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當……


    自鳴鍾敲了十二響後,陸希言推了一下坐在椅子上的鄺誌安道:“鄺教授,你去睡一會兒吧,小舒這邊我盯著就行了。”


    “小陸,還是你去睡吧,我年紀大了,覺少,年輕人,不休息夠了,工作沒精神。”鄺誌安道。


    “鄺教授,您明天還有門診呢,給病人看病可不能馬虎,我明天沒什麽特別的安排,可以偷個懶兒的,還是你去睡吧。”陸希言道。


    “好吧,我就去值班室眯一會兒,有什麽事兒,馬上叫我。”鄺誌安想了一下,點了點頭,朝外走去。


    “小沅,小沅……”


    “小舒,小舒,你怎麽樣,哪裏難受?”陸希言聽到躺在病床上的舒昀無意識的呢喃,好像是在做什麽夢。


    額頭上一層汗珠,嘴唇幹裂出血。


    陸希言用熱毛巾給他擦拭了一下,然後再給他清理了一下便桶,腹瀉的情況已經得到了好轉,也是沒什麽可以拉的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等待是一種煎熬,雖然持續用藥,但陸希言也擔心舒昀的身體吃不消,奎寧對一些人群的副作用也是非常大的。


    尤其是舒昀本身身體如此的虛弱,如果用藥太猛了,超過他的身體能承受極限,反而會加速他生命力的流逝。


    但是,現在的他又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等待。


    素描!


    陸希言為數不多的愛好之一。


    反正漫漫長夜,也無事可做,讓他在病房內看書,隻怕他此事此刻也看不下去,倒是這素描可以打發時間。


    陸希言畫的不是別人,正是舒昀的女朋友,那位在銀行上班的小沅姑娘。


    雖然隻是匆匆一麵,他對這小沅姑娘可謂是印象頗深,鉛筆之下,一位年輕青春的少女躍然於紙上。


    “陸博士……”


    全神貫注的投入繪畫中的陸希言沒發現,病床上的舒昀居然在這個時候蘇醒過來,並且還看到了他手繪的小沅的素描圖。


    “小舒,你醒了,感覺怎麽樣?”陸希言驚喜之下,趕緊放下手中的素描,走過去問道。


    “陸博士,畫兒……”


    “哦,哦,等一下。”陸希言馬上會意,將繪好的素描拿到舒昀的麵前。


    “小沅,小沅……”舒昀眼神直勾勾的望著小沅的素描畫像,兩行淚水從眼角滾落下來。


    陸希言歎了一口氣,沒想到這小子居然還是一個多情的種。


    “小舒,你是不是要見小沅姑娘?”陸希言問道。


    舒昀可能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以後,隻有衝著陸希言眨了眨眼睛,那意思很明顯說他是想要的。


    “好,你告訴我小沅住哪兒,明天一早我去叫她過來?”


    舒昀又吃力的搖了搖頭。


    “你不知道?”陸希言真是一陣無語,哪有人連自己女朋友住哪兒的都不知道的?這樣一頭紮進愛河裏,不管不顧的傻小子也沒幾個了。


    “那你總要給我一點兒信息,我好去找呀?”


    舒昀手指微微動了一下,似乎在比劃什麽,陸希言把掌心伸了過去,讓他在自己掌心裏書寫。


    “麥陽路72弄15號?”陸希言問道,“這是小沅家的地址?”


    舒昀搖了搖頭。


    “不是?”


    “你是在這個地方認識小沅的,對不對,是那次同學聚會?”陸希言腦中靈光一閃,他記得舒昀曾經跟他們講過他跟小沅認識的過程。


    舒昀點了點頭,看來是他猜對了。


    “還有別的要告訴我的嗎?”


    “杜佳航?”舒昀再在陸希言的掌心緩緩的寫下了一個名字,“這個是你那個同學的名字吧,小沅的表哥?”


