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昀的事兒,陸希言覺得自己非常愧疚,如果他早一點把心中的懷疑說出來,也許一條年輕的生命就不會早早的逝去了。


    這個時候說已經晚了。


    哎……


    這個世道,做人做事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迴到辦公室呆坐近一刻鍾,這才想起來,晚上還有譚四的約會。


    趕緊收拾了準備下班,譚四約了他七點,他得提前過去做準備。


    看到陸希言拎著皮包,手裏還拿著大衣,頭戴一頂帆布帽子的瘦猴拉著一輛黃包車從他身後過來。


    “先生,儂去哪?”


    陸希言一愣,不仔細瞧,還真認不出來眼前這黃包車夫就是瘦猴,雖然同樣是一副瘦瘦的身板兒,可臉上胡子渣渣的,腮幫子微微鼓起,黢黑的皮膚,眉毛都跟之前的不太一樣了。


    “巨福路,凱旋歌舞廳。”


    “曉得了,先生,您請上車。”瘦猴老六一口地道的上海話。


    馬路對麵,一扇窗戶後麵。


    “他下班了,上了一輛黃包車,那輛黃包車好像在那裏專門等他的,要不要跟蹤?”井上太郎扭頭問坐在沙發上的藤本靜香道。


    “你能確定嗎?”


    “不太確定,醫院門口經常有等活兒的黃包車夫,等活兒和包活兒的很多。”井上太郎道。


    “以他的能力,跟蹤的話發現的幾率比較大,你以前見過這個黃包車夫嗎?”藤本靜香問道。


    “沒有。”


    “偶發概率的事情,就不要管了,一旦被對方起疑就不好了。”藤本靜香淡淡的道。


    “不對,有人跟蹤他們,好像還是我們的人。”井上太郎忽然說道。


    “那是特高課的便衣,看起來,他還真是一個香餑餑,讓帝國這麽多的精英圍著他一個人轉。”藤本靜香道。


    “那這個人的身份……”


    “他現在是法捕房的顧問,特高課那邊跟法捕房合作辦案,我們的人是監視也是一種保護吧,具體的情況,我需要去打聽一下。”藤本靜香道。


    “那我們還要不要跟呢?”


    “不必了,畫蛇添足。”


    ……


    “陸大夫,有人跟蹤。”瘦猴老六可是老江湖了,身後有尾巴,他豈能察覺不到。


    “是日本特高課的便衣,淺野一郎的人,前麵找個地方放我下來,我方便一下。”陸希言揉了一下太陽穴,擺脫跟蹤,對他來說不算太難。


    “明白。”


    “你要小心,確保自己後麵沒有尾巴。”陸希言道。


    “好的,陸大夫,你自己小心。”瘦猴老六點了點頭,有尾巴,他們就必須分開了,否則,就容易暴露了。


    “喂,蒙特,出來,我請你喝酒跳舞,巨福路的凱旋舞廳,我大概起點左右到,你呢?”下車,陸希言打了一個電話。


    “陸,你怎麽想起來請我喝酒跳舞?”蒙特驚喜的聲音在電話裏響起。


    “怎麽,你不願意?”


    “不,不,我願意,非常好,我一定到,不過可能要晚一點兒,你不介意吧?”蒙特說道。


    “沒問題,我等你。”陸希言掛了電話。


    “老板,給您錢。”陸希言將電話費放在櫃台上,一轉身,壓低了帽簷就離開了。


    ……


    “就這套吧,多少錢?”


    “先生,您真有眼光,這套西服是剛收上來的,一個小開賭錢輸掉了,壓在了賭場,過了贖迴的期限,賭場就便宜處理了,儂先生你給我八十塊就可以了。”一家成衣鋪內,陸希言挑中了一套褐色的西裝。


    “六十。”


    “六十太便宜了,先生再加點兒吧,七十怎麽樣?”老板一副舍不得的模樣。


    “六十。”


    “好吧,好吧,先生一看就是一表人才,日後一定發大財,再來光顧小店撒!”老板最終還是鬆口了。


    “老板,有試衣間嗎,我想試一試?”陸希言問道。


    “有的,有的,從這個小門進去,往裏走就是了。”老板手一指道。


    “多謝!”


    換上新買的二手西裝,從成衣鋪的後門出來,那兩個日本特高課的便衣已經被他徹底的甩掉了,這裏是法租界,還有誰比他更熟悉這裏的街道和弄堂?


    瘦猴老六繞了一些路,確定身後沒有尾巴之後,才返迴返迴巨福路凱旋舞廳,幾乎與陸希言一前一後到達。


    “老六,幫我留意一下貝當巡捕房的蒙特巡長,今晚我約了他在這裏喝酒跳舞。”陸希言與瘦猴老六進入凱旋舞廳的。


    “陸大夫,你怎麽還約了人?”瘦猴老六一呆。


    “放心吧,不會誤了四哥的事兒的。”陸希言輕輕拍了瘦猴老六肩膀一下道。


    “四哥在三樓辦公室等你。”


    陸希言點了點頭,直接上三樓。


    他來過這裏,熟門熟路。


    敲門,譚四親自開門將陸希言迎了進去。


    “陸大夫,你可算是來了。”譚四真是怕陸希言臨時反悔不來,那今晚他就要坐蠟了。


    房間裏除了他熟悉的丁鵬飛之外,還有兩個人,麵生,從未見過,一個圓臉蛋,穿長袍,個子不高,眼睛裏透著一股子精明。


    另一個則穿西裝革履,皮鞋很亮,口袋裏還插著一塊紅色的手帕,大背頭,頭發梳的一絲不苟,眼神之中明顯帶著一股居高臨下審視的光芒,讓人覺得不舒服。


    陸希言有些不悅,不明白為什麽要在這兩個外人麵前暴露自己的身份?


