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旋歌舞廳,三樓。


    經理室內,氣氛壓抑的可怕。


    “先生,情況就是這樣,這一次,我們還是低估了他們的無恥和殘忍了。”譚四耷拉著腦袋,眼圈通紅。


    “先生,這件事不能這麽算了,他們居然對一個孩子做出這樣的事情,簡直就是毫無人性!”黃三臉上的刀疤如同蚯蚓蠕動,拳頭緊攥,如同一匹受傷的野狼。


    “先生,決不能這麽算了!”


    “……”


    陸希言何嚐內心不是怒火中燒,這一刻,他恨不得衝去廣慈醫院,把那竹內雲子開膛剖肚。


    好好看一看,她的心肝肺到底是什麽東西做的。


    “先生,小平安能挺的過來嗎?”


    “小平安的身體不錯,他雖然被日本人灌食鴉片水,但時間不長,隻要接受正規的治療,完全可以擺脫鴉片的控製的。”陸希言道。


    “那孩子十分聰明,而且觀察力敏銳,我拆炸彈的時候,他居然一聲不耐煩都沒有。”譚四道,“簡直跟軍師一模一樣。”


    “這孩子不能留在上海,得找個安全的地方送出去。”黃三道。


    “現在全國上下,那還有安全的地方,三哥,你不是想把孩子送去國外吧?”郭漢傑問道。


    “國外我們沒有任何關係,再說,語言不通,小慧姑娘帶著一個孩子,怎麽生存?”閆磊道。


    “我有一個地方,就怕你們不同意。”陸希言斟酌了一下道。


    “先生,您說。”譚四一抬頭。


    “送小平安和聶二小姐去延安。”陸希言道。


    “去延安,那不是共產黨的地盤兒嗎?”


    “那怎麽行,我們這樣的,人家能接受嗎?”黃三問道。


    “重慶是不能迴去了,軍統的人也知道小平安了,上海太危險,小平安年紀還小,還要上學,肯定不能待,香港倒是個可選的地方,可那是英國人的地盤兒,隻怕也靠不住,延安雖然生活苦了點兒,但不管是軍統還是日本人,想要滲透進去,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譚四道,“再說,我們跟共產黨無冤無仇的,他們也不會對小平安和小慧怎麽樣?”


    “老胡不就是那邊的人嘛,我們可以請他代為照顧一下?”


    “說的也是,九哥生前也有過投奔延安的念頭,隻不過還沒等成行,就遭了軍統的毒手了。”楚澤道。


    “你怎麽知道?”


    “軍師是我表姐夫,我跟他的時間比你們長多了,好多事兒,你們不知道也不稀奇。”楚澤解釋道,“九哥手下原來有四大金剛,這你們都知道吧,九哥死後,餘先生被老蔣抓了,鄭先生和佘先生北上抗日,現在具體在什麽地方,我不知道,但我表哥肯定跟他們有聯係,就剩下一個老胡了,你們也都知道他的身份了。”


    四大金剛他們當然知道,隻是現在提起來,不免讓人心生感慨而已,這才過去兩年,已經物是人非了。


    “那就定下來,先去香港,然後再決定是去延安還是國外,怎麽樣?”陸希言問道。


    “嗯,就是她們到了香港之後,安全由誰負責呢?”楚澤問道。


    “楚澤,你去香港,慢慢的,把我們的產業轉移到香港去,上海這邊,保留一些就可以了。”陸希言道。


    “先生是覺得上海的局麵會惡化嗎?”


    “不好說,但感覺不太好,歐美各國對雖然表麵上承認重慶方麵,可是他們對我們並沒有多少實質性的幫助,所以上海這邊生存環境會越來越險惡,我們需要做必要的打算。”陸希言道。


    “好,既然如此,那我可以先陪小平安和慧表妹先去香港。”楚澤點了點頭。


    “先生,林世群這個狗日的漢奸如何處置?”


    “先殺陸連魁!”


    “陸連魁,那不是軍統颶風隊執行的任務嗎?”譚四問道。


    “都這麽長時間了,他們幾次下手都沒有成功,也該換人了。”陸希言道,“昨天帶隊包圍天蟾大舞台的就是他,我不相信事先如果沒有準備,他會來的這麽快,這種助紂為虐的漢奸,必殺之!”


    “先生說的對,這個陸連魁早就投靠日本人當了漢奸,要不是他是公共租界的總華探長,早就被幹掉了。”郭漢傑恨聲道。


    ……


    晚上迴家。


    “安子哥,入秋了,天涼了,我給你多拿了一件外套,早晚穿上,別著涼了。”孟繁星敲門進來。


    “謝謝你,梅梅。”陸希言點了點頭,“怎麽樣,學校的功課緊嗎?”


    “還行,剛開學,不太算太緊。”


    “嗯,那就好。”陸希言道,“第二次交易準備的怎麽樣了?”


    “準備的差不多了。”


    “那個叫田蕊的小姑娘還好用嗎?”


