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天邊是紅豔不失柔和的晚霞,大地沐浴在這片霞光中,便透著一股寧靜味道。


    此時正是初春時節,萬物生發,大地上鋪著一層綠毯,不過在這綠毯間卻有一條遠不見盡頭與出處的金帶,那是一條寬闊的黃土路。


    路上迤邐著一支長長的車隊,當然,這所謂“長長”不是跟這條路相比的,不過百來號人、十幾輛馬車的隊伍規模確實是不小了。


    這是一支商隊。


    十幾輛馬車多是貨車,上麵是滿當當的各色貨物,隻有三輛車裏載著人,車上的人分別是商隊主人及其兒子、還有醫師。


    其餘的近百人裏,除了十多名管事或騎在拉車的馬上、或坐在車轅上外,還有二十四人是騎著高頭大馬,手執各式武器,不止是他們自身穿著護甲,就連馬身上都披著一層皮甲。


    其中尤以行進在隊伍最前及最後的四名騎士最為吸人眼球、氣勢最是雄壯:


    因為他們不像他人身上的護甲以皮革為主,頂多就是有塊護心鏡,這四人身上的鎧甲明光鋥亮,卻是以金屬為主的戰甲,胯下的純白色戰馬披著的是鏈甲,戰馬也比其他二十匹本就不矮的馬還高出小半個頭,骨架粗壯、肌肉強健。


    更加特別的是,這四匹馬蹄下竟下有團團白霧繚繞,那白霧也不太大,隻堪堪包裹住碩大的馬蹄,但有著蹄下的這四團白霧,它們揚蹄奔行時,就無有絲毫的塵土揚起了。


    這四匹馬被喚做踏雲馬,力大無窮,放開腳程可日行三千裏,卻不是普通馬匹可比。


    而騎著它們的四名騎士是商隊的最強武力——晨曦戰士。


    除了這些人外,剩下的就都是步行了,這些步行之人身上基本沒有著甲,手上倒多也有持著各種武器,不過這些武器顯然一看就不能跟那些騎士相比,有的甚至幹脆就是拿著根削尖的竹槍,也就聊勝於無了。


    不過他們本來就不是專職戰鬥的,他們的主職是收購販賣貨物,也就是商隊的夥計,持武器隻是預防著危急時能貢獻一點綿薄之力。


    醫師的馬車是在隊伍的中後方,在馬車的左右各有一名披甲騎士隱約護持著。


    醫師對於這種戰鬥隻是家常便飯的商隊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有披甲騎士專門守護也不奇怪。


    “奶奶的,我的腳肯定起泡了,可痛死我了,我以後一定也要成為護衛,騎著戰馬,再不用這麽受累了。”


    醫師馬車後麵的一輛貨車後,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年走路有些歪扭,看著前麵的騎士,羨慕地低聲說著。


    趕路一天,少年臉上頗有些髒亂,走路間很明顯地流露出痛楚之色。


    他是這次商隊擴編剛吸收入內的人,還沒習慣長途徒步奔波,腳下就起了泡了,好在這時候大多人都累了,商隊行進速度放緩,還不至於讓他受不住。


    而他說話的對象是在身邊的一名二十歲左右的青年。


    相比相貌普通、身材一般的少年,青年要耐看得多,雖然也一樣穿著粗布衣,身上臉上不可避免的有些塵土,但還是比少年要幹淨一些。


    更主要的是身材修長矯健、五官棱角分別,特別是一雙眼睛,黑亮黑亮的,很是給他添了不少彩。


    不過若將他臉上的風塵洗去,便可發現他的臉色有點蒼白。


    少年說著將目光轉向青年:


    “東哥,你能殺死陰魔,雖然他們說那陰魔肯定是剛誕生的蠢貨,雖然你差點跟它同歸於盡了,但不管怎麽說你也一定是名很強大的護衛吧?”


    少年此時話裏的“護衛”並不指狹義上的護衛,而是指還沒能成為戰士,但又有較強大實力的那一層次的人。


    因為這些人一般從事的是護衛、冒險者一類的職業,而冒險者這稱唿太寬泛,戰士冒險者也多得是。隻有護衛,不管是商隊護衛還是看家護院的護衛,所稱唿的都不會是戰士——戰士便是從事類似工作,在實際上的職務也往往是客卿、供奉等。


    所以人們多以護衛泛指有較強大實力的、戰士之下的人。


    當然,這並沒有嚴格的限定,比如實力強大的商隊對護衛的要求,肯定要比實力弱小的商隊更高。而到了某些危險的地域,或者一些繁華的大城乃至巨城之類的,戰士做最底層的護衛是很正常的。


    青年東哥目光悠遠,隨意迴道:“還行吧。”


    少年有些羨慕:


    “這次到達安遠城修整過後,你的傷勢就應該好的差不多了,那就可以申請成為護衛了,薪俸高、各種福利好,不用走路,還不用去跟人討價還價,可比夥計舒服多了。”


    東哥名叫傳東,對少年羅小虎的話隻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他心裏是想著羅小虎隻想著做護衛的好處,卻沒想著做護衛的危險性比夥計要高得多,不過這是大多人特別是青少年的普遍想法,他無意去與羅小虎說道。


    至於申請成為護衛……嗬嗬!


