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外,號外,青幫大佬翁左慶橫死廢棄嗎啡工廠!”


    “驚天大謀殺!”


    ……


    驚悚的標題,配以一張模糊的照片,不光是法租界,整個上海灘都因為一個人的死,在這個流火的七月變的躁動不安起來。


    翁左慶的在青幫的地位雖然不如章嘯林,可那也是一方大佬,跟過去的杜月晟手下的八股黨相仿的。


    這樣人突然死了,雖然對外宣稱是暴斃,可實際上的死因如何,誰又知道呢?


    翁家搭起了靈堂,前來吊唁的人,也是絡繹不絕。


    章嘯林親自帶領一家人過來給翁左慶上香,這足以說明這翁左慶在章嘯林心裏的位置了,靈前。


    章嘯林悲痛莫名,掏出手帕捂嘴,一口心血吐了出來,這一幕,被許多前來吊唁的賓客們都看到了。


    斷了一條臂膀,對章嘯林來說,那是一種痛徹心扉的疼痛。


    吊唁之後,章嘯林給翁家留了五千大洋處理後事,然後就乘車離開了,他知道軍統已經對他下“製裁”命令了,這種人多的場合,他不也不敢停留太久,誰知道,這裏麵會不會藏著軍統的殺手。


    這麽近的距離,隻要一槍就能要了他的命。


    迴到章公館,章嘯林的精氣神立刻就垮了下來,都要人攙扶才能走進客廳,管家李彌等人隨後也都進來了。


    “怎麽樣,查到什麽消息了嗎?”


    “大帥,是陸金石手下做的。”李彌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說了出來。


    “杜月晟,好,你無情,別怪我無義,從今天開始,有你杜月晟就沒有我章嘯林!”章嘯林氣的憤怒的咆哮一聲。


    “大帥,息怒。”李彌忙道。


    “查,給我去查,挖地三尺,也要把陸金石給我找出來。”章嘯林指著李彌的鼻子怒罵,胸口起伏不定。


    “他們殺了翁爺,又把工廠你的煙土運走了,現在一定藏起來了,想找到他們可不容易,而且這姓陸的以前就十分熟悉上海的情況,他要是想躲起來不見人,那還真難找。”李彌道。


    “放屁,我們手底下這麽多人,找一個人還找不到,傳我的命令下去,找到陸金石,重賞!”


    “是!”


    李彌答應一聲,正要轉身出去,陳岐從外麵走了進來。


    他也是剛從翁家吊唁後過來的。


    “阿虎……”看到章嘯林半躺在沙發上,額頭上擱著一塊涼毛巾,整個人仿佛一下子老去二十歲,原本一個意氣風發,健健康康的人,現在看上去有風燭殘年的感覺。


    章嘯林也比他小一些,此刻看上去要他老多了,多年的老弟兄,又是兒女親家,不管是親情還是利益,那是早就糾纏在一起,無法分開了,陳岐忍不住眼圈一紅,差一點兒老淚都下來了。


    “老陳,你來了,去過左慶府上了嗎?”


    “去了,我還留下兩千大洋,給他們孤兒寡母,咱們一定要把左慶兄弟的喪事辦的風風光光的。”陳岐紅著眼睛道。


    “我這身體怕是撐不住了,左慶的喪事就有勞你了。”章嘯林歎了一口氣,接連打擊之下,他的身體真是不如之前了。


    這才短短一個多月的光景。


    “當初老我就勸過你,別讓老餘去爭這個華董,你非不聽,咱們跟那陸希言本來也是進水不犯河水,現在倒好,這小子居然能調動這麽多勢力為他辦事兒。”陳岐也是埋怨一聲。


    “現在說什麽也無濟於事了,這個姓陸的小子自己隻怕是沒有這個能力,主要還是那個唐錦在背後給他撐腰,還有那些落井下石之輩,看到有利可圖,就一窩蜂的上了。”章嘯林道。


    “那這姓陸的運氣也太好了。”


    “有些人就是這樣,老陳,你得信命,這家夥命好,不過,他想弄死咱們,還沒那個能耐。”章嘯林臉上閃過一絲陰狠之色。


    “阿虎,咱們手裏的牌不多了,如果繼續在滬西跟紀雲清鬥下去,我擔心,我們會有更多人離我們而去。”陳岐擔憂道。


    “你去見了見裏先生嗎?”


    “見了,他說,因為台風的緣故,運輸煙土的船暫時不能出海,如果走陸路的話,風險更大,時間也會更長。”陳岐道。


    “那還需要多久?”章嘯林追問道。


    “見裏先生說,至少十天。”陳岐道,“他讓我們自己想想辦法,可以從別的地方高價收購一些,比如雲南,四川,他也幫我們想辦法,可以從武漢那邊收購一批雲土和川土,以填補現在的市場。”


    “這姓陸的一把火,徹底的把上海的煙土市場給攪亂了,現在煙土的價格是過去的兩倍了吧?”