    舒昀再一次點了點頭。


    陸希言總算是明白了,去麥陽路72弄15號找這個叫杜佳航的同學,就能找到舒昀的女朋友小沅。


    有了地址和人名,那找起來就容易多了。


    “好了,天一亮,我就去幫你找人,你現在盡量不要勞神,好好休息,保住元氣。”陸希言道。


    “這張素描……”看到舒昀渴求的眼神和死死攥在手裏的動作,陸希言歎息一聲,“哎,算了,送給你好了。”


    人有時候就是為了這一口氣活著,這一口氣若是散了,那可能就沒救了。


    舒昀就這樣挨了過來,早上檢查的時候,一些指標居然迴升了,雖然還沒有渡過危險期,但活下來的幾率大大增加了。


    “小舒,你等著,我現在給你去找小沅去。”陸希言用冷水衝了一把臉,迴到病房,對舒昀道了一聲。


    ……


    騎著車,一路找過去。


    麥陽路72弄找到了,1號,2號……


    15號!


    是一座三層樓房,中世紀意大利文藝複興的風格,門口有電鈴,陸希言走上台階,摁響電鈴。


    “誰呀,大清早的,不讓人睡覺啦?”一個慵懶的聲音從裏麵傳來,緊接著門洞拉開,露出一張似醒未醒的一張中年女人的臉。


    “小姐你好,請問這是麥陽路72弄15號碼?”


    “儂眼睛瞎了,不會看門牌號嗎?”女人張嘴就來。


    “是,是,我怕我看錯了,所以才求證一下。”陸希言臉色訕訕,“請問這裏有沒有一個叫杜佳航的人?”


    “杜佳航,沒有,沒有,你找錯地方了!”


    吧嗒一聲,門洞的蓋板兒被拉上了,還聽得那女人嘴裏罵罵咧咧:“大清早的,腦子瓦特了……”


    錯了?


    不可能呀,他可是跟舒昀確認過的,這種事兒他怎麽可能弄錯呢?


    有沒有可能是舒昀記錯了呢?


    按照道理,這種可能性也是非常小的。


    如果都沒錯,那舒昀參加的同學聚會又是在什麽地方呢?


    陸希言伸手再一次摁響了電鈴。


    “怎麽又是你,我都跟你講了,我這裏根本沒有一個叫杜佳航的……”女人情緒明顯有些激動。


    “巡捕房的,辦案,開門!”陸希言掏出唐錦給他的證件,一下子就把女人給嚇住了,那臉色煞白煞白的,趕緊的給他開了門。


    “小姐,貴姓?”


    “戴麗娜。”


    “戴小姐,這房子住多長時間了?”


    “我,我剛搬進來不到一個星期……”戴麗娜臉色有些緊張道。


    “租的,還是買的?”陸希言心中咯噔一下,問題隻怕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複雜。


    “租,租的。”


    “房東是誰,能聯係到嗎?”陸希言問道。


    “能。”戴麗忙道。


    “我需要房東的聯係方式和地址,還有,今天我來過的事情,不要對任何人講,聽明白嗎?”


    “明白,明白。”戴麗娜點頭道。


    這棟小樓原來是一個逃到上海的白俄軍官的住處,後來這白俄軍官全家移民美國了,小樓賣給了一個叫詹姆士的美國商人,幾經轉手,落到了一個姓林的寧波絲綢商人之手。


    絲綢商人跟書寓的一個“先生”好上了,金屋藏嬌,後來這個女人病死了,房子就空了下來,直到一個星期前這個叫戴麗娜的女人住了進來。


    在這之前,這棟小樓都是空著的,並沒有人居住,隻是定時的有人過來打掃和清潔。


    同學的生日聚會,舒昀不會傻到連自己的同學都不認識吧?


    整件事很吊詭!


    這也激起了陸希言的好奇心,到底是什麽人設下這麽大一個圈套想要害死舒昀,舒昀不過是個很普通的醫生,值得動這麽大的心思嗎?


    線索突然中斷,無從追查了。


    而現在毫無疑問,小沅是最值得懷疑的對象,一個憑空出現的女朋友,現在又如同人間蒸發了。


    “安子哥,安子哥,你讓我好找!”陸希言從麥陽路72弄15號出來,孟浩開著唐錦的菲亞特518“嘎吱”一聲,拉開車門衝他喊了一聲!


    “浩子,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陸希言驚訝不已。


    “上車,唐探長找你!”孟浩一揮手,“我去醫院,他們說留了一張紙條出去了……”


    “我騎著腳踏車過來的……”


    孟浩從車上下來,直接走過去把腳踏車放進了汽車後備箱,然後不由分說的載著陸希言一溜煙的中央巡捕房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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