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陸,咱們做事,要麽不做,做了,就不能留後患!”唐錦走過來,坐了下來,輕輕的一拍陸希言的肩膀道。


    “唐兄什麽意思?”陸希言有些糊塗了。


    “別忘了,我也是一個中國人,這種事兒,我是不會袖手旁觀的,但僅憑你我兩個人的力量隻怕是難以徹底扳倒任文禎。”唐錦又道。


    “唐兄有什麽話,盡管說出來。”


    “我要你去說服軍師,我跟軍師聯手,甚至還可以讓王天恆的軍統係統配合,咱們幹掉任文禎。”唐錦道。


    “暗殺?”


    “不,先把他的官衣兒扒掉,然後在徹底的做個了結。”唐錦道。


    “唐兄有計劃了嗎?”陸希言猛然一驚,唐錦居然也有這樣的想法,不管是為了什麽,對自己來說都是有利無害的。


    “第一步,造輿論,把啟華中學女學生被拐的案子給搶過來,不讓任文禎參與偵辦,這樣我們就有機會收集他跟‘雯姐’的罪證,隻要找到一絲他犯罪的證據,我就有借口讓他停職,然後對他進行調查。”唐錦道。


    “第二步,打掉他的左膀右臂,他手下肯定知道他作惡的事情,所以,隻要找到一個突破口,我們就窮追猛打。”


    “這其間必定會遇到重重阻力,光靠我一個人肯定頂不住,所以需要軍師暗中相助,等到證據確鑿,就可以將其逐出警隊,立案偵查。”唐錦繼續道,“最後,給他再找一個好一點的法官,送他進監獄。”


    陸希言低頭思索。


    “我在明,軍師在暗,我們雙管齊下。”


    “你就不怕暴露我們跟軍師還有鐵血鋤奸團的關係?”陸希言問道。


    “這個不重要,因為這件案子跟你有關係,而你跟鐵血鋤奸團的關係,他們出手相助,這也是順理成章的。”唐錦道。


    “而且這也可以看做是巡捕房內部的一次爭權奪利。”唐錦道,“金九快要退休了,誰來接他的位置,任文禎是有力的競爭人選。”


    “唐兄有支持的人選?”陸希言表情微微一凝,把打“任文禎”的真實意圖用巡捕房內部爭權來迷惑外界,這的確是一個高明的辦法。


    “我的人肯定不可能,法國佬精明著呢,但是,金九副手呂竹林也是有力的人選,所以,他們兩個一向針尖對麥芒。”唐錦道。


    “好,我試試看。”陸希言吸了一口氣,這件事似乎對自己沒有壞處,唯一風險較大的就是。


    這有可能暴露他跟他跟鐵血鋤奸團的密切關係。


    日本人看似把過去的懷疑放在一邊了,可他知道,淺野一郎絕不會輕易的解除對自己的懷疑。


    這個人一定還在關注自己。


    “我們隻需要軍師配合提供相關的消息,有些事情,曹斌不方便去做。”唐錦解釋道。


    “明白。”陸希言點了點頭,唐錦也不想暴露他跟“鐵血鋤奸團”關係,這對他來說,也沒有任何好處。


    也就是說,陸希言跟唐錦現在的利益是一致的。


    “還有,老陸,煩你傳個話,上一次費恩的事情,我很抱歉,不知道陸金石背地裏搞了那麽多事,從現在起,我保證,不會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唐錦鄭重的道。


    “好。”


    ……


    沒有讓麻小五送他迴去,而是打了一個電話,讓閆磊來接他。


    “先生,迴家嗎?”


    “不,去廣元茶樓。”


    “是。”


    從溫莎旅館到貝當路花蓮裏的廣元茶樓,走了將近三十分鍾,等陸希言到了的時候,譚四比他還早一步。


    “陸先生來了。”老蔡滿臉微笑的迎了上了,給他做了一個手勢,意思是,人已經來了。


    陸希言衝閆磊點了點頭,讓他在樓下等他。


    “四哥。”推門進去,看到譚四一個人坐在裏邊,喝著茶。


    “先生來了。”譚四站起來,走上來迎了一步,“請坐。”


    “昨天晚上的事情,聽說了?”


    “嗯,報紙上已經傳開了,這般人販子真是太喪心病狂,這等傷天害理的事情他們也做得出來。”譚四氣憤不已。


    “約你出來,就是想打聽一下這個任文禎。”陸希言道。


    “這個人很有本事,賣魚的出身,拜了杜老板為座師後,得其引薦,進入巡捕房任職,很快就做到了便衣探員,此後用了不到十年就爬到了探長的位置,除了杜老板的提攜和賞識之外,此人能力和手腕也非同一般。”譚四顯然也猜到陸希言約他的目的,提前做了功課。


    “他的家庭情況?”


