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租界,章公館。


    婁麗琴正在給章嘯林整理褂子,今天雖然要去給那個紀雲清低聲下氣,可輸人不輸陣,他章嘯林得把自己收拾的體體麵麵麵的。


    金懷表,文明棍!


    還有,右手無名指上一顆鴿子蛋大翡翠金戒指,章嘯林喜歡學文化人,卻又穿金戴銀的,把自己弄得俗氣無比,還樂此不彼。


    “阿虎,你心髒不好,今天一定要心平氣和,戒躁戒忍。”婁麗琴了。


    “行了,囉嗦,我今天就是把臉送過去讓人家打的,吐麵自幹,行了吧。”章嘯林一把將夫人的手推開,“去,把我的帽子拿過來,這大太陽的,太曬人。”


    “大帥,車都準備好了,您現在就出發嗎?”管家李彌從外麵進來。


    “稍等一會兒,把我那個玉扳指拿過來……”章嘯林搖了搖手,示意自己右手拇指上還差一顆扳指。


    “給您。”李彌取了玉扳指,給章嘯林送過來,並親手給他戴上。


    “老陳呢?”


    “岐公說先行一步,過去安排一下,現在外麵您的負麵消息太多,這一次咱們必須謹慎一些。”李彌解釋道。


    “嗯,知道了。”章嘯林拿起桌上的文明棍,微微一揮,“走吧。”


    這章嘯林前腳剛走。


    後腳,消息就傳到了法捕房政治處。


    唐錦找的就是這個機會,抄起電話,命令一聲:“可以行動了,動作要快,誰敢阻攔,殺無赦!”


    “是!”


    章嘯林的車隊剛出法租界,法租界內軍警就四處出動,撲向章嘯林在法租界內的各大主要產業。


    什麽酒樓,賭台,貿易公司,車行,以及碼頭……


    這是一場有預謀的大搜捕。


    針對的就是章嘯林已經他名下的各項產業。


    法國人其實也看日本人不滿,可日本人勢大,隨時可以封鎖租界,這可是所有人的軟肋,隻能妥協。


    但是日本人不敢逼迫太厲害,畢竟現在局勢還不太明朗,盟友德國雖然有動手的打算,可畢竟還沒有動手,而他們在諾門坎地區,被蘇聯人揍的滿頭是包,已經有些明白,蘇聯人跟過去的沙俄不太一樣,不太好惹!


    而大量的軍隊又陷在了中國戰場,他們不是想抽就能抽走的,那樣勢必會讓前期的優勢化為烏有。


    這個時候,日本人也不願逼迫英美法等歐美列強太甚,雖然他們對英美法在租界問題上的抗議置若罔聞,但真要對租界動手,他們還沒做好準備。


    機會難得,唐錦與陸希言一拍即合,加上法國人背後默許,對投靠日本人的章嘯林下手了。


    法租界的軍警突然聯合對章嘯林明顯的產業出手,這可把躲在家裏做寓公的黃錦榮嚇了一跳。


    以為法國人對章嘯林不滿,要徹底下黑手了。


    幹掉章嘯林,下一個該輪到誰?


    就他了。


    馬上派手下出去打探消息,搞清楚巡捕房下一步的動向。


    “老爺,打聽到了,章嘯林今天上午約了紀雲清在更舞台看戲,新來了一個角兒,叫新豔秋,唱的不錯,模樣也俊……”


    “別說那沒用的,章嘯林這是準備要跟紀雲清低頭了,現在整個上海灘,能救他的除了日本人,就隻有紀雲清這個老東西了。”黃錦榮怒哼一聲,他也想把章嘯林的生意接過來,可他沒有貨源,日本人又不傻,他遲遲不答應出山,日本人怎麽可能賣力的支持他呢?


    章嘯林不就是因為沒臉沒皮,直接抱日本人的大.腿,才得到日本人暗中的大力支持嗎,不然這法租界的煙土生意都可能讓紀雲清給趁機吞了。


    “老爺,章嘯林這人雖然脾氣不好,可他沒臉沒皮,什麽都做的出來,他跟紀雲清過去的那點兒恩怨其實也都過去了,這兩人要是聯起手來,那上海灘可就沒您什麽事兒了。”管家程曦文慫恿道。


    “老夫我早就不管事了。”


    “您不管事兒,可這一大家子人,還有弟兄們都跟靠著您呢。”程曦文道。


    “老東西,你是不是暗中跟紀雲清有聯係?”黃錦榮眼皮一抬,眼底閃過一絲老辣的寒光,他雖然年紀大了,身體不必從前了,可腦子還靈光,混了幾十年的經驗還在。


    “章嘯林這種人,一旦讓他做大了,隻怕沒有其他人的活路,紀雲清和您都不小了,他比您二位都年輕,所以,最好還是……”程曦文做了一個“割頭”的動作。


    黃錦榮微微一驚,不由的坐直了身子。


    他每天打一種特殊的針,把自己弄的病懨懨的,就連日本醫生也看不出名堂來,不好找理由強迫他出來。


    “重慶方麵早就對章嘯林下了製裁的命令,杜老板也跟他斷了往日的情義,現在是日本人得勢,將來呢,這可就是說不準了。”程曦文道,“您還得考慮身後的事情。”


    “那這紀老兒……”


    “章嘯林若是服軟,他還真沒辦法不幫他,否則日本人那裏他說不過去。”程曦文道,“他現在得緊緊抱住日本人的大.腿。”


    “他想拿我當槍使?”


