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號,上午九點許。


    喬玉珍送孩子上學後馬上就迴來了,家裏保險櫃內藏了那麽多的銀元,她睡覺的時候都拿著一根棍子,枕頭底下還藏著一把匕首。


    要不是必須送孩子去上學,她都想待在家裏不出門。


    當然,送孩子上學,還有另外一層目的,就是去見丈夫最信任的人,兒子的班主任肖揚。


    現在,她多少也知道丈夫是什麽身份,又從事著怎樣的一份工作了。


    雖然有過怨言,可她畢竟也是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新女性,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在大是大非麵前,她還是明白的。


    丈夫所在的組織,正在努力的營救,如果靠她一個弱質女流,這個局麵,她還真是應付不了。


    肖揚告訴她,有人在暗中保護她們母子,讓她不用擔心,一旦她有危險,自然會出現,還有,給了她一張紙條,說,綁匪如果再打電話來,照著上麵的說。


    可是綁匪什麽時候來電話,她又怎麽知道呢?


    隻能等待。


    她每天能做的,就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一家三口照的全家福默默的發呆,迴憶跟丈夫相識相戀的過程。


    時而傻傻的發笑,時而流露出一絲哀傷,淚流滿麵。


    滴鈴鈴……


    恍惚間,忽然一串鈴聲響起,喬玉珍站起來,伸手摸了一下眼角的淚痕,真打算起身去開門,忽然反應過來,這鈴聲不是家裏的門鈴的聲音,是客廳內電話的聲音。


    自從丈夫被綁架失蹤後,這個電話除了綁匪打過之外,就沒有第二個人來過電話。


    綁匪來電話了!


    喬玉珍一驚,忽然想起肖揚給她的那張紙條,還在大衣口袋裏,她衝到衣架,翻找出來。


    電話鈴聲已經響了快有半分鍾了。


    “喂……”喬玉珍一把抓住電話的聽筒,拿到跟前,努力的調整了一下唿吸,問了一聲。


    “段太太,錢湊齊了嗎?”


    “差不多了,請問我丈夫他還好嗎?”喬玉珍看了紙條上寫的字一眼,努力的使得自己情緒穩定下來。


    “別緊張,我們求財,人死了,對我們沒有任何好處。”電話那頭傳來一聲笑聲,似乎一場的輕鬆。


    “一萬大洋,我已經按照你們的吩咐籌到了,你們什麽時候放了我丈夫?”


    “別著急,段太太,放人是肯定的,我怎麽知道你有足夠的金錢來贖迴你的丈夫呢?”電話那頭問道。


    “那我怎麽知道我的丈夫在你們手上,又還活著呢?”


    “段太太,你要明白,想要換迴你的丈夫,就的按照我說的去做。”電話那頭語氣變得嚴厲起來。


    “我需要確認我的丈夫還活著,否則,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段太太,你想你的丈夫缺手斷腳嗎?”電話那頭沒想到喬玉珍的態度會如此的強硬,有些氣惱。


    “想要我拿錢贖人,可以,我要一個活的丈夫,否則,我就是把這一萬大洋捐給窮人,也不會給你們!”喬玉珍用盡自己畢生的力氣說完這句話,然後猛的掛斷了電話。


    ……


    “漂亮,嘉嘉,看來我們都小看了這位段太太了。”樓下對喬玉珍家電話進行了全方位竊.聽的尤利婭激動的衝嚴嘉打了一個響指。


    “辛苦了,喝點兒咖啡提提神。”嚴嘉嘿嘿一笑,給尤利婭遞上來一杯咖啡。


    “謝謝。”


    “尤利婭,你真以為段太太能想到這些?”嚴嘉道,“這應該是先生的安排,這一次營救行動,先生特別重視,親自策劃並且指揮。”


    “你怎麽知道?”


    “我猜的,隻有先生才有這樣的能力做到能夠牽著對手的鼻子走,而且不著痕跡。”嚴嘉滿眼都是崇拜之色。


    “快,又有電話打進來了!”尤利婭剛喝了一口咖啡,就聽到耳麥裏傳來動靜,忙咽下去。


    “喂……”喬玉珍很緊張,她不知道自己說的那些話會不會激怒對方,但理智告訴她,她必須要這麽說。


    “段太太,你想怎麽確認?”電話那頭似乎換了另一個人說話,聲音有些低沉,給人一種心理毛毛的感覺。


    “我要跟我丈夫通話,我要聽到他的聲音。”喬玉珍道,“這樣我就能確認他還活著。”


    電話那頭沉默了至少有十秒,這才有迴應:“好,我答應你,晚上九點鍾,我會把電話打到益民診所。”


    “診所我已經賣給別人了,那兒現在不屬於我的了。”喬玉珍急切的說道。


    “那我就不管了,過時不侯,你自己想辦法。”說完,電話那頭直接掛斷了,顯然沒打算給喬玉珍說話的機會。


    ……


    “尤利婭,馬上拷貝一份磁帶,我要出去,快!”嚴嘉聽完電話錄音,吩咐尤利婭一聲。


    這個情況,他必須馬上匯報給閆磊,而且,診所現在已經屬於安平大藥房了,鑰匙也移交了。


    喬玉珍想要在晚上九點去診所,肯定要找閆磊。


    隻是,她會找什麽借口呢?


