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園路749弄65號,周福海公館。


    晚飯後,書房內,周福海趴在書桌上,聚精會神正在寫著什麽,楊淑慧端著一杯茶從外麵走了進來。


    “福海,小海從日本來信了,說住宿的日本那一對夫婦對他還不錯,就是吃的有些不習慣,學習方麵……”


    “福海,福海,你聽我說話呢?”


    “嗯,嗯,我聽著呢,你繼續說。”周福海不迭的點頭答應著。


    “我想去日本看看小海,你覺得怎麽樣?”


    “去日本,沒有那個必要吧,再說,現在這個時候,汪先生的和平反.共建國大業正在緊要的關頭,我也沒辦法分身?”周福海一抬頭道。


    “我沒說要你陪我去,我一個人去,再說,這家裏要是沒了我,你不是更自在了?”楊淑慧白了周福海一案。


    這一到上海的花花世界沒多久,周福海就故態複萌了,她也知道,周福海是個什麽貨色,自己年紀大了,人老珠黃了,自然比不上年輕的小姑娘,這男人都是這幅德行,喜歡年輕的。


    她是想管,可總不能把丈夫拴在褲腰帶上吧,所以,隻要不過分,有些時候明知道周福海在外麵胡來,她也是眼不見為淨。


    “夫人吶,你這都是說什麽話,這家裏裏裏外外不都是你在打理,要不然,我哪有這麽舒心的日子,你呀,多想了。”周福海忙賠笑一聲,當年楊淑慧為了跟他,那是跟家裏決裂了,後來才慢慢的把關係修補上的。


    “姐,姐夫,林世群來了。”楊淑慧的弟弟,楊新華從外麵走了進來,稟告一聲。


    “哦,請他到書房來。”周福海略微感到一絲驚訝,但還是讓楊新華將人請到自己的書房來。


    在上海,不管是他還是汪兆銘,還都得仰仗這位特工頭子,否則,他們在租界的安全可就無法保障了。


    “我先去了,晚上別和太多茶。”楊淑慧也知道丈夫會客,這個時候不宜談兒子的事情,於是從書房退了出去。


    “周夫人好。”林世群從外麵剛好進來,見到楊淑慧,忙一彎腰頷首道。


    “世群來了。”楊淑慧微笑的迴應了一下。


    “林副主任,請!”


    “世群老弟,今晚怎麽有空過來,來,來,坐坐,新華,去給世群老弟泡一杯參茶過來,美國的花旗參,很補的。”周福海起身熱情的招唿道。


    “周先生,這麽晚還來打擾您,實在是不好意思。”林世群表現的有些略顯拘謹的坐了下來。


    “沒事,我們本來就是鄰居,鄰居之間相互走動走動,這是很正常的嘛。”周福海嗬嗬一笑,“怎麽樣,今天的事情讓你很被動吧,丁部長(丁默村兼汪偽中央社會部部長)有沒有為難你?”


    在汪偽六街一中全會上,周福海弄了一個“中國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特務委員會”,自己擔任主任委員,把“76”號特工總部變成他直接領導的下屬機構了。


    說起來,周福海現在是林世群的頂頭上司了,當然,‘76’號和周福海都得聽日本人的,林世群本人跟日本人的關係更好,尤其可以直接跟梅機關匯報和聯係,所以,他才覺得有自己有能力跟丁默村扳手腕,甚至可以將他趕出‘76’號,但想要弄走丁默村,周福海這一關他是要過的。


    “周先生,按照您的指示,我已經派人將孟浩請到‘76’號接受訊問,我們並沒有為難他。”林世群道。


    “他有承認自己策劃並參與刺殺丁默村了嗎?”周福海略微沉吟了一下,問道。


    “這個還沒有,但是,他承認了他跟丁部長的秘書鄭月茹小姐是同學的關係。”林世群道。


    “她們是同學關係?”


    “是的,這一點已經確認了,我名人調查了大同中學的相關檔案,鄭月茹小姐的確跟孟浩有同學半年的時間,後來,鄭月茹小姐就去了丁部長任教的民光中學讀書,不過,鄭月茹小姐在大同中學讀書的這半年跟孟浩幾乎沒有什麽交集,這是大同中學的老師迴憶的。”林世群道。


    “老師怎麽能夠完全掌握學生的動態呢,這一點我想不足為憑,那能不能找到他們當年的同學詢問相關情況呢?”


    “這個我已經吩咐下去了,應該很快就會有結果。”林世群道,“我們把人帶迴來問話,短短半日,‘76’號我辦公室的電話就已經被打爆了,詢問情況的,說情的,還有抗議施壓的,看來,這位陸博士的能量不小呀。”


    “我跟他雖然沒有見過麵,但夫人跟他見過好幾次,尤其是她的太太,對著二人印象特別的好。”周福海道。


    “夫人居然認識陸博士夫婦?”林世群假裝驚訝道。


    “去年春節在香港,她們在香港的公館跟我住的地方緊挨著,我們兩家幾乎可以天天見到,夫人還去他們家中做過客呢。”周福海微微一笑,“我們迴到上海,淑惠她也是第一時間通知陸太太的。”


    林世群一愣,這周福海跟陸希言夫妻的關係藏得居然是如此的深,幸虧自己沒有魯莽行事,否則就得罪陸希言了,那不等於得罪了周福海?