    “此人結過兩次婚,糟糠之妻早已被他舍棄,現在的老婆是個戲子,早年登台演出,頗有些名聲,被他看中之後,休了家中的妻子,娶了她,有一個女兒一個兒子,女兒是前妻所生,兒子是現在的老婆生的,今年八歲。”


    “這個人手下門徒不少,除了妓.院的生意之外,也涉足賭場和煙館,不過,他的勢力範圍都在法租界,公共租界那邊,有一個死對頭,叫尤阿根,這人曾任公共租界老閘捕房刑事股總探長,手下門徒眾多,幾乎壟斷了四馬路一帶所有的妓.院。”譚四道,“蘇蘇也是當初被人拐賣進天涯書寓的,背後就是尤阿根。”


    所以,譚四對人販子尤其痛恨。


    “唐錦跟我說,這任文禎不但拐賣人口,還把拐賣來的姑娘賣給日本人的慰安所,充當軍妓,你去查一下,看是不是有這樣的事情。”陸希言道。


    “有這樣的事兒?”


    “我也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但如果這是真的,那這個任文禎就該死。”陸希言咬牙道。


    “先生放心,我一定查清楚。”譚四認真道。


    “唐錦想跟我們再合作一次,把這個任文禎搞掉,為法租界和上海的老百姓除一大害。”陸希言道,“最重要的是,這個任文禎真的暗地裏給日本人做這種肮髒的事情的話,我們就不能聽之任之。”


    “先生說得對,我們成立鐵血鋤奸團的宗旨就是抗日鋤奸,這任文禎真的如此倒行逆施,喪心病狂,那就絕不能輕饒了他。”譚四義憤填膺道。


    “唐錦的意思,他在明,在法捕房內擠壓任文禎的生存環境,我們在暗,暗中調查他的違法犯罪的證據,一明一暗,徹底的將其釘死在恥辱柱上。”陸希言道。


    “這種人,就該讓他身敗名裂,遺臭萬年。”


    “但是,跟唐錦的合作,我們還需要謹慎一些,一切以自身安全為重。”陸希言叮囑一聲。


    “明白。”


    ……


    從廣元茶樓出來,陸希言招唿閆磊一聲,驅車去了老安平藥店,接了在那邊補習英文的孟繁星,一起迴家了。


    借助補習英文,孟繁星可以每周都來藍麗瑛這裏,一方麵是討論時局,一方麵還能交換情報,一舉多得。


    當然,陸希言權當不知道這一點。


    順道來接太太迴家,很自然。


    “安子哥,那個叫陳穎的小姑娘已經答應簽委托書和出庭作證了。”車上,孟繁星告訴陸希言道。


    “哦,是嗎,這可是個好消息。”陸希言點了點頭。


    “這都是胡眉姐的功勞,她隻給陳穎講了一個故事,她就答應了。”孟繁星道。


    “什麽故事?”陸希言很好奇。


    “隻知道是胡眉姐小時候的故事,具體是什麽故事,我也不清楚。”孟繁星微微一搖頭。


    “能夠讓陳穎一個小姑娘迴心轉意的故事,隻怕沒那麽簡單,這個胡眉應該有著讓人難以想象隻中的童年。”陸希言喟然一歎。


    “安子哥,這個案子很棘手嗎?”


    “還好,你不用太擔心,那個潘律師怎麽說?”陸希言問道。


    “潘律師說,這案子如果按照現在的證據,我們想要打贏官司並不難,但是那‘雯姐’背後勢力很大,即便是判決輸了,估計也不會得到多大的懲罰,到時候推幾個替罪的人出來,最好的結果就是多賠一些錢。”孟繁星道。


    “雯姐今天上午被保釋了,理由那些被囚禁,失去自由的女孩子都有他們父母或者親人的賣身契,這個現在是合法的,而啟華中學的四名女學生當中,陳穎是被哥哥賣掉的,其餘三人才算是被拐賣的,屬於非法。”陸希言道。


    “什麽,拐賣兒童居然是合法的?”


    “我也想不到,可基於我們的國情,即便是在法律條文上明令禁止,但在司法實踐過程中,這些也是被當做是合法的,否則,這社會就徹底亂套了,就好比國家提倡一夫一妻製度,卻又不能強令禁止民間不允許納妾的道理是一樣的。”陸希言解釋道。


    “這簡直就是荒唐至極!”


    “沒辦法,人家遵照程序辦事兒,我們也沒有理由阻攔,否則,我們就是無理取鬧了。”陸希言道,“還有,保釋的還有一套理由就是需要就醫。”


    “就醫……”孟繁星樂了,昨天晚上‘雯姐’可是被抽成了豬頭,這“就醫”的理由還是陸希言出手幫忙呢。


    ……


    百老匯大廈。


    “淺野君,見到丁默村了,對此人有什麽感覺?”竹內雲子問道。


    “此人跟林世群最大的不同,他看上去一副心機很深的模樣,情緒容易激動,但是思路很清楚,對上海的情況也是非常的了解,而且,他的威望和影響力要比林世群大得多。”淺野一郎道。


    “林世群很聰明,居然放下身段,將此人拉了過來,等老師從濟南迴來,找個機會引見給晴氣君吧,想必老師會對此人很感興趣的。”竹內雲子道。


    “雲子小姐,為什麽我們不……”


    “我現在不想去爭什麽,那些對我來說,沒什麽用處。”竹內雲子道,“你知道嗎,中統派了一個厲害的人物來上海了,他的代號:黑山老妖。”


    “黑山老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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