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聽了郭漢傑的報告,陸希言微微點了點頭,唐錦居然派齊桓秘密約見了這金九,這倒是跟他心中的想法不謀而合。


    金九雖然替日本人搖旗呐喊一陣子,但畢竟及時的收手了,秋山雅子死了之後,他就跟日本人斷了關係。


    而且日本人也認為秋山雅子的失蹤,金九是有責任的。


    這個金九也無從解釋。


    當然金九也不上算是什麽好人,他幹的那些事兒也不見得比任文禎好多少,隻是,他沒那麽喪心病狂。


    但是因為這件事,法捕房高層已經對他很不滿意,你端著我的飯碗,去替別人做事,換做哪個做老板的也不樂意吧?


    公董局方麵決定讓他早一點兒退休,滾蛋。


    但是,誰能接替他的位置呢,人選到時候,可誰又能清楚他們會不會也變成另一個“金九”呢。


    這個法捕房高層自然需要考察一下的。


    有比政治處更為合適的考察單位嗎?


    唐錦在很大程度上有決定金九這個包探總探長的下一任的人選的權力。


    而任文禎是競爭這個職位的有力人選。


    法租界包探總探長,算是華捕在法捕房警隊高層了,整個法捕房總共才有幾個華人督察長?


    退休的不算,在職的兩個,都在政治處,其中一個也處在臨近退休的狀態。


    公董局方麵是很害怕華人在法捕房高層的勢力擴張的,但是現在他們也不得不增加華人的話語權。


    自去年日軍占領上海,法租界湧入大量的華人難民,還有周邊地區的,小小的法租界,人口已經達到上百萬了。


    過去的警力不夠用了,自然需要增加華人和安南巡捕的數量了。


    而華捕的重要性越來越重要。


    如果任文禎上位,金九這一係的肯定會被打壓,隻是金九話語權不如之前了,任文禎後麵站著一個範郎打。


    更別說,範郎打背後還有一個薩爾禮。


    拉攏金九打壓任文禎,這是一步好棋,起碼任文禎在巡捕房內的一舉一動都在監控之下。


    ……


    “延長羈押,什麽意思?”


    “政治處給的迴答是,吳先生的案子特別嚴重,有些事情還需要配合調查,而且,外麵的輿論已經起來了,十分關注這個案子,巡捕房一舉一動,民眾都看在眼裏,所以暫時不允許保釋。”趙濟如雖然是有名的流.氓律師,可麵對巡捕房這樣的暴力機構,他還這真不敢亂來。


    何況吳禿子有把柄被唐錦抓在手裏,情節是輕是重還不是人家一句話的事情。


    人家隨便找個理由不同意保釋,還真就沒辦法。


    還有外麵的輿論,民眾對這起案子也是非常關注,案情幾乎被扒的毫無秘密可言,現在就看這個案子能辦到什麽程度。


    是邪不壓正,還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任文禎黑著臉問道。


    “任探長如果能說動法捕房高層,比如薩爾禮總督察長或者兩位便衣部的副總監,那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讓法國人出麵求情,任文禎不是沒想過,但那是要付出很大代價的,他們表麵上一副正直公義的麵孔,其實骨子裏貪婪無比。


    尤其是薩爾禮,又愛惜羽毛,又貪婪無比,這種人最難搞。


    但是,事到如今,任文禎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


    通過薩爾禮,他還的去見範郎打,如果他直接去見薩爾禮,隻怕這個合作夥伴得有意見了。


    沒有範郎打的庇護,這些年他也不會如此順風順水了。


    “約瑟夫(唐錦的外文名)不同意保釋,理由呢?”


    “說是吳還有些事情未能說清楚,還需要延長羈押時間,至少一個星期的樣子。”任文禎道。


    “一個星期,不,太長了,這個案子吳也隻是誤信那個叫陳強的中國人而已,事實很清楚,他完全符合保釋的要求。”範郎打皺眉道。


    “所以,老範,能不能通過薩爾禮總督察給唐錦施壓,讓他趕緊把吳給放了。”任文禎道,“耽誤一天,我們就損失一天,江北的那條貨源全都是吳一手掌握的。”


    “你打算出多少?”


    任文禎一張手,那意思是五個金條。


    範郎打搖了搖頭:“五根金條不夠,至少十根。”


    任文禎咬了咬牙,點頭答應下來,隻要能把吳禿子保釋出來,十根就十根,反正到時候這錢還是讓吳禿子自己出。


    “我約一下,晚上,我帶你去見他,但該怎麽說是你的事情。”範郎打說道。


    這法國佬居然要把自己撇幹淨。


    任文禎心裏罵了一句,但還是非常開心的答應下來,迴去準備金條了。


    ……


    下班迴到家中,看到孟繁星情緒不太對,以為又發什麽什麽事情,一問才知道,是那位抽大煙買妹妹的哥哥的極品父親去啟華中學鬧了一場。


    在這位父親的眼裏,陳穎就是一個不孝女。


    她所做的一切是葬送他們老陳家的唯一的希望。


    惡毒的謾罵,這位不知道寡廉鮮恥的父親,令人作嘔,他絲毫不覺得自己兒子錯在哪裏?


