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斌聽了陸希言的要求,不禁有些吃驚,如果僅僅是想要查找出車禍的真兇,沒有必要這麽做。


    “陸顧問,您這是想要把事情搞大了呀?”曹斌道。


    “沒錯,黃道會在不但在法租界胡作非為,公共租界也是,今天早上的槍擊案,滬海大學校長柳廷恩博士被人當街刺殺,這事兒你知道嗎?”陸希言承認道。


    “知道了,教育界和文化界已經有所行動了,明天一早估計滬海大學的學生和老師會上街遊行,探長已經他們已經被叫過去開會了,研究如何應付可能出現的突發事件。”曹斌怎麽可能不知道呢。


    “所以,這一次,不是我要搞事情,而是黃道會他們自己在自掘墳墓。”陸希言重重的道。


    曹斌驚訝的望著陸希言,眼前這個人,身體裏仿佛蘊藏著一種令人感到恐懼的力量,而喚這力量的恰恰是某些人的愚蠢。


    “陸顧問,能告訴我,你的計劃嗎?”曹斌鄭重的問道。


    “利用輿論壓力,對公共租界和法租界當局形成壓力,逼迫他們去跟日本駐上海總領事館交涉,讓他們取締或者解散黃道會。”陸希言緩緩道。


    “這似乎沒有什麽作用吧?”曹斌訝然道,不就是一紙聲明而已,這東西也就唬唬百姓而已。


    “這隻是第一步,隻要日本人撇清了他們跟黃道會的關係,那接下來,就由不得他了。”陸希言道,“除非黃道會都龜縮躲進虹口非軍事控製區不出來,到那個時候,他們出來一個,我們就抓一個。”


    “噝噝……”


    曹斌吸了一口冷氣,他明白陸希言的意圖了,這手段夠狠。


    日本人隻要明麵上不承認黃道會了,那就沒有庇護他們的理由,那黃道會除了困守在虹口區和華界,就進不了租界。


    進不了租界,日本人如此賣力氣的扶持黃道會的意圖就等於誰廢掉了大半兒。


    還可以借此機會,可以把黃道會的爪子徹底的從租界給清除出去,這個計劃成功的可能性很大,租界當局為了自己的利益和轄區內的治安,因為黃道會也威脅到西人的生命財產安全,這事兒他們一定會全力配合的。


    還有,除了虹口區為日本人控製外,黃道會在華界就會安全嗎?


    這個隻怕未見得。


    一旦形成人人喊打的局麵,除非日本人暗地裏支援,否則黃道會這一次在劫難逃。


    問題是,法租界這邊唐錦或許還能配合,公共租界那邊會配合嗎?日本人在公共租界的勢力已經相當大了,英國人都忌憚。


    再者,文化界和教育界聯合起來,真的能形成那麽大的輿論力量嗎?


    這也是一個未知數。


    至少,他沒看出來,陸希言有這麽大的能量。


    就算陸希言現在是法租界的名人,那法國總商會的索爾先生很欣賞他,但一個索爾基金已經算是夠可以了。


    索爾難道還會在這件事上出力嗎?


    這陸希言是不是想的太天真了,他真以為他能做到這一切?


    冷靜下來,曹斌覺得這就是一份不切實際的計劃,他有些不看好,但是唐錦讓他全力協助,他也隻能盡力的幫忙。


    有關對“黃道會”的調查一直都是他的職責範圍內的,所以他手裏並不缺這方麵的資料。


    陸希言當然知道自己要做到第一步,絕非易事兒,光靠唐錦的力量是不行的,必須還要有其他的力量配合。


    剛才這些話,他說給曹斌聽的,還不如說是說給唐錦聽的的。


    他需要唐錦和法租界當局的反應,才能決定下一步該做什麽。


    “好,陸顧問,你要的資料,我會整理好,明天上午九點你讓小五過來取。”曹斌答應道。


    “多謝曹兄,告辭。”


    “陸顧問,咖啡剛剛好,別浪費了。”曹斌微微一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陸希言端起咖啡,一口喝下:“咖啡不錯,多謝曹兄。”


    ……


    “齊桓,跟老唐說一聲,晚上老地方。”陸希言走後,曹斌拿起桌上的電話機,撥了一個號碼過去。


    “好的,知道了。”


    ……


    “安子哥,我被人跟蹤了。”從家去了衣服和生活用品,孟繁星自己坐的公車返迴的醫院。


    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陸希言將她被跟蹤的事情告訴了他。


    她能信任的人隻有陸希言。


    “你被跟蹤了,是什麽人,知道嗎?”陸希言大吃一驚,亞爾培路的案子熱度已經過去了,淺野一郎不在法租界了,就留下一個聯絡小組,基本上案子擱置在那兒了。


    說是還在繼續調查,那不過是迴應外界的詢問而已。


    一個數典忘祖,賣國求榮的漢奸被殺,除了那些漢奸兔死狐悲之外,誰還會追著這個案子不放?


