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醒來時,嬗瓴覺得頭腦已清明了許多,身體也不似昨日那般沉重了。


    才下得床來,便聽到壤琡從外麵走進來,邊走邊說道:“從小就不會喝酒,偏要逞強大半夜去喝,還喝醉,這次病一迴,可長點記性了。”


    嬗瓴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卻發現他身後還跟著宙煊。不由嘟喃著嘴小聲道:“我隻是覺得那處賞月的樓台景色甚美,就不覺想去那裏喝兩口,也想學著別人把酒問月的風雅一迴嘛。”


    “還把酒問月呢,把自己問病了吧。”壤琡嘴上說著,手裏也沒閑著,一碗藥已遞到了嬗瓴麵前。


    “還喝呀,我都已經好了。”嬗瓴嚇得退了一步。


    “除病要除根,沒好全怎麽行。”壤琡又跟進了一步。


    幾番進退,嬗瓴苦了一張臉,最終妥協。


    宙煊見他二人逗趣,不由得臉上又露出了微微一笑。


    “我得了滴煉石,要迴芷歸山去閉關煉化,你是隨我迴去,還是留在這多玩幾日。”


    “你要煉滴煉石?那豈不是要閉關數月,我可不可以去鹿野山之外玩,我都還沒有去過別處呢,比如仙界啊或者魔界什麽的!”


    “你這麽說,我還非得把你帶迴去了,如今仙魔二道爭這天地之主,征戰不休,這個熱鬧你還真不能去湊。”


    “啊,好吧、好吧、好吧,我就乖乖呆在這鹿野山,哪也不去行了吧。”


    雖然嬗瓴裝出了一付乖巧可愛的模樣,但壤琡還是與宙煊強調了一迴:“這丫頭鬼靈精怪得很,得看好了,不然她真的會偷跑出去,以前在芷歸山,都不知道被我半路抓迴來多少次。”


    宙煊隻淡淡一笑道:“小丫頭也就是貪玩,放心吧,我不會讓她離開鹿野山的。”


    於是壤琡又千叮嚀萬囑咐了一番,才乘上黃麟迴芷歸山去了。


    壤琡走了,嬗瓴也未見得高興,吃過午飯,便獨自抱了那熾弦琴進了蓮池深處。懨懨的彈了一會琴,腦子便開始動起歪腦筋來:一定得找個機會出去看看,仙界、魔界、凡界書上說的都是很有趣的地方,芷歸山是神域與凡界的交界,玄冥河是神域與魔界的交界,火神的祝融山是神域與仙界的交界,壤琡迴芷歸山了,自然避不過他去凡界,祝融山赤煉宮的那位火神聽說不好惹,不如就從玄冥河去魔界玩一玩吧。心裏打定主意,便開始盤算如何騙過宙煊。


    於是,嬗瓴去了廚房,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用這些年在芷歸山日夜幫忙壤琡造物的態度,打點了一個下午。


    嬗瓴忙完,便出來尋宙煊,那小仙童說聖尊在書房,於是她便高高興興的奔了過去,到得門口,卻不知道要怎麽開口。在門口扭捏了半天,宙煊的聲音卻從殿內傳來:“你站在門口許久,是要做什麽嗎?”


    嬗瓴一驚,忙道:“呃,聖尊,我做了飯菜,想問問聖尊可有好酒,不如我們一起用晚膳吧。”


    話音剛落,宙煊已經出現在了門口,漆黑如天幕的眼睛看了她一眼道:“壤琡走時交代過,你病才好,不可以喝酒。”


    “不是吧,人都走了還不讓我安寧!”嬗瓴一聽便是一副心都快死了的表情。


    宙煊卻淡淡一笑道:“沒有酒,但有好茶,壤琡說你茶道精湛。”


    “啊?壤琡還真是什麽都說!”


    “沒有酒便不可以用晚膳了嗎?”


    “哈,不是不是,晚膳已在正殿備好,就等聖尊去呢。”


    邊用膳,嬗瓴邊看宙煊,看他喜歡吃什麽。這一大桌子的菜,可是她費了好多心思才做成的,就算壤琡那個吃界尊神來吃,也絕對要讚不絕口的。


    過了半晌,宙煊突然抬頭望向她道:“這飯菜有問題嗎?你為何隻看著我,卻不吃?”


    “啊,我真的在看你嗎,不會吧,我還一直在想,明天給你做什麽菜呢。”嬗瓴隻想扇自己幾個大耳光。這樣迫不及待的表現,難怪宙煊都要懷疑飯菜有問題了,這不白做了嗎?


    “嗯,味道不錯,不過做這許多吃不完,難免浪費。”宙煊說完這話便起身了,走到門口時停住道:“我讓人在書房備好茶席。”


    嬗瓴這迴就欲哭無淚了,味道隻是不錯嗎?還嫌她浪費。這可是她一下午的忙活,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就一句還不錯就打發了。不過轉念一想,他說在書房擺茶席,應該是想讓她過去沏茶。心內便暗暗在想,這迴要扳迴一局才行,一定要讓他放鬆戒備,自己才能順利逃脫。


    於是嬗瓴去蓮池裏摘了一支幹枯的蓮蓬,便來到書房,殿內果然已焚香布席,一卷絲竹編製成的茶簾,一尊銅製的煮茶爐,一柄粗陶燒製的茶湯匙,兩隻紋繪了青蓮圖案的粗陶茶盞,一尊銅製蓮花香爐正嫋嫋升起一縷青煙。這些物件,一看便知道出自壤琡之手。隻是此番它們散落席上,很是不倫不類。


    於是嬗瓴走上前去,從博古架上取下一個青玉小花瓶來,將那幹蓮蓬插上。坐到了宙煊的對麵。仔細將麵前的茶具一一重新擺了,立時,整個茶席便如經了一陣春風般鮮活了起來,清雅怡人。


    宙煊看著那些在嬗瓴手中流轉的器物,低聲說道:“茶席之度,善巧用物,本是同樣的器物,置整有度,也是不一樣的趣味!”


    嬗瓴聽了,微微一笑道:“吃茶之事本來簡單,一葉一瓢,水火相交,便可潤萬物。終歸還是人心複雜,才做出這許多名堂來。”


    宙煊聽她如此說,舉目望了她一望,微微笑道:“你小小年紀,又沒遇過多少人,怎知人心複雜。”


    剛好嬗瓴舀好了茶,將茶盞雙手遞予宙煊,突然見著他這樣看著自己微微一笑,當真好看到耀傷眼睛,心口如同被電了一下,手一抖,差點連杯子都沒拿穩。


    宙煊伸手接住了杯子,皺了皺眉道:“剛才說話還如個參悟的高人,一轉眼就又是毛手毛腳的丫頭了。”


    嬗瓴暗暗瞪了自己一百眼,忙縮迴了自己被宙煊碰到的手。訕訕的笑道:“我果然如壤琡說的一般沒見過世麵。”


    宙煊聽到她說這話,愣了愣,沒說話,卻舉杯把那潑了一半的茶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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