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大夫,四哥給你的。”瘦猴遞過來一個布包。


    “什麽東西?”陸希言詫異的接過來,一上手,臉色微微一變。


    手帕裏包著的東西,他一上手就知道了,一把手槍。


    在法國留學的時候,他沒少摸過,跟蒙特這樣的警察做朋友,怎麽可能接觸不到呢?


    射擊可是他的一大愛好,隻是迴到上海之後,就沒有什麽機會碰了。


    “比利時fn公司製造,m1910,7.65毫米口徑,彈容量7發,不過,老六,我不需要這個。”陸希言放在手裏掂了一下,扔迴給了瘦猴。


    “陸大夫,今天事兒很危險,您還是帶著防身吧?”


    “真有危險,這玩意根本沒多大用處。”


    “……”


    “收起來吧,我真不需要這個。”陸希言道,他真的身上帶槍的話,未見的就安全。


    瘦猴想了一下,默默的收了起來。


    過東新橋,拐入北海路,到街角的東方飯店門口,陸希言示意瘦猴停車。


    下車,掏錢,付車費。


    “一切照計劃行事。”


    “明白。”瘦猴伸手接過鈔票,拉著黃包車一個轉身,便混入人流當中,迅速的消失了。


    陸希言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邁步向前走了過去。


    從路口過去,是繁華的西藏路,盛極一時的跑馬廳就在馬路對麵,曾經人流如織,熱鬧無比,往前不到走五百米,就是今天的目的地大中華飯店。


    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十分鍾。


    街上人流穿梭,形形色色的人都有,那些日本便衣就極有可能隱藏在其中,想要把他們找出來,就得有敏銳的觀察力和邏輯分析能力。


    路過一個電話亭。


    陸希言停了腳步,眼睛餘光觀察了一下左右,拉開門走了進去,抓起電話機,投了一個硬幣進去。


    “給我接大中華飯店二樓西餐廳?”


    “喂,我要訂一個位置,兩個人,對,時間是中午十二點……嗯……好的,我知道了……”


    接電話的是老五郭漢傑,他已經用服務生的身份混進了大中華飯店,剛才那通電話,是陸希言跟他約定的。


    這是一次情報消息的傳遞。


    他要知道,秋雅來了沒有,以及她身邊是否有保鏢,還有其他什麽異常。


    郭漢傑告訴他,秋雅已經到了,就在約定的位置,靠窗,她帶了兩個保鏢,看樣子是金九的人。


    其他並非發現任何異常。


    太正常了,這反而說明不正常,須知,這女人曾經下毒毒殺軍師,現在軍師約她見麵,她隻帶了兩個保鏢就出來了。


    就算是大庭廣眾之下,認定軍師不會做出過激的行為,但租界如此亂糟糟的治安之下,她就一點兒防備都沒有?


    這裏麵牽扯到了日本人,就更加要慎重了。


    越來越接近大中華飯店了,陸希言內心還是相當緊張的,這種事兒他可是第一次,摘下墨鏡,抬頭看了馬路對麵某一扇微微開了小半的窗戶,站了將近三十秒,這才低頭戴上了墨鏡,邁步向大中華飯店的台階走了上去。


    “先生,您幾位,有預定嗎?”門口的侍應生迎了上來。


    “兩位,二樓西餐廳,打過電話預約了。”


    “您這邊請。”


    軍師習慣走樓梯,陸希言自然要依照這個習慣來,就在他抬腳踏上第一個台階,忽然墨鏡反光照映中,看到那送自己到樓梯口的是侍應生跟另外一個人耳語說了幾句。


    雖然聽不大清楚說什麽,但那分明說的是日語!


    這是個陷阱!


    陸希言頓時感覺渾身毫毛都豎立了起來。


    這個時候,他知道自己不能退,隻能往上走,往後退,隻有死路一條,看來,這秋雅早已被日本人掌控,或者她投靠了日本人。


    這是最壞的情況。


    一定要鎮定。


    陸希言在心裏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這個時候,走錯一步,那都會是萬劫不複,幸虧他跟孟繁星學了一段日子的日語,不然他現在還發現不了。


    二樓西餐廳,一天之中最繁忙的時候。


    客人不少,能夠在這裏消費的,那都是上海灘上有錢人。


    舒緩的音樂,充滿了濃情愜意,能夠在這樣一個環境下用餐,那真是一種享受,可這裏的消費卻是不便宜的。


    陸希言踏進餐廳,隨手將禮帽和圍巾交給了迎麵而來的郭漢傑,直接就朝秋雅坐著的那張桌子走了過去。


    他不確定此刻西餐廳內有多少日本便衣,但能肯定,他自從走進西餐廳,就已經被包圍了。


    繼續向前,還有一線生機。


    “想不到,你還敢出來見我。”陸希言走到秋雅麵前,直接就坐了下來,恣意的盯著這個讓軍師命喪黃泉的女人。


    秋雅微微一笑,姿態優雅的放下手中茶杯,眼眸微微一張:“我也沒想到,你會這麽傻,真的會來?”