    老百姓巴不得抓不到“兇手”呢,因為那在他們心目中這才是英雄。


    淺野一郎都不在法租界活動了,應該沒有人盯著他和孟繁星了,怎麽還有人跟蹤她?吳四寶的人,難不成是黃道會?


    “不知道。”


    “你是怎麽發現自己被跟蹤的?”


    “是瘦猴。”孟繁星道。


    “老六?”陸希言大吃一驚。


    “我從震旦大學出來,去霞飛路的明德書店去取預定的一本書,出來的時候,坐的是瘦猴拉的車,當時我並不知道是他……”孟繁星簡略的講述了一下他跟瘦猴相遇和談話的過程。


    “你是說軍師命令他按照保護我跟你的安全?”陸希言微微一驚,自己好像沒有下過這一類的命令,難道是譚四?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呀。


    “是的,安子哥,你也不知道?”


    “我當然不知道,知道了,我還問你做什麽?”陸希言真不知道,這事兒他還真沒有撒謊呢。


    “淺野一郎沒有必要對你這麽鍥而不舍,因為如果被我發現了,我是肯定要找他算賬的。”陸希言道,他並不怕淺野一郎,他沒有證據,除了下暗手,明麵上是不敢動他的。


    他們要是都不要臉的話,何必暗中扶持黃道會這樣的江湖流.氓幫派,不就是找人替他們做他們不能做的事兒?


    當然,這也是以華製華的一種策略。


    如果是黃道會,他們既然對孟浩下毒手,跟蹤孟繁星也不是沒可能,威脅恐嚇這種事兒,不是他們經常幹的嗎?


    仔細一想,不太可能,如果黃道會真想威脅孟浩停手的話,早就有行動了,不會直接上來就殺人。


    要麽就是孟浩掌握了什麽令他們恐懼的證據,要麽就是孟浩已經收到了對方的恐嚇威脅,但這小子誰都沒說。


    這是把人逼急了……


    孟浩現在躺在病床上,生死都在兩可之間,能不能醒過來都不知道,想要從他嘴裏了解些情況,一時半會兒隻怕是做不到。


    ……


    愚園新村,華美公寓。


    藤本靜香在這裏租住了一套公寓,每天乘坐公車去震旦大學上班,晚上迴來,生活看上去十分的規律。


    當然,她一口流利的東北話,沒有人知道她是日本人。


    “被她發現了?”井上太郎因為需要,也弄了一個身份,與藤本靜香兩個人扮演了一對兄妹。


    井上太郎的身份是通源洋行的職員。


    通源洋行是幹什麽的,一般老百姓當然不清楚,他表麵上是一家貿易公司,但實際上是日本陸軍部扶持的一個浪人情報組織的名下的產業,從事的都是情報工作。


    通源洋行設在哈同大樓的三樓,它的經理叫井上雄一,就是井上公館的主人。


    也是井上太郎的叔叔。


    “還不確定,她上了一輛黃包車,那黃包車拉的速度很快,我的人沒跟上。”井上太郎道。


    “你不是說你的人都是專業的嗎?”藤本靜香有些不悅道。


    “跟蹤是個技術活兒,就算是普通人,被跟蹤時間長了,也有可能被發現,完全不被發現是不可能的。”井上太郎辯解道,“我叔叔的手下都是經過專業訓練的,他們的跟蹤技術絕對是一流的。”


    “以我這些天對她的接觸,她對我始終保持一定的距離。”


    “靜香,她既然知道你的身份,你想獲得她的信任,隻怕是很難做到,何況她還有地下黨的嫌疑,特高課那邊雖然暫停了對她的調查,但懷疑並沒有解除。”井上太郎道。


    “井上君,如果她真的是地下黨,對我們來說未必是壞事兒。”藤本靜香微微一笑道。


    “這是為何?”


    “如果能證實孟繁星是地下黨,我們就等於拿住了陸希言的軟肋,井上君,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藤本靜香道。


    “明白。”井上太郎一點頭,“那孟繁星那邊還跟蹤嗎?”


    “先不要跟了,不能讓她察覺到我們的存在。”藤本靜香道,“可以安排兩組人,一組在震旦大學,一組去他們住的貝當路花蓮裏,在他們家附近租下一間屋子,監視她的動靜。”


    “有必要這樣嗎?”


    “陸希言是帝國需要的人才,對於他,很有必要。”藤本靜香道。


    “好吧。”


    ……


    孟繁星被跟蹤了,那麽他呢?是不是也有人跟蹤自己,而他沒有發現呢?迴顧這段時間的行蹤,腦子裏一遍一遍搜尋可能的疑點,似乎並沒有發現。


    問題如果不出在他這邊,那就是有人對孟繁星的身份還在懷疑。


    難道真的是陰魂不散的淺野一郎?


    除了日本人之外,誰還會地下黨如此的鍥而不舍的追查?軍統或者是中統?


    都這個時候了,他們還不放棄內鬥!


    一定要將這個幕後的跟蹤者給挖出來,否則孟繁星就處在危險中,而他也會寢食難安的。


    這事兒既然是老六發現的,他能借助的力量也隻有鐵血鋤奸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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