍的軍備一直相對西方國家而言隻是三流而已,當然,此時的中國更是連三流都不如)


    大本營製定“以戰養戰”的目的基本上很難達成,因此發對用軍事手段解決中國問題,轉而尋求“政治誘降”的手段,倘若能讓重慶政府投降,那日本就可以從中國的戰爭泥潭中抽身出來。


    那麽扶持一個傀儡政府跟重慶方麵打擂台就很有必要了。


    隻是這個傀儡政府不能隻有汪氏,還得有其他人存在,獨木不成林,汪氏一個人也支撐不起喏大的傀儡政府。


    而日方也需要牢牢的將這個傀儡政府控製在手中,必然要插手這個所謂新政府的事務,直接安排日方人員進入新政府擔任要職這是一方麵,還有就是影響和安插一些親近日方的中方有影響力的人士加入新政府。


    毫無疑問,陸希言被日方看重了,而且還是在很久以前。


    土肥原賢二的在重光堂書房的案頭上,有關陸希言的相關資料和新聞報道已經差不多有一尺厚了,當然,這隻是表麵。


    隻要有心,想要收集的話並不難。


    “雲子,你怎麽看?”迴去的時候,土肥原賢二將竹內雲子叫上了自己的汽車。


    “雲子的直覺,陸博士對您似乎還是有一些好感的,隻是,他內心還是在抗拒。”竹內雲子斟酌了一下說道。


    “抗拒什麽?”


    “陸博士的父母死於咱們的飛機的大轟炸中,而陸家的在閘北的藥廠炸毀之後,也被我們臨時占用,如今還未曾歸還。”竹內雲子解釋道。


    “嗯,這的確是他對我抵觸的原因之一。”土肥原賢二點了點頭。


    “還有,他的妻子曾經被懷疑是地下黨分子,淺野君在世的時候一直都在對這件事進行調查。”竹內雲子道。


    “有結果了嗎?”


    “沒有,淺野君並沒有發現。”竹內雲子道。


    “陸博士的太太孟繁星小姐迴到上海已經快兩年了吧,兩年時間,他都沒有能查出什麽來,還有什麽可懷疑的嗎?”土肥原賢二質問道。


    “淺野君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覺,何況當時孟繁星出現的確有不少疑點,比如,她迴到上海,為什麽沒有第一時間迴家,而是跟陸博士住到了一起,以及陸博士後來跟鐵血鋤奸團的‘軍師’產生的意外的交集,這都值得懷疑。”竹內雲子解釋道。


    一個未婚女子就跟一個男子住在一起,就算那是他的未婚夫,這在中國傳統家庭你是不允許的。


    何況孟繁星是失蹤三年後突然返迴上海,她又是被淺野一郎追蹤懷疑,這就有些巧合了。


    “還有,我們還發現這個孟繁星的身手不弱,這一點又多次事實可以證明,她絕不是一個尋常的女子。”竹內雲子道。


    “關鍵是失蹤的三年,對吧?”土肥原賢二道,“她有沒有對外說過,這三年她去過設麽地方,做過什麽事情?”


    “沒有,我們很想知道她的過去,淺野君也做過相關的調查,但那個時候上海剛剛平息下來,人員混雜,我們隻是查到她坐的一艘從青島開往上海的輪船,但是,我們派人去青島調查後發現,青島隻是她中轉站,沒有發現她在青島的生活軌跡。”


    “線索斷了?”


    “是的,因為許多事情走不開,我們隻能委托那邊的同事進行的調查,所以,我們還不知道孟繁星這失蹤的三年的生活軌跡。”竹內雲子道。


    “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失蹤三年後迴家,而看上去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這看起來有些不可思議,照你說的,這個孟繁星是一個不同一般的尋常女子,這的確值得懷疑,淺野君對她的調查是對的,也很有必要,這樣,過兩天,76號的林世群和王天恆就要陪同汪氏去青島,你也派個人跟著一起去吧。”


    “那就讓中島去吧,他跟著淺野君時間最長,又比較熟悉情況。”竹內雲子想了一下,點了點頭。


    “好,芳子說,她很想念你,知道你畏寒怕冷,還給你專門定做了一件狐裘,在我那裏,晚上過來取吧。”土肥原賢二輕輕的抓住竹內雲子的手,摩挲了一下道。


    “是,老師。”竹內雲子眼瞼微微的眨動一下,低頭答應一聲。


    ……


    望著土肥原賢二與竹內雲子的汽車離開,陸希言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必須的承認,跟土肥原賢二這樣的情報高手會麵,他內心是由一絲緊張的。


    這種人表麵上人畜無害,其實最能揣摩別人的心思,能從細微處發現你的破綻,他不知道今天土肥原賢二看出什麽了,但他有一種感覺,這隻是一個開始,未來的他們還會再見麵的。


    “先生,這是土肥原賢二?”


    “怎麽了?”


    “不像,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樣。”閆磊搖啦搖頭。


    “哦,怎麽就不像了,你倒是說說看。”陸希言啞然失笑,問了一句。


    “這土肥原賢二是日本陸軍中將,身居高位,應該是一副冷峻的麵孔,不苟言笑,令人生畏才是,他又是日本情報頭子,應該是有哪一種陰冷的感覺才是。”閆磊道,“我怎麽感覺他倒像是一個鄉下土財主似的?”


    “哈哈哈,其實這都是你自己想象出來的,誰規定間諜頭子一定要冷酷無情,就像是或者黑暗裏的生物,見不得光似的?”陸希言哈哈大笑。


    “我就是隨便瞎想的,誰知道一見之下,有些失望而已。”


    “不,你應該更加警惕才是,這樣的土肥原賢二才更加可怕,如果他是你說的那樣,那反而沒那麽擔心了,隻要有一句俗語嗎?”陸希言正色道。


    “什麽?”


    “會咬人的……”


    “會咬人的狗不叫!”閆磊搶先說了出來。


    “這個比喻雖然有些不恰當,不過,卻也有幾分道理的,這個人,從現在開始,我們要留意。”陸希言鄭重的道。


    “要通知五哥,監視他的行蹤嗎?”


    “不用,這種人的行蹤,監視了也沒有用,反而會打草驚蛇,注意一下即可。”陸希言搖頭道。


    “是。”


    “先生,門外有一對母子,披麻戴孝的,說是要見您。”老馬忽然從外麵進來,稟告一聲。


    “母子,還披麻戴孝,說明身份和來意了嗎?”陸希言趕到異常吃驚。


    “沒說,那個女的隻說是他丈夫然他來的,其他的一句都不肯說。”老馬搖了搖頭。


    “先生,我去看看?”閆磊道。


    “嗯。”陸希言點了點頭。


    約莫三五分鍾,閆磊帶著做一個穿著素衣批麻的年輕女子和一個隻有四五歲大的男童進了自家的客廳。


    那女子見到陸希言,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


    “閆磊,這是什麽情況?”陸希言嚇了一跳,瞪大眼睛問閆磊道。


    “先生,這是李彌的那個外室,還有他們的孩子。”閆磊介紹道,“李彌剛過頭七,他們母子就被被李彌的正室趕出來了。”


    “求陸先生為我們母子倆做主!”那女子跪伏在地上,哭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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