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東門。


    “鄺教授,是這兒吧?”


    “他的檔案裏記的就是這兒,他是本地人,沒錯的,要不然咱們找個人問一下?”鄺誌安道。


    “行,找個人問一下。”陸希言點了點頭,既然是本地人,街坊鄰居的肯定認識。


    這要是外地搬過來的,那就難說了。


    “老伯,你們這弄堂裏有個叫舒昀的年輕人,在廣慈醫院上班的?”陸希言看到一個弄堂口坐在門口抽著煙的老人,上前請問一聲道。


    “舒昀,你們問的是老舒家的孩子吧,往前走,裏麵數第五家就是了。”老人家用煙袋鍋子敲了敲腳底板道。


    “謝謝您,老伯。”


    運氣不錯,一下子就問到了,兩人拎著買的水果和營養品往前走了過去,數到第五家門口停了下來,門房虛掩,一推就進去了。


    院子不大,方寸之間,收拾的挺幹淨的。


    “小舒,小舒……”也不知道屋內有沒有人。


    裏麵傳來一陣輕微的咳嗦聲,然後進聽見下床的聲音,差不多有半分鍾,那堂屋的門才開了,舒昀披著一張毛毯,走了出來。


    “鄺教授,陸大夫,你們怎麽來了?”


    “小舒,這才幾天,你怎麽病成這個樣子了?”鄺誌安和陸希言都大吃一驚,這小舒幾天未見,就成這幅模樣,眼窩深陷,眼神無力,就連顴骨也露出來了,還有腳步虛浮,走路發飄,好像一陣風都能吹倒似的。


    “我沒事兒,鄺教唆,陸大夫,快,請裏麵坐……”


    “小舒,小舒……”


    “鄺教授,額頭好冷,好像低燒了,嘴唇幹燥,有脫水跡象,得馬上送醫院。”陸希言伸手搭了一下額頭,吃驚的道。


    “好,我去打電話,讓醫院派一輛救護車過來。”鄺誌安點了點頭。


    鄺誌安打完電話迴來。


    “鄺教授,雖然我不是內科專家,但經過初步判斷,小舒可能感染了霍亂病毒。”陸希言初步檢查隻有嚴肅的道。


    “我們醫院所有醫生和醫護工作人員都接種過霍亂疫苗,小舒怎麽還會感染霍亂?”鄺誌安吃驚道。


    “這個就難說了,有些人即便是接種疫苗,也未必就不會被感染。”陸希言道。


    “也對。”鄺誌安道,科學也是有概率的。


    救護車很快就到了,將舒昀抬上車,一路直接返迴醫院。


    很快就確診了,小舒的確感染了“霍亂”病毒,已經非常嚴重,如果再拖下去的,隻怕是神仙都救不迴來了。


    即便是現在及時發現了,能不能把一條命拉迴來,也很難說。


    負責“霍亂”資料的是一名葡萄牙一聲,名叫戴維,雖然年紀輕輕,可在這方麵有著相當豐富的經驗。


    “鄺教授,陸博士,你們放心好了,我會照顧好舒的。”戴維道。


    “謝謝你,戴維。”鄺誌安感激道。


    “鄺教授,陸博士是。你們也要注意,如果有腹瀉或者嘔吐的症狀,也要馬上就醫。”戴維提醒一聲。


    “我們都注射過霍亂疫苗了,應該沒有問題吧?”鄺誌安道。


    “理論上應該沒有,不過,你們還需要進行一下全身的消毒,畢竟你們接觸過病人了。”戴維道。


    “好的,這沒問題的。”兩人點了點頭,他們都是學醫的,知道問題的嚴重性,霍亂死亡率也是極高的。


    “小舒平時身體挺好,又注射過疫苗,他住的那片區域又不是疫病爆發的區域,他怎麽會感染上霍亂呢?”鄺誌安有些不搞不明白。


    “鄺教授,這人生病雖然有原因,但多數情況下,我們是很難找到確切的原因,您還是不要多想了,小舒這一次不知道能不能挺過去呢!”


    “多虧了你,你要不是想起來去看他,我這個做老師的,真是太不稱職了,自己的學生和助理關心的不夠。”鄺誌安自責道。


    “鄺教授,您也別自責了,這事兒誰也料想不到,小舒他自己也是醫生,生病都不去醫院,能怪誰呢?”陸希言道。


    “哎喲,小陸耽誤你下班迴家吃飯了,走,我請你吃飯去?”鄺誌安道,“我知道一家小飯館,老板手藝好,便宜又好吃。”


    “是嗎,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陸希言心想,自己已經給藥店打過電話,說自己不迴去吃飯了,索性就答應了下來。


    “走,走,我帶你去……”


    “我騎著車呢,要不然我帶您?”