    羅小虎顯然不明白東哥的微笑的真正意思,對他來說,成為護衛就是最大的野望了。


    當然,有的時候他也會幻想點不可能實現的幻想,比如……


    羅小虎極目向著隊伍最前方,騎在踏雲馬上、裝備齊整威武的兩名晨曦戰士看去,距離有點遠,又有些許塵埃遮擋視線,使得那兩名戰士的背影在羅小虎的眼裏,有些不太真切。


    但對羅小虎來說這樣正合適。


    若距離太近,又或者沒有塵埃略略阻擋下目光,他還不敢這麽肆無忌憚地,看著那兩名尊貴強大的晨曦戰士的身影——據說戰士們對目光的感知可是很敏銳的呢。


    羅小虎的目光貪婪地盯著那兩個身影,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嘴角不自覺地張開,在明亮的晚霞下,有點點晶光在他嘴裏出現。


    “你想成為戰士?”


    東哥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正在浮想聯翩的羅小虎嚇了一跳,趕緊合上嘴巴,伸手在嘴角擦了擦。


    “怎麽會!”羅小虎頭搖的跟潑浪鼓似的,看向東哥:


    “我怎麽會有這種想法,我隻不過是希望今晚能在夢裏成為戰士,穿上威武的戰甲、騎著強壯漂亮的踏雲馬,享受一下身為戰士的滋味罷了。”


    對他來說,成為護衛是理想,是要想方設法去實現的;成為戰士則是夢想,或者準確來說是幻想,他根本沒想著會有實現的那一天。


    傳東看了他一眼,輕輕一歎,低聲呢喃:


    “知足也好,總好過苦苦追求卻不可得,隻落得痛苦一生乃至丟失性命來得好。”


    “東哥你說什麽?”羅小虎疑惑問道。


    “沒什麽……”


    隊伍前方楊管事的聲音傳了過來:


    “前麵有片開闊的平地,晚上就在那裏休息了,後麵的快趕幾步,開始埋鍋做飯。”


    晚霞看著燦爛,卻是很快就會暗淡消失,然後天色迅速變暗,所以商隊要趁著還有光亮安營做飯了,至於夜晚行進,那是不可能的事。


    聽到要吃飯休息,眾疲憊的夥計都提起了幾分精神,就連羅小虎腳步也輕快了幾分,似乎腳上的痛感都大為減輕了。


    被選為休息地的是路邊的一塊空地,看得出這當是人工開辟出來的,有被燒過的草木灰殘留,還有做飯宿營的痕跡,商隊倒是湊巧了,省事不少。


    埋鍋造飯的事自然還是由夥計配合幾名兼職的夥夫來做,騎馬的護衛們則是給自己的馬鬆散筋骨肌肉、喂食,就連四名戰士也都是自己動手,他們常年在外奔波,戰馬並不是簡單的代步工具,而是親密的夥伴甚至戰友!


    傳東沒有去給其他夥計幫忙,他沒有為他人服務的覺悟。


    忙碌的夥計們倒也沒人來指責他,因為他們都知道他殺死了隻陰魔,有著護衛級的實力,等這次迴去休整一下,傷好了就肯定要成為護衛的。


    無所事事的傳東將目光放在空地的一塊巨大的石頭上,那石頭約莫有丈五來長,一丈高,此時石頭上有一名年輕人正在舞動著一把長劍。


    那劍通體明亮,透著晶瑩之感,劍身內部有點點火紅光芒流轉,隨著年輕人的舞動,長劍化成一道紅色流光不斷飛舞,更因劍身晶瑩,除了主要的紅色流光,還有各種色彩閃動,看起來極是漂亮。


    年輕人舞劍的姿態中都透著股快活之意,嘴裏更是時不時發出興奮的唿喝,顯見得很是高興。


    “怎麽,小子,很羨慕少爺的劍?”一個聲音在身邊響起。


    傳東收迴目光,出現在他身邊的是楊管事,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楊管事既是商隊的大管事,也是商隊主人王德均家裏的外事管家。


    楊管事低聲道:


    “那把劍留在你手裏不過是明珠蒙塵,你又能使出幾分威力?隻有在小少爺手裏才是相得益彰。更何況若沒我們相救,你現在指不定連具完整的屍骨都沒了,老爺還心善收你為王家家仆,允你護衛之位,你當感激老爺的恩情才是!”


    傳東淡聲道:


    “楊管事你多心了,那把劍本就是我為感謝王老板的救命之恩,主動獻給王少爺的,已經沒有什麽念想了,隻是王少爺劍耍的漂亮,忍不住看了幾眼罷了。”


    成為家仆之事,他都懶得提了,趁他昏迷時直接用他的手指在那賣身契上按下了手印,或許對羅小虎這等人,這種事求之不得,但對他傳東而言,這顯然不是什麽恩情。


    “你明白事理就好”楊管事露出笑容,然後又收斂笑容,有些嚴厲地道:


    “另外要稱唿老爺‘老爺’、或‘主人’,你現在是我們王家的人了,怎能叫什麽老板,更何況還帶著姓,成何體統!稱唿小少爺一樣要叫‘小少爺’、‘勝少爺’‘小主人’!”


    傳東隨口迴道:“知道了。”


    楊管事看他這態度有些不滿,卻沒再說什麽,隻想著來日方長,怎麽著也得把這小子好好炮製炮製,再揉捏成合乎他心意的形狀。


    楊管事走開後,傳東微抬頭看向在遠處山頭一點點沉下去的夕陽,眼睛漸漸失去了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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