    “不說這個了,陸博士是陸博士,孟浩是孟浩,不能混為一談。”周福海道,“能確認孟浩就是那天下去的四名槍手之一嗎?”


    “根據我們掌握的人證,基本上可以確認。”林世群點了點頭。


    “動機呢?”


    “動機現在還不太好確定。”林世群抬眼看了一下周福海的臉色,小心的說道。


    “丁默村沒有跟你鬧別扭吧?”


    “他隻是命人來問了一下情況,並沒有親自來找我談這件事。”林世群也覺得有些奇怪,為何丁默村對自己搶先派人帶孟浩迴來詢問一點兒都不著急。


    他就不怕孟浩說出什麽不利於鄭月茹的話嗎?


    “你懷疑鄭月茹的身份?”


    “世群隻是覺得有些太過巧合了,怎麽槍手就出現在鄭月茹小姐家的附近呢?”林世群道。


    “鄭月茹的父親,你知道是誰吧?”


    “知道,鄭晨,同盟會元老,在黨內與許多人關係親厚,人脈很廣。”林世群點了點頭。


    “鄭月茹的父親身份地位不低,又有一半的日本血統,而且她在上海日軍高層又有著深厚的關係,這樣的人,若是被懷疑的話,是要有證據的,否則,你是沒辦法向日本方麵交代的。”周福海慢悠悠的端起茶杯說道,“就連我和汪先生見了,都要給三分麵子。”


    周福海並不喜歡丁默村,覺得林世群根基淺,比較容易聽話,他想要掌控‘76’號,丁默村是最大的阻礙。


    偏偏林世群也想把丁默村從‘76’號擠走,於是,兩個各懷心事的人為了同一個目的湊到了一起。


    “是是,周先生,我明白,若無實質的證據,世群也不會輕易懷疑鄭小姐的。”林世群連忙答應下來。


    “先把孟浩的事情搞清楚,至於鄭小姐是否是重慶分子,還需要進一步調查核實,若是能解除嫌疑,那是最好不過了。”周福海道。


    林世群心領神會,周福海雖然沒有明說,卻也提到了,要見孟浩和鄭月茹的分開來,就算他跟鄭月茹有什麽關係,最好也不要往重慶方麵去靠。


    “周先生,若是孟浩真有重慶方麵的嫌疑?”


    “沒有確切證據的事情,都不要說。”周福海想了一下,明確指示道。


    “世群明白了。”林世群得到明確的指示,這下他就好辦多了,就算丁默村追究起來,他也有話可說,“不打擾周先生休息了,告辭。”


    “不再多坐一會兒?”


    “不了,夜深了,我也該迴去了。”林世群一拱手道。


    周福海也站起來,送出書房,下樓梯走到門口,目送林世群從大門離開,這才轉身返迴來。


    “福海,這陸太太可對咱們家有恩,對他的弟弟,咱們可不能太絕情,再者說,那丁默村不也沒受傷嘛。”楊淑慧道。


    “婦道人家,你懂什麽,這事兒,我有分寸。”周福海輕哼一聲,正要準備上樓,忽然想起什麽來,一轉身道,“對了,陸太太有可能會找到你打聽孟浩的情況,你知道怎麽說吧?”


    “我知道什麽,你們做的事情,跟我說過嗎?”楊淑慧賭氣一聲。


    “夫人,此事幹係重大,你是這其中重要的一環,千萬不可意氣用事。”周福海鄭重的道,“我跟你說,若是陸太太約你,問起孟浩的事情,你就說,孟浩的問題比較麻煩,‘76’號目前已經掌握了確切的人證,能證明他就是那天出現的四名槍手之一,現在的問題是,這件案子的性質,如果是普通恩怨仇殺的話,那這個案子直接移交給租界警務處,然後交給特區法院審理,但孟浩免不了有牢獄之災,但如果查出來孟浩有其他身份,或者跟重慶分子有牽扯的話,那到時候,隻怕日本憲兵司令部就會介入,根據日本駐上海憲兵司令部跟租界方麵簽署的協議,凡屬於抗日分子日本憲兵司令部有權要求租界一方引渡調查審訊,孟浩一旦進了日本憲兵司令部的牢房,那可就難脫身了。”


    “周福海,你什麽意思,是要至我恩人的弟弟於死地不成,不管是坐牢,還是進日軍憲兵司令部牢房,哪一個能好?”楊淑慧本來性格就潑辣,一聽周福海這話裏的意思,這人不管怎麽,都沒個好了,這讓他如何麵對孟繁星,這不是恩將仇報嗎?


    “夫人,我是讓你把這個情況告訴她,並沒有說,這件事最終就會這樣。”周福海本來就懼內,忙解釋道,“凡是總有解決的辦法嘛。”


    “你什麽意思?”楊淑慧質問道。


    “你把這話告訴她,她迴去告訴陸希言,自然就會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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