    ……


    吃完飯,又跟鄺教授聊了一會兒,等迴到家中,已經靠近九點了。


    孟繁星這兩天,白天在藥店工作,晚上開始抱著課本開始自學,把之前丟掉的專業課撿起來了。


    “吶,這是震旦大學醫學院的旁聽證。”陸希言從皮包裏掏出一張旁聽證明遞給孟繁星,“一年級都是基礎科目,這些都是必修的,憑這個旁聽證你可以去圖書館借書,可以去食堂吃飯,但需要自費,其實跟在讀生沒什麽不一樣,就是沒有學籍而已。”


    孟繁星接過來,十分珍惜的放入了抽屜內。


    “睡吧,明天一早還要上班呢。”


    呯!


    呯,呯……


    半夜被一陣槍聲驚醒,雖然離著七八裏地呢,但這樣的事情幾乎每天夜裏都會發生,有時候還有爆炸聲。


    法租界還算是安全的,那華界那才叫一個亂呀,抗日分子到了晚上就開始出來活動,那些投靠了日本人漢奸一到夜裏都不敢出來,睡夢中腦袋搬家的不在少數。


    如今的上海灘早已跟安寧祥和沾不上邊兒了。


    華美公寓。


    “金爺,這上海灘遲早都是帝國的,到那個時候,租界隻怕不複存在了,您還繼續留戀這個位置幹什麽呢?”金九的懷裏,一條美女蛇不停的蠕動著。


    “你們日本人就一定能夠把西洋人趕出去?”金九已經知道秋山雅子的身份了,不過他也算是上海灘上有名的梟雄,不像吳四寶那種憑女人上位,隻知道打打殺殺之輩。


    他是法租界的督察長,華捕中有幾個能做到他這樣的位置?


    就算是杜老板和老頭子都要給他三分麵子。


    “帝國的強大軍力是你想象不到的,金爺,難道你不想跟我雙宿雙棲嗎?”秋山雅子媚眼如絲,鮮豔的紅·唇吐露著誘·惑的芳菲。


    “我當然想,今天見的那個淺野,我可聽說了,就是他背後蠱惑翁雄綁架那個姓陸的大夫,惹怒了那姓唐的,結果呢,翁雄把自己給弄進去了,日本人可是一點兒都沒管他的死活?”


    “翁雄那是他自己愚蠢,如果他不是中了唐錦設下的圈套,又怎麽會身陷囹圄呢?”秋山雅子哼哼一聲。


    “話雖如此,那可是攢了一輩子的身家,換了我也舍不得。”金九道。


    “金爺,不如……”


    “你想都不要想,我告訴你,這可是我金九的命.根子,誰想拿走他,我跟他拚命!”金九瞪眼道。


    “金爺,我的意思是,咱們還是要未雨綢繆,別把一個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咱們也要為自己的後路著想?”秋山雅子緩緩說道。


    “你這話說的倒也有道理。”


    “但是,軍師和鐵血鋤奸團一日不除,我們就有安生日子,他們現在知道了我的身份,就一定會想辦法除掉我,那個假軍師我不知道他是誰,但他們能夠找到這麽一個軍師這麽像的人,就算真的軍師已經死了,這個假的也能取而代之,所以這個人會是我們的心腹大患。”秋山雅子道。


    “那個淺野說,這一次在亞爾培路刺殺周源泉的就是鐵血鋤奸團幹的,我怎麽覺得不太像呢?”金九不是傻瓜,他好歹也是法租界巡捕房的督察長,青幫在巡捕房的勢力根深蒂固,消息很靈通。


    政治處那邊傳來的是“軍統”戴雨農的手下的鋤奸行動隊所為。


    而這邊日本人卻說是“鐵血鋤奸團”的手筆。


    他到底該相信哪個呢?


    “金爺,誰是兇手對您重要嗎?”秋山雅子咯咯一笑,披了一件睡衣站了起來,拿起桌邊的香煙,抽出一根來,點燃,吸了一口,吐了一個優雅的煙圈兒道,“我們跟軍統無冤無仇,而且,軍統跟鐵血鋤奸團還是死對頭。”


    金九聞言,眼睛一亮,忍不住坐直了身子。


    “小寶貝兒,還是你聰明,不過,我隻能暗中跟淺野合作,要是暴露了我跟日本人的關係,我在杜老板麵前就不好交代了。”金九嘿嘿一笑,露出一排大黃牙道。


    杜老板的心狠手辣那是整個上海灘都知道的。


    “杜老板自己都跑到香港去了,還能奈何你我?”秋山雅子嗤笑一聲,吐了一口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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