    “市場嚴重缺貨,價格還在漲,加上法幣不斷貶值,現在幾乎是一天一個價錢。”陳岐道。


    “杭城老餘那邊……”


    “老餘來電說,杭城那邊的煙土價格也在上漲,有人在暗中囤貨,囤積居奇,今年印度和波斯灣的種植麵積可能會減少,煙土極有可能減產,價格會上漲。”陳岐道。


    “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菲律賓,馬來西亞那邊也有出產,但是品質就差了些,可現在過去采購的話,時間上也來不及了,再說,馬上就有台風過境,現在海上航行的風險極大,弄不好血本無歸。”


    “我們手裏的貨,還能堅持多久?”


    “兩三天吧。”陳岐愣了一下,說道。


    “那就再關掉一批。”章嘯林吩咐道。


    “關多少?”


    “一半兒吧,先關門,弟兄們的基本養家糊口的薪水照發,跟下麵的人說,隻要能挺過這一關,後麵的富貴少不了他們的。”章嘯林道。


    “好的。”陳岐道,“那要不要給弟兄們找點兒事兒做,我擔心閑下來的話,未必會是好事兒。”


    “能找打活兒幹的,不攔著,隻要到時候願意迴來,我照樣歡迎,找不到活兒幹的,我隻要有一口飯吃,絕不餓著弟兄們。”


    “好,我這就去辦。”


    “請個中間人,跟紀雲清說和,我們兩家罷戰,這個時候我們再打下去,隻怕會讓外人得利。”章嘯林吩咐道。


    “咱們要是停下來,西村先生(上海特別市顧問,簡稱西村機關)那邊怎麽交代?”陳岐問道。


    “演戲,難道這還有什麽難度?”章嘯林道,“別以為我不知道日本人打的什麽主意,他們不就是想在逼工部局交出滬西地區的警權嘛,這都是擺在明麵上的事情了。”


    “我知道了。”陳岐答應一聲。


    ……


    “唐督察長,這是兩萬元,香港匯豐銀行的本票,您點一下。”陳默恭敬的將一個信封遞交給了唐錦。


    “那批貨,你們這麽快就出手了?”唐錦有些詫異的接過來。


    “貨還沒有,但為了怕您想多了,所以,提前將一般的利潤給您送過來了。”陳默道,“希望以後這樣的合作多多益善。”


    “是嗎,放心,今後有這樣的好事,少不了通知你們。”唐錦查驗了一下銀行本票,是真的,而且是通存通兌,不記名的那種。


    “那就多謝唐督察長了。”


    “對了,你們陸先生下手夠狠的,居然把翁左慶給宰了,據我所知,你們杜老板可是一直沒有跟章嘯林撕破臉呀。”唐錦叫住了陳默,問道。


    “翁左慶走私販賣鴉片,坑害國人,更是當了漢奸,人人得而誅之,殺翁左慶也是為了給章嘯林一個警告,讓他別再錯誤的道路上繼續走下去了。”陳默道,“這是我們陸先生的本意。”


    “嗬嗬,隻怕他會更加恨你們吧,以章嘯林的能量,他想要查出是誰殺了翁左慶,隻怕是不難。”唐錦道,“叫你們家陸先生小心點兒,別讓章嘯林給抓住尾巴了。”


    “多謝提醒。”


    ……


    “喂,老陸,錢給了,很痛快,兩萬大洋。”看著陳默離開,唐錦拿起桌上的電話機給陸希言打了一個電話。


    “貨呢?”


    “估計還在他手中,這批貨太燙手了,估計一時半會兒出不掉。”唐錦道。


    “你讓人注意一下周邊的縣城的煙館,我估計他應該會分批走貨,價錢不會太高。”陸希言道。


    “嗯,燙手的山芋還不盡快的扔出去,等著對手找上門來呀。”唐錦點了點頭。


    “唐兄,你答應我的事情別忘了?”


    “行了,讓那個楊一鳴帶人過來,我給他寫批條,去槍械修理所取裝備。”唐錦咬牙說道。


    ……


    陸金石出手還真是又快,又狠,隻可惜,這家夥是杜月晟的門下,不然在軍統內,一定有他一席之地。


    戴雨農雖然跟杜月晟是拜把子兄弟,可他也提防著呢,當初,戴雨農跟九哥的關係不也是拜把子兄弟?


    該下狠手的時候,他照樣沒有手下留情,戴雨農這個人,骨子裏就是個自私自利的利益至上的人。


    所以,他要除掉王天恆,就不難理解了,王天恆有資曆,又有能力,又不是江山人,更不是黃埔係,關係不知道遠了多少層,這樣的人,還不對自己忠心耿耿,當然不能任其做大最後威脅自己的地位了。


    以軍統的家規來做事,誰也不能說他做的不對,畢竟,這個時候,哪有那麽多的精力和時間去調查甄別?


    最簡單有效的辦法,就是把人殺了,最多以後發現錯了,給正個名,也算是殺身成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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