    “不,這支槍還輪不到您,咱們隻要……”程曦文湊到黃錦榮耳邊小聲說道。


    “消息是紀雲清提供的,咱們隻是個傳話的,姓章的就算知道了,要恨也恨不到咱們。”程曦文道。


    “這倒也是,紀老兒就不怕咱們把消息也賣給老章?”黃錦榮道。


    “那您裏外都不是人了。”


    “行,那就試試,看這姓陸的小子‘禁煙’的這把火能燒到什麽程度。”黃錦榮點了點頭。


    ……


    中午,閆磊迴來了。


    “你怎麽迴來了?”陸希言很詫異的從樓上下來,看到閆磊推門從外麵進來,這個時候,不應該在公司處理事務嗎?


    “先生,我在門外就聞到咱家燒的這紅燒肉的香味兒了。”閆磊嘿嘿一笑道。


    “你這屬狗鼻子,隔著牆都能聞見家裏的肉香?”陸希言笑了,這紅燒肉他昨晚也就是隨嘴說了一句,饞了,這第二天何小芬就去菜市場買了五花肉迴來了。


    “先生,我這鼻子靈著呢。”閆磊嗬嗬一笑,“其實,我迴來是有事兒向您匯報。”


    “嗯,上樓說。”


    “哎!”


    “說吧,到底什麽事兒,讓你丟下工作跑迴來了。”進入書房,陸希言開口問道。


    “今天道上有傳言,說您得罪了聞名已久的抗日鋤奸組織,幽靈,前天晚上的旅館的刺殺就是他們幹,說您運氣好,剛好不在,躲過了一劫。”閆磊道。


    “是嗎?”陸希言驚訝不已。


    “這個傳言也不知道是從什麽地方傳出的,現在道上已經有不少版本傳出來了。”閆磊道,“甚至連行事的手法和手段都分析的頭頭是道。”


    “發生這樣的事情,有些謠言這也很正常,並不能說明什麽。”陸希言道,“能查到謠言的源頭嗎?”


    “五哥正在調查,估計很快就會有結果。”閆磊道。


    陸希言又在腦海裏將丁鵬飛昨晚的話在腦子過了一遍,結合現在有關“幽靈”刺殺製粒機的傳言。


    這或許還真有些關聯呢。


    “幽靈”是不可能刺殺他的,但是不等於沒有人借用“幽靈”的名義來做這件事,也許,有人也希望是這樣一個結果。


    “幽靈”一直活動的範圍都是上海的近郊周圍,唯獨租界和南市以及閘北、虹口等區域沒有發現活動痕跡。


    這些地方都是人口密集,商貿發達的區域,還有,就是重兵防守的地方,“幽靈”的活動都避開了這裏,這也是,日本人很想抓住“幽靈”,卻始終沒辦法找到蛛絲馬跡的緣故。


    行動組在租界內的行動,主要還是掩護和跟蹤監視為主,戰鬥的話,遵循的是無聲無息的原則,所使用設備和武器,也有所區別。


    行動組的在外麵的武器是不會帶入租界,同樣租界內使用的武器和設備也不會帶出去,這樣也可確保隊員的安全。


    隻要不攜帶武器,進入租界還是非常容易的,一旦攜帶武器,那就容易被發現,增加暴露的機會。


    所以,行動組對內和對外是兩套裝備和模式,以保證他們不會別人懷疑。


    行動組若非必要,在租界內的活動,不以主動訴諸武力為主,除非是在被動還擊的情況下。


    這個原則方針也是陸希言親自確定的。


    確定了這個原則之後,“死神”小組在租界內的活動更加隱秘,潛伏的更深了,反而在租界之外,可以放手施為。


    因此,不管是‘76’號還是日本特高課,都沒有發現“幽靈”組織跟鐵血鋤奸團的任何關係。


    他們更多的認為“幽靈”是重慶方麵著召集一群實戰經驗豐富的軍人組成了一支特別的破壞戰隊。


    就是唐錦也不知道“幽靈”是什麽來曆,還曾經用加密電文問過重慶軍統局總部,得到的答案是,軍統方麵沒有這一支隊伍的編製。


    中統就更不必說了,中統的行動能力一向瘸腿,他們手上要是有這樣一支戰鬥小分隊,估計早說出來跟老頭子請功了。


    那就剩下民間抗日組織和共產黨了。


    “滴玲玲……”


    “喂,是我,嗯,嗯……”陸希言拿起電話,一邊點頭,一邊道。


    “唐錦來電話了,章嘯林跟紀雲清的協議達成了,不過具體有那幾條還不清楚,但是,黃錦榮那邊似乎不想看到這個局麵出現,這老家夥也不甘寂寞了。”陸希言放下電話道。


    “狗咬狗,一嘴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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