    ……


    閆磊在蒙安公司總部,嚴嘉進滬西本來掩護的身份是一個有錢的小開,從北方來的,但是後來不是因為段大夫的事情,果斷的變更了身份,變成蒙安公司新招收的職員,給閆磊擔任實習助理!


    就連尤利婭在蒙安公司也安排了一個身份。


    這樣一來雖然她們的身份就公開了,唯一麻煩的是,尤利婭偽裝過費恩的女兒安娜,還有嚴嘉也跟安德烈的手下照過麵。


    這是有些風險,不過安德烈基本上不在滬西活動,碰麵的幾率非常小,但是,現在也隻能冒一冒這個風險了。


    現在基本上都是嚴嘉外出活動,尤利婭除了跟蹤保護喬玉珍之外,基本上跟喬玉珍一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暴露的風險性大大的降低。


    但是,一旦嚴嘉和尤利婭有公開活動的身份,這個問題還是需要解決的,滬西情報需要一個穩定的負責人。


    “保護好段太太和孩子的安全,磁帶先給我。”聽了嚴嘉的匯報,閆磊鄭重的吩咐嚴嘉道。


    “我明白。”


    ……


    監聽設備的磁帶需要專門的播放設備,當初陸希言管戴雨農要了兩套,這兩套設備可是在“鐵血鋤奸團”的行動中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這種設備屬於特殊裝備,國際上也隻有少數幾個國家能夠製造,就連這磁帶也是價值不菲。


    好在可以反複利用,不然還真用不起。


    陸希言也通過去他渠道打聽購買這一類的設備,多買一些備用,那怕是價錢高一點兒也可以。


    組織上對這一類的通訊和監聽器材也是急需的。


    雖然知道磁帶內的內容,但陸希言拿到磁帶後,還是決定第一時間要聽一下,這個不能耽擱。


    “小五,我跟閆磊出去一趟。”


    “哦,知道了。”


    麻小五非常清楚自己該做什麽,唐錦交代過,陸希言身份特殊,該知道的和不該知道的,他自己掌握分寸。


    麻小五和閆磊也都是彼此知道對方是誰,但誰都不會說出來而已,頗有一種君子而不同的感覺。


    凱旋歌舞廳,“死神”小組地下總部。


    “停,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個聲音有些熟悉?”陸希言問閆磊和郭漢傑一聲。


    “先生,沒聽出來。”


    “再放一遍,你們仔細聽一下。”陸希言吩咐一聲,帶子倒了迴去,重新將電話錄音放出來。


    “雖然,這個聲音有些失真,我的印象中,這個聲音給我的感覺非常熟悉,我一定在什麽地方聽過的。”陸希言閉上眼睛,認真的在腦海裏迴憶著。


    “先生,您會不會記錯了?”郭漢傑問道。


    “不會,我絕不會記錯的,我一定聽過這個聲音,一定,一定……”陸希言拚命的肯定自己道。


    “先生,段太太如果想要今晚進入診所,那她要麽找我拿鑰匙,要麽直接撬鎖,我覺得,以段太太的為人處世,應該會選擇前者。”閆磊道。


    “嗯,你馬上迴公司,不要留著這裏。”


    “那先生您怎麽迴去?”


    “放心吧,我現在這樣,誰能認出來?”陸希言嗬嗬一笑道,“我的安全,你就不用擔心了,不是還有漢傑在嗎。”


    “老六,去吧,別耽誤正事兒,先生的安全你就不用操心了,法租界內,沒有人能動先生一根毫毛!”郭漢傑說道。


    “好,那先生,我就先走了。”閆磊點了點頭。


    從凱旋歌舞廳地下通道與後街一家綢緞莊相連,當然,這家綢緞莊也是“鐵血鋤奸團”的產業,白天緊急情況下,陸希言就是通過這條通道進入凱旋歌舞廳的。


    綁匪的電話分兩次打的,第一次跟第二次顯然是不同的人,第一次那個人有些狐假虎威,估計是照詞兒說的。


    第二個這人應該是綁匪中的重要人物,可這樣一個讓他感覺到熟悉的人,陸希言在腦子裏一遍又一遍過了一下,說話的聲音都是男聲……


    林世群!


    豁然開朗,吳四寶他見過,滿臉橫肉,但沒照過麵,吳四寶手下的那些人他認識不少,但隻是見過照片,真人那是一個都沒見過,更沒聽他們說過話了。


    隻有林世群,他跟著淺野一郎來家裏過,雖然隻是簡單的照了個麵,寒暄了幾句,他對這個人聲音還是留下一定的印象的。


    第二次電話中,與段太太喬玉珍對話就是林世群!


    郭漢傑沒見過林世群,閆磊當時可能沒留意,隻有譚四,解救“小公子”的時候,那是跟林世群麵對麵的較量過。


    隻是譚四已經帶隊出發去香港了,不然一定能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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