    “還好,這個小姑娘挺聰明的,很認真,學什麽東西都上手很快。”孟繁星點了點頭。


    “好用的話,就留給你用,閆磊那邊兒,我去說就是了,讓她脫離鐵血鋤奸團。”陸希言道。


    “這樣不好吧……”


    “沒事兒,我們現在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就別擔心了,早點去睡吧。”陸希言給了孟繁星一個微笑。


    “好吧,你也早點睡吧,晚安。”


    ……


    “死亡通知單送出去了嗎?”陸希言看著孟繁星離開,伸手拿起床邊的電話聽筒,撥了一個號碼,輕聲問道。


    “已經送達。”


    “很好,三天之內行動。”陸希言說完,掛了電話。


    這隻是開始,竹內雲子對一個孩子下這樣的毒手,徹底的激怒了他,如果不報複過來,他心氣難消。


    ……


    “號外,號外,公共租界總華探長陸連魁被人暗殺在中央飯店門前,身中數槍,當場死亡……”


    “陸總華探長暗殺現場,發現一封死亡通知單!”


    “上海灘一隻鼎命喪自家飯店門口,工部局警務處發表聲明,必將兇手捉拿歸案,嚴懲不貸……”


    陸連奎跟杜大亨是平起平坐的人物,他被殺自然引起了上海灘的震動,風頭甚至蓋過了8·31的綁架案。


    霞飛路上,摩西咖啡館。


    “怎麽約了這裏見麵?”


    “這還不是照顧你的口味,你又不喝茶,我約你去茶館,這不是惹人嫌疑嗎?”胡蘊之背靠著陸希言,手裏拿著一份報紙,假裝再看,實際上是掩飾自己嘴巴在說話。


    “我又沒說我不能喝茶,下次別約這個地方,太顯眼了。”陸希言要了一杯摩卡,低頭喝了一口道。


    “中央飯店的刺殺是你幹的吧?”胡蘊之問道。


    “是我策劃的,動手的是軍統。”陸希言並沒有否認。


    “這種暗殺其實並無多大的意義,隻會激怒敵人,給我們造成更多無辜的傷亡。”胡蘊之道。


    “軍統早有暗殺計劃,我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陸希言微微頓了一下,解釋道。


    “自從譚邵良被殺,陸連魁就如同驚弓之鳥,進出更是小心翼翼,身邊從來就不少於四個保鏢,軍統幾次下手都沒有成功,這一次怎麽就成功了,我一猜就知道是你出手了。”胡蘊之哼哼一聲。


    “陸連魁暗中投靠日本人,當了漢奸,不該殺嗎?”


    “該殺,但如果因此而掀起上海灘你來我往的腥風血雨,那難免會誤傷無辜的。”胡蘊之道。


    “國之將亡,何來無辜?”


    “哎……”胡蘊之歎息一聲,他知道自己說服不了陸希言,就連他自己也說服不了。


    “老胡,小平安給竹內雲子灌了鴉片水。”


    “什麽?”胡蘊之激動的手一抖。


    “已經產生依賴性了,不過好在時間不長,幸虧我們及時把孩子給換迴來了,不然後果不堪設想。”陸希言忙道。


    “混賬王八蛋,竹內雲子這個毒婦,真是不得好死!”胡蘊之氣的罵道,幸虧他們附近沒什麽客人。


    “前天,也是陸連魁帶的人圍的天蟾舞台,差一點兒孩子和譚四都迴不來了,那個林世群果然把中統的陰毒損招都學了過去,此人不除,隻怕遺禍更大。”陸希言道。


    “你想除掉他?”胡蘊之問道。


    “沒那麽容易,這家夥選了一個極為安全的藏身之所,比陸連魁狡猾多了。”陸希言道。


    “別胡來。”


    “放心吧,我不會把自己至於險地的,我還有人保護。”陸希言道。


    “土肥原賢二近期要來上海,一方麵是為了晴氣慶胤綁架的案子,一方麵是為了湯少川而來,根據可靠情報,他在濟南的活動不太順利。”胡蘊之道。


    “老胡,你這情報都是從哪兒來的,我剛從唐錦那兒得到的消息,你比我知道的還要早?”


    “我的情報來源日後你就知道了,你的密切關注唐錦的動向,土肥原賢二來上海,一定會再跟湯少川接觸的。”胡蘊之道,“湯少川這個人一貫有親日的思想,還有一點兒大亞細亞的傾向,所以,他很有可能會跟日本人達成出任偽職的協議。”


    “好的,我知道了。”陸希言點了點頭,“還有跟你說個事兒,我被趙立軍認定為漢奸了。”


    “他怎麽會把你認定為漢奸,你不是加入了唐錦的小組嗎?”


    “我在軍統內,就隻有個代號,唐錦根本就沒有把我的真實身份上報備案,而趙立軍見我給竹內雲子動手術,還特意拜訪了湯少川,便給我扣了這頂帽子。”陸希言苦笑道。


    “軍統的家夥做事就這樣,一向喜歡道聽途說,胡亂猜測,而且還喜歡誇大其詞,你要小心了。”胡蘊之提醒道。


    “我知道,我會小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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