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初世界分散,四塊土地誕生四種人,野蠻嗜血的蠻人,善用工具的智人,水陸兩棲的阿萊人,還有半靈魂化的幽族。


    蠻人的力量最強。原初蠻人是地表最強物種之一,與龍共同在陸地上稱霸。傳說他們可以力抗龍息,隻要三十個蠻人就能對抗一條成年巨龍。


    智人被認為是現代人類的直接原型:善於運用工具,通過學習不斷地提高進化,最終以族群的力量稱霸世界。


    記載阿萊人與幽族的文字已經全部丟失,隻剩下兩個族群孤零零的名字。


    隨著時間流逝,四種人逐漸融合、消亡、分離、進化,最終出現古代人類。


    古代人類在大陸上遷徙,以部落為依托,過著半遊牧半采摘的生活。這時的人類活動範圍前所未有的廣闊,他們走過草原,他們越過雪山,他們在最東部的海洋,他們在最西麵的山巒。


    萬千人類中,有這樣一個部落。


    這個部落正在遷徙,在他們前進的方向上,出現一柱青石。部族們對石柱很好奇,於是去請教祭司。


    祭司脖子上是一串貝殼,他拄著光禿禿的木棍過來,顫顫巍巍地站在石柱下。他伸出蒼老的手指,試探地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石柱。


    咚咚。


    老祭司眼前閃過一道白光。


    “哇啦啦!”


    老祭司急忙跑到戰士們身後。戰士有些奇怪地嘟囔著:“嗚嗚啦哇?”


    老祭司生氣地用木棍敲打戰士:“哈卡!哈卡!”


    戰士委屈地抱著頭:“破破帕啦嗚啦啦。”


    老祭司滿意地拍拍戰士,迴神繼續觀察石柱。


    但過了好一會也沒有怪事發生。


    老祭司卻覺得自己不一樣了。那道白光讓他恍惚看到新的世界。他轉過身,喉嚨裏發出意義不明的聲音:“哇嗚啦啦,嗚哇。”同時張牙舞抓地揮舞木棍。


    部落戰士點頭如搗蒜,嗚啦地迴應,並歡快地跳起舞。


    老祭司滿意地點頭。


    當晚,部落在石柱旁駐紮。


    是夜,部落燃起篝火,火光比月光更亮。


    老祭司站在部族們的中央,鼓舞著木棍,脖子上的貝殼叮當作響。部族們也披頭散發地拍打著自己的肚皮,發出誇張的吼叫。


    他們圍著火激烈地舞蹈,篝火搖晃,影子散亂,空氣變得暗紅。


    當星星全部出現的時候,部族們漸漸停下舞蹈,圍坐在老祭司身旁。


    荒野一下子安靜下來,隻能聽見木柴劈裏啪啦地聲響。


    老祭司撥弄著貝殼,用木棍敲擊石頭。部族們一動不動,全部專心看著老祭司。


    老祭司點點頭。他敬畏地指著石柱,部族同樣指向石柱。他又指著自己,部族跟著指向自己。


    老祭司嘴唇顫抖著,瞪著眼睛,用盡最大力氣吐出一個音節:


    “棱!”


    部族們似乎有些疑惑,抓耳撓腮,四下偷看。


    老祭司生氣了。他用最大幅度舞動木棍,狠狠地指向石柱,狠狠地指著自己,狠狠地大喊:


    “棱!”


    部族們不明白老祭司在幹什麽,不過沒關係,祭司是部落的保護神,跟著做一定沒錯的。於是他們指指石碑,又指向自己,齊聲喊著:


    “棱!”“棱!”“棱!”


    起初是指著自己喊,到後來是指著別人喊。一聲接著一聲填滿整個荒野。


    “哈啦,薩卡,棱!”


    “棱,吼啦!”


    “吼啦,人!”


    “人?”


    “人!嗚啦!”


    老祭司站在部族中央,臉色潮紅,額頭堆滿冷汗,似乎既興奮又恐懼。聲浪堆積,他眼前的白光也越來越亮,越來越燦爛,亮得他睜不開眼睛,亮得他頭暈目眩。


    他明白了自己的命運,和萬千族人一樣,他要死了。


    於是,老祭司掐了掐小祭司的臉蛋,然後閉眼倒地。他的唿吸停止了。小祭司瞪著雙眼,好奇為什麽老祭司倒在地上不起來。


    月輪至半所有人都累了,部落逐漸安靜。小祭司依偎著老祭司,像往常一樣睡著了。


    第二天早晨醒來,小祭司心裏很委屈。他昨晚睡得很不好,仿佛抱著一塊冰冷大石頭。他覺得老人不喜歡他了。


    於是小祭司早早起來,給老祭司司采迴來果子,是他最喜歡吃的紅色的小果子。


    可是老祭司不肯起來嚐一嚐。


    小祭司推了推他,老祭司動幾動。再推了推,再動了動。小祭司鬆開手,老祭司就不動了。


    小祭司耐心地等待老人起床。


    部落中午就離開了,但是小祭司沒有走,他覺得老祭司會重新站起來,再掐掐他的臉蛋。


    從日落等到月升,老祭祀再沒有起來。風吹過原野,發出嗚嗚的淒鳴。


    小祭司看看月亮,眨眨眼睛,把紅果子塞進老人手裏,圍著他認認真真地跳完一支舞。然後摘下貝殼項鏈,拿起木棍,向著東方追尋部落。


    當天晚上,小祭司帶著貝殼項鏈,拄著木棍趕上部落。


    族人們很開心,祭祀又迴到了部落。


    於是小祭司接替了老祭司的職位。他從部落中選擇一位男嬰撫養,那天晚上,他把男嬰抱在懷裏,像老祭司溫暖他一樣,他溫暖著另一個人。男嬰睡得很好,祭司睡得很好。


    其後每次部落遷徙都會經過那方石柱,而每一次在石柱下舞蹈,都會收獲新的音節。


    火焰,食物,繁衍。音節越來越多。


    又經過很多年,小祭司長成大祭司,又變成老祭司。


    老祭司帶著部落再一次來到石柱下。


    一樣的篝火,一樣的舞蹈,一樣的新的音節。


    這一次部落得到的音節是:“生命。”


    老祭司帶著貝殼,拄著木棍,眼神朦朧似乎迴到多年前最初的夜晚。


    再然後,老祭司看到他撫養的孩子倒下,卻再也沒有起來,就像上一代祭司一樣僵硬地趴在地上。


    老祭司知道分別的時刻到了。於是在他手裏塞了一串紅果子,又溫柔地跳出一支舞。


    他抱著親人的身體直到天亮,那是老祭司最後一次溫暖他。


    第二天黎明,老祭司最早醒來,他戴著貝殼拄著拐杖來到石柱下,眼前浮現上一代祭司和他的孩子。


    他對石柱說:“死亡。”


    老祭司眼前閃過一道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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