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的街道第一層都是鋪麵,旅館開在了二樓,一個粗黑的箭頭畫在樓道的牆上,直指向樓上。


    仰頭,抬腳,正要上樓,忽然衣擺被扯了一下:“恩公,剛才那一腳是您嗎?”


    “兄弟,你認錯了人了。”陸希言一迴頭,真是那追趕小偷的漢子,這七八度的天氣,光著膀子的,這是不多見。


    “對不起。”那漢子忙低頭道歉一聲。


    一股子魚腥味鑽入陸希言的鼻孔,再看他身上還有一些殘留的魚鱗,估計不是漁民就是買魚的魚販。


    “沒關係。”陸希言點了點頭,都是低層混飯吃的窮苦人。


    抬腳上了樓梯,拐上二樓,看到了一扇小門,門口上一個更小的招牌,上麵寫著“福鑫旅館”四個字,看上去有些年頭了,漆都掉了快三分之一了。


    門是開著的,陸希言直接抬腳就走了進去。


    一個小吧台,沒看到人,靠門口的擺著一張長椅,應該是給走累了的客人歇腳的,牆上張貼著住店的價目表,算是明碼標價。


    “喲,先生,住店呀?”稍微等了一小會兒,一個身材臃腫中年的漢子掀開門簾從裏頭走了出來,看他走路的姿勢,似乎有一隻腳殘疾了,有些跛腳,笑容很和煦,一看就是個生意人。


    “老板貴姓?”陸希言嗬嗬一笑,走了過去問道。


    “免貴姓宋。”老板愣了一下,從未見過如此怪異的客人,不住店,卻一張嘴打聽自己的姓氏。


    “宋老板可有一個姓馬的故人?”


    “姓馬的故人?”宋老板聞言,表情立刻有些警惕起來,手也輕輕的放到了拉開的抽屜裏。


    雖然光線很暗,但陸希言眼力要比普通人好多了,目光斜視,他看到宋老板手裏抓著的是一把匕首。


    “宋老板別誤會,在下沒有惡意,我隻是想請教一下,宋老板可是叫宋鑫?”陸希言後退一步,以示自己沒有危險的意思。


    “這裏的人都知道我叫宋鑫,先生,如果您住店的話,我歡迎,不住店的話,請您離開。”宋鑫不客氣道。


    “是老槍讓我過來的。”


    “老槍,你知道老槍!”宋鑫眼中閃過一抹精芒。


    “老槍有事兒,脫不開身,他不能來,囑咐我過來的。”陸希言點了點頭。


    宋鑫微微一皺眉,拉開的抽屜迅速的關了起來,坡腳臃腫的身材忽然變得靈活無比,一下子就竄到了門口,向下張望了兩下,又迴過身來。


    “宋老板,就我一個人。”陸希言知道他看什麽。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先生尊姓?”


    “免貴姓陸。”


    “陸先生,隨我來。”宋鑫領著陸希言朝裏麵的一扇門進去,一條不太長的通道,燈很暗,也就能看清楚腳下的路。


    不過,宋鑫領著他直接打開口邊的一道門,走了進去,打開燈道:“這裏是我住的地方,有點兒亂。”


    陸希言大量了一下這個房間,不大,也就七八個平方,一張靠窗戶的書桌,一張床,還有一個衣櫃,另外還有一張舊沙發。


    亂倒是沒看出來,就是空間小了點兒。


    取了煤氣爐上的燒開的水壺,宋鑫給陸希言泡了一一杯茶:“陸先生見諒,我這裏沒什麽好茶,您將就著喝。”


    “謝謝。”陸希言接過來,道了一聲謝。


    “陸先生,老槍他沒事吧?”宋鑫也坐了下來,語氣有些蕭索的問道。


    “沒多大事兒,就是受了點兒傷。”


    “嚴重嗎?”宋鑫緊張的問道。


    “挺嚴重的,差一點兒就沒命了。”陸希言一邊說著,一邊將“法幣母版”的盒子取了出來,“他讓我來香港找你,並把這個東西交給你。”


    宋鑫吃驚的接了過去,打開盒子看了一眼,迅速的合上了。


    “陸先生知道這盒子裏裝的是什麽東西嗎?”


    “知道,盒子又沒鎖。”陸希言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陸先生沒動過心?”


    “這東西對普通人來說,那是懷璧其罪,我可不敢動心。”陸希言起身道,“東西我送到了,宋老板,我也該告辭了。”


    “陸先生要走?”