    如此隱秘的事情,他居然廣而告之。


    不過既然來了,如果就這樣離開,隻怕是譚四下不來台,他決定走一步看一步了,如果譚四不值得信任的話,那他隻能退出了。


    性命攸關的事情,他居然不提前跟自己商量一下,這算什麽?


    “陸大夫,不好意思,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胡大海,胡爺,剛從香港過來,九哥的管家。”


    “陸大夫好。”圓臉的胡大海站起來,一抱拳,行的是江湖之禮。


    “胡先生好。”陸希言也抱了一下拳。


    “這是楚澤,在英商總會工作,同時還擔任花旗銀行的客戶經理,也是軍師的助手。”譚四介紹道。


    “楚經理,失敬!”


    陸希言有些疑惑的朝譚四望去,軍師的助手,譚四之前不認識嗎,還是,他對自己有所隱瞞?


    “陸大夫,我跟楚澤一人負責資金運作,一人負責情報和行動,之前沒有告訴你,是因為我們兩個是獨立的係統,互不幹涉。”譚四解釋道。


    陸希言明白了,軍師的聰明之處,就是將財權和兵權分來了,譚四有兵無糧,楚澤有糧吳兵,相互製衡。


    軍師一死,這種製衡關係就被打破了。


    楚澤跟譚四是軍師的左膀右臂,權力是等同的,譚四可以阻止下麵的人見軍師,但阻止不了楚澤。


    而胡大海是代表的已故“九哥”的那些幫中的老人。


    這裏麵關係複雜的很。


    “果然很像,譚四,你從哪兒找到這麽一個人,還真是難為你煞費苦心了!”楚澤哼哼一聲。


    “楚澤,眼下不是你我爭權奪利的時機,我這麽做也是為了鐵血鋤奸團的生死存亡!”譚四怒聲道。


    他也忍了很久了。


    “你故意隱瞞軍師的死訊,現在又想找一個人來偽裝軍師,譚四,你到底想幹什麽,篡班奪權嗎?”


    “楚澤,你不要血口噴人,我隱瞞軍師的死訊是為了奪迴軍師十餘年來心血,如果沒有陸大夫以身犯險,我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秋雅那個賤人的真麵目!”譚四反駁道。


    “隨便找一個人,就把功勞推到他身上,譚四,你當我楚澤是白癡嗎?”楚澤反唇相譏道。


    “我看兩位的意見還沒有統一,不如我先走吧,等你們商量好了再說。”陸希言喟然一歎道。


    “不行!站住!”譚四和楚澤異口同聲道。


    “陸大夫,鐵血鋤奸團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您這一次一定要出手幫我們一次。”譚四懇求道。


    “一個坑蒙拐騙之輩,想一走了之,做夢!”楚澤眼中一縷殺機一閃而過。


    “楚先生,我想你要搞清楚一件事,假扮軍師,並不是我自己主動要求的,是看在譚四哥的麵子上,才答應的,而且,你想留下我,最好考慮一下後果,我不敢保證我會怎麽樣,但今晚我若是不能從這裏走出去,你也沒有好下場。”陸希言平靜的道。


    “小子,你威脅我?”楚澤怒道。


    “不是威脅,是事實,譚四,這我楚先生大概還不知道我的身份吧?”陸希言對譚四道,“是你跟他說,還是我自己介紹?”


    陸希言也火了,他也不是沒見過大風大浪,連“四哥”稱唿也直接變成譚四了。


    “楚澤,我勸你不要衝動,否則,陸大夫的話絕不是兒戲。”譚四知道,陸希言絕不是威脅或者恐嚇,憑他現在的身份,真是要出點兒事兒,隻怕法租界巡捕房會鬧翻天的。


    “你居然是法捕房政治處的顧問?”楚澤呆住了,他怎麽也想不到,陸希言除了是一個醫生之外,還跟法捕房有關係。


    “亞爾培路的案子我也參與了調查,雖然我隻負責技術勘察方麵。”陸希言冷哼一聲。


    “陸大夫還救過我的命。”譚四補充道。


    “別以為我願意摻和你們的事情,要不是譚四三番五次的求我,我是不願意趟這趟渾水的,楚先生,七點半了,我約了法捕房貝當路捕房的蒙特巡長喝酒,不好意思,失陪了。”陸希言微微一笑,直接轉身就離開了。


    留下譚四和楚澤四人在房間內麵麵相覷。


    把蒙特叫來,除了讓蒙特給他做擋箭牌之外,也有隨時拉他當保護傘的意思,他不知道今天晚上會發生什麽,多一分準備沒壞處。


    事實上,也確實沒有壞處,起碼現在這個楚澤隻怕是膽子對自己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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