    賣掉自己的親妹妹,還有親妹妹的三名同學,這樣的錯,居然隻是一句“她們自己賤”就這麽輕飄飄的過去了。


    原來自己兒子犯罪,都是因為別人“賤”。


    這樣的邏輯真是令人感到無比的心驚和悲涼。


    除了對這位父親的無恥感到憤怒之外,還有封建禮教對人性的極端的扭曲,在這位父親身上體現的淋淋盡致。


    唯一不解的是,陳穎有這樣一位父親,怎麽會讓她出來讀書的。


    後來才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陳穎的母親,受不了自己丈夫的扭曲的重男輕女的思想,毅然帶著女兒脫離了這個家。


    要不然,陳穎繼續留在那個家中,根本沒有機會出來讀書。


    而陳穎的母親因為操勞過度,前些日子才過世,難怪陸希言見到她的時候,校服右臂上還纏著一塊黑布。


    當時也沒好問,現在總算知道了。


    雖然陳穎的爸媽早就不生活在一起,可是兄妹倆的感情還是不錯的,可自從陳強抽上大煙,就什麽都變了。


    “陳穎情緒波動很大,差一點兒跳樓自殺,還是胡眉姐趕了過來,才把人勸住了,這小丫頭真可憐。”孟繁星歎息一聲,“母親沒了,哥哥也算是廢人了,父親又是這個樣子,感覺好像被整個世界遺棄了。”


    “她不是還有胡眉先生,有那麽多的同學,還有我們這麽多人,小姑娘一時想不開,開導一下就沒事兒了。”陸希言道,“以後像陳穎這樣的沒有什麽依靠的,我們可以提供力一些資助,有能力考上大學的,可以資助她們去讀,考不上的,也可以招聘他們進入公司,還可以考廣慈醫院的護校,這都是出路。”陸希言安慰道。


    “安子哥,女校的老師都說,你是一位最有人情味的校董呢。”孟繁星道,那些老師誇獎陸希言,其實她內心也是極為高興的。


    “是嗎,我隻是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要改變這個世家,還得靠民眾自己覺醒和不懈的鬥爭才行。”陸希言道。


    “安子哥,你的思想越來越成熟了。”


    “是嗎?”陸希言嗬嗬一笑。


    29號一大早,陸希言就接到唐錦的電話,任文禎,範郎打二人昨天晚上秘密約見了薩爾禮。


    這自然跟吳禿子有關。


    這一次任文禎如此沉不住氣,這讓唐錦感到詫異,想跟陸希言商量一下,看到底怎麽迴事兒。


    讓成誠請了兩個小時的假,陸希言驅車去了中央區的大自鳴鍾捕房,政治處在三樓辦公。


    “誰發現的?”


    “金九的人,確切說是呂竹林的。”


    “看來你這一招驅虎吞狼還是挺管用的。”陸希言嗬嗬一笑。


    “你那邊怎麽樣了?”


    “有些進展,今天應該會有消息。”陸希言點了點頭。


    “看起來,雙管齊下的策略是對的,隻是這任文禎還不知道他已經陷入我們的包圍中了。”唐錦笑道。


    “小心狗急跳牆。”陸希言提醒道。


    “我知道,你放心好了,這一次我不會再出差錯的。”唐錦鄭重的說道,“我會挑選可靠的人,隨時待命。”


    “任文禎這麽著急要把吳禿子撈出去,這說明吳禿子掌握了可以致命的東西,對任文禎來說。”陸希言分析道,“而以他對吳禿子的信任,又不至於,畢竟兩個人是一條線的螞蚱,出賣了任文禎,他吳禿子隻怕也是死路一條。”


    “所以,我才找你商量,這裏麵是不是有什麽我們沒有掌握的玄機。”唐錦道。


    “調查過吳禿子的社會關係的嗎,尤其是最近接觸頻繁的人?”陸希言問道。


    “我讓曹斌查過,沒什麽異常,都是那些人。”


    “任文禎呢?”


    “他,可就多了,身為刑事科強盜班一組的探長,每天接觸的人很多,三教九流的很多。”


    “我是說日本人呢?”


    “日本人?”唐錦一愣,這個問題他還真沒想過呢。


    “既然任文禎跟範郎打背地裏跟日本人做生意,那他就應該跟日本人有過接觸,他這種人,會完全信任別人嗎?”陸希言道。


    “老陸,你說得對,我們的確應該查一查這個任文禎接觸的日本人。”唐錦一按桌上的鈴鐺。


    “督察長!”齊桓推門進來了。


    “齊桓,你馬上給老曹傳個話,讓他給我查一下,最近三月到半年內,任文禎可能接觸的日本人,隻要是見麵超過兩次的都算,快去!”唐錦吩咐一聲道。


    “是。”


    “慢,齊桓兄,那個範郎打也查一下,要保密。”陸希言叫住了齊桓,補充了一句道。


    “老陸,有必要嗎?”


    “有,希望是我多想了。”陸希言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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