    “不走,宋老板還要留我吃飯不成?”陸希言哈哈一笑。


    “不,不,陸先生高義,宋鑫替老槍謝謝了。”宋鑫站起來,鄭重的給陸希言一鞠躬。


    “宋老板,告辭。”陸希言一抱拳,開門離去。


    這馬雲飛交代的事情算是完成了,從福鑫旅館出來,陸希言大步流星的往剛才來的方向而去。


    “這位兄弟,你跟著我幹什麽,我都告訴你,認錯人了。”陸希言很快就發現自己被跟蹤了。


    隻是這跟蹤者的技術實在是太業餘,還沒走多遠,就被他發現了,是那個追小偷的漢子。


    “恩公,我附近的人呢了,就你是生麵孔,在這條街上,基本上沒有人多管閑事的,所以,這幫我的人一定是您。”那漢子漲紅了臉道。


    “就算是我,你打算怎麽樣?”陸希言無奈道。


    “我,我……”那漢子憋的不知道該怎麽說話。


    “行了,你該幹嘛幹嘛去,別再跟著我了。”陸希言微微一搖頭,鄭重的警告一聲道。


    “恩公,你小心點兒……”


    還沒走多遠,陸希言就發現有些不對勁兒,自己被一群陌生人給圍住了,剛才那個那漢子撲倒的小黑影就在其中,這些是小偷的同夥,他真想罵娘了,要不是那漢子找上自己,這些人怎麽會這麽快找上自己?


    有道是雙拳難敵四腿,陸希言能想到的隻有一個辦法,跑!


    他在前麵跑,一群人在後麵追,上演了一場追逐大戰,陸希言記憶力不錯,雖然被人帶著繞路才找到九龍城,可隻要腦子裏過了一邊,他就基本上把路認的了。


    往人群多的地方跑,三兩下功夫,就如同魚入大海,把身後的人甩的差不多了。


    迴頭一看!


    陸希言差點兒沒氣的倒過去,那漢子居然也追了上來,幾乎差點兒跟他麵對麵撞上了。


    “我說你腦子缺根筋兒呀,你追我幹什麽,還嫌我目標不夠大嗎?”陸希言怒斥道,怎麽沒見過這麽缺心眼兒的。


    “恩公,我怕你出事兒……”那漢子緊張的不知所措。


    陸希言也知道,這漢子沒壞心,就是好心辦壞事兒了,一揮手道:“行了,別再跟著我了,那些人是小偷的團夥吧,他們沒見過我,但認識你,懂嗎?”


    “懂,懂了。”那漢子隻是直腸子,但不是傻,這麽一提醒,總算明白是怎麽迴事兒了。


    “恩公,我叫洪四海!”那漢子衝著陸希言猛的一鞠躬,然後撒腿就跑了。


    陸希言喘勻了一口氣,看到街邊有個公用電話亭,走過去,投了一個幣,打了一個號碼。


    “喂,我是醫生,在……”


    過了約一刻鍾,一輛汽車停在了電話亭邊上,車上下來一個人,正是早已抵達香港半月有餘的譚四。


    譚四蓄了胡須,穿的跟美國西部牛仔差不多,完全跟在上海的時候是兩個人。


    “先生,您總算來了。”譚四過來,給陸希言一個結識的擁抱。


    “四哥,我也想你,怎麽樣,在香港還好吧?”陸希言問道。


    “還行,弟兄們一開始還不適應,現在已經搞到了一塊落腳地了。”譚四嘿嘿一笑,自信的道。


    “嗯,咱們隻需要一個安身立命之所就可以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知道,先生,上車,我帶你去咱們的地方。”譚四道。


    譚記麵粉廠。


    “弟兄們人數不少,得吃飯,而且這麽多人聚在一起,很容易被人起疑心,所以,我就跟楚澤商量一下,盤下了這個麵粉廠,一來弟兄們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二來,也不會讓人起疑。”譚四開著車,載著陸希言進入麵粉廠。


    “我在兄弟們麵前露麵不合適吧?”


    “您放心,我早有安排。”譚四點了點頭,汽車直接開進了麵粉廠的一個車庫裏,車庫門一關,然後陸希言才從車裏下來。


    “先生,您從這邊走,這條通道直接通向我的臥室,隻有少數人知道。”譚四領著陸希言通過車庫的秘密通道進入臥室。


    “您稍等,我出去一下。”譚四他們剛到,就聽到外麵傳來敲門聲。


    大約過了五六分鍾,譚四又進來了。


    “先生,剛剛接到閆磊的電報,說今天一大早唐錦就去了陸公館,確認您安全到達香港之後才離去。”譚四進來說道。


    “哦。”


    陸希言驚咦一聲,詢問自己有沒有抵達香港,打個電話問一下就可以了,何必要親自去家裏問呢?


    難道說在郵船上見到的那個背影真的是孫亞楠,他得到了消息,不放心才親自去家裏問的。


    “麵粉廠效益怎樣?”


    “還可以,養活弟兄們沒問題,就是一開始大家都挺不情願的,後來也就習慣了。”譚四道。


    “不錯呀,四哥,以後得叫你一聲譚經理了。”


    “先生取笑我了,就這一個麵粉廠,我都管的夠嗆,要不是楚澤派人協助的話,我還真搞不下去。”譚四嘿嘿笑道。


    “楚澤那邊情況如何?”


    “楚澤那邊比我這邊要好一些,收購了幾個食品加工廠,做牛肉和漁產品罐頭,還弄了一個錢莊,工廠都比較遠,在深水埗那一帶,明年打算購買幾條船,開一個貨運公司。”譚四道。


    “嗯,不急,我們剛來,先站穩腳跟再說。”陸希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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