    陸希言眼神微微一縮,這個動作,這個放鬆的姿態,這是譚四口中描述的那個交際花秋雅嗎?


    他不會認錯的,他見過秋雅的照片,與眼前之人一模一樣,除非她還有個雙胞胎的姐妹。


    冷靜,譚四可以找到他來假扮軍師,日本人也至於也找一個“西貝貨”來冒充秋雅吧。


    那就隻有一種可能了,也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


    “看來,我還得真的重新認識一下你了。”陸希言微微一歎道。


    “軍師,你聰明,英雄一世,怎麽到現在還不明白一個道理嗎?”秋雅淡淡的一笑,仿佛一點兒害怕的意思都沒有。


    “哦,是什麽道理?”


    “良禽擇木而棲,識時務為俊傑!”秋雅微微一笑。


    “原來如此。”


    “你根本不是軍師,告訴我,你是誰?”秋雅忽然嫵媚一笑,微微傾身下來,湊到陸希言麵前,仔細的端詳了他一下,眨巴眼睛緩緩說道。


    “秋雅,咱們之間就沒有必要開這種玩笑了,我是誰,你真的不認識了嗎?”陸希言努力鎮定道,但手還是抑製不住抖動了一下。


    譚四,你可真是害人不淺,連秋雅的真麵目都沒搞清楚,虧你們還說自己有多專業和厲害。


    “秋雅,我今天來……”陸希言右手一抬,放到了桌麵上。


    “別動,我跟軍師同床共枕多年,他的一舉一動是絕對瞞不過我的。”秋雅忽的盯著陸希言一聲冷喝道,“你偽裝的真像,剛才我差一點兒就相信了。”


    “秋雅,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這樣對我,真讓我寒心。”


    “這餐廳內外都是我的人,這一次,你以為你還能跑得掉嗎?”秋雅冷冷的一笑,眼神瞬間如同換了一個人似的。


    “你的人?”陸希言臉色微微一變,“你是日本人?”


    “哈哈哈,你比那個真的死鬼聰明多了,隻可惜,聰明人都沒有好下場,譚四也不知道從哪裏找了你這麽一個替死鬼,真是可惜了……”


    “你怎麽確定,我就一定會死呢?”陸希言盯著對方道,問題很嚴重了,譚四居然沒弄清楚秋雅這個女人的真實身份。


    換句話說,就連軍師自己恐怕都不知道,跟他同床共枕多年的女人居然是個日本間諜。


    這玩笑開大了。


    秋雅的目光微微的往下移動了一下。


    桌子底下!


    陸希言的手速比對方更快,一把藏在桌子底下的南部手槍已經到了他的手中,而且還是左手。


    秋雅眼神相當驚愕。


    陸希言的右手則一下子摁住了她的右手,繞脖子一圈兒,將她拉過來,擋在自己身前,背對著窗戶。


    事發突然,西餐廳內埋伏的日本便衣衝了上來,紛紛掏槍圍了上來。


    “讓他們後退!”陸希言一手鎖住秋雅的脖子,一手拿著槍抵著她的太陽穴,喝令一聲道。


    “你跑不掉的,跟大日本帝國作對的人都沒有好下場的。”秋雅緊咬嘴唇道。


    “是嗎,我也要告訴你一句,你們這些侵略者也是沒有好下場的。”都到這個時候了,陸希言已經毫無顧忌了。


    他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隻是沒想到會用上。


    “你就算劫持我,一樣逃不掉的,外麵已經布下天羅地網,你雖然不是軍師,但你的勇氣和能力正是帝國需要的……”


    “真囉嗦……”陸希言拉著秋雅退到窗邊,聽到樓下“吱嘎”一聲,知道,接應自己的人來了!


    他猛地將秋雅往那群日本便衣中一推,自己推開窗戶直接就從二樓跳了下去。


    一輛黑色的小汽車衝了過來,嘎吱一聲,門開了,他順勢就鑽了進去!


    嘭嘭……


    等到樓上的日本便衣反應過來,衝到窗戶邊上朝下麵開槍的時候,黑色小汽車已經拐了一個彎兒往南開出上百米了。


    “追!”


    氣急敗壞的秋雅下令道。


    呯!


    衝出門口的日本便衣應聲倒下。


    埋伏在馬路對麵民居裏的老二丁鵬飛一槍一個,接連射殺了四五個日本便衣,硬生生的把日本人堵在裏麵不敢露頭。


    埋伏在街角不遠的穿便服的日本憲兵第一時間趕過來支援,一時間,街上槍聲大作,亂成了一鍋粥。


    附近租界巡捕聽到槍聲,立刻吹響了警哨,大批的巡捕衝了過來。


    街上一亂,誰還注意到一輛小汽車的行跡,何況大街上,那麽多的小汽車幾乎都是一模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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