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是最接近圍棋之神的存在。”


    希北風笑了笑道:“不過到底是不是,我就不清楚了。”


    齊四方蹙眉,正要再問點什麽,穆臨這個時候卻插嘴道:“故弄玄虛!”


    此話一出,許多人露出同樣譏諷的表情,壓根就沒有一個人相信希北風的話,其中也包括婁皓日這一些人。


    希北風也沒指望這些人相信,隻是硬纏著他要答案,本來還有點興趣瞎扯一通,現在就老老實實說出個真實答案,至於信不信就是他們的事情了。


    他搖搖頭便站起身,道:“你們想知道的也知道了,我就不再跟你們奉陪了,至於說趕我出棋館的話就不用說,反正我以後應該是不過來了。”


    白多義起身笑道:“北風兄的話正合我心,反正以後下棋我就找你。”


    “天天下也很容易煩的。”希北風笑著道:“不過閑暇打發時間還是挺不錯的,畢竟這地方也沒有什麽遊戲可以玩,整天發呆睡覺瞎轉悠也不是個事情。”


    “就是這樣!”白多義感同身受地道:“沒多少棋可以下的日子裏,我還不就是整天發呆睡覺瞎轉悠,都快把人給憋死了。”


    希北風好笑地搖搖頭,也不理會其他人古怪的眼神,就抬起腳和白多義兩個人走出了棋館,雖然好像是失敗的逃亡者,但是背影卻沒有一點落寞,反而帶著幾分痛快,叫許多人看了覺得是一拳打空。


    “裝得跟什麽一樣,還不是灰溜溜地跑了!”穆臨不滿地譏諷道,本來還想讓齊四方和其他人一起給希北風難堪,結果這小子直接溜走了,這讓處心積慮的他很糾結。


    肖人也在一邊幫腔道:“他那是心虛了,不然的話,不會跑得這麽快,咱們大人有大量,何必跟他們一般見識!”


    任拳亦是道:“沒錯,反正他們說了以後都不再來,起碼大家都不用覺得煩。”


    趙一等心中自是讚成他們的說法,不過麵子上還是要矜持一些,便道:“隻可惜棋譜,不知道那布局到底是誰弄出來的!若是能與那等人見一麵,甚至於對弈一局,該有多好!”


    “是啊……”許多人幽幽一歎,這個時候又有點後悔趕走希北風和白多義了,心想著起碼得把真相套出來才是。然而,現在這麽想也晚了。好馬不吃迴頭草,總不能跑去把人家攔迴來吧?


    齊四方無奈地搖搖頭,就坐到了希北風的座位上,看著那一盤沒有收拾掉的棋局,陷入了沉思之中,越看越是蹙眉。


    其他人均是納悶地瞧了一眼,隨後耐心等了一會兒,發現齊四方如老僧入定一樣,也就各自散開了,心裏大抵也能理解,這就是求而不得,魔障了,隻能盯著一盤臭棋看著。


    婁皓日等人也不想跟著瞎摻和,反正希北風本人已經放棄了跟別人繼續做無聊的鬥爭,他們自然也不會無趣地替希北風辯駁。棋館終究隻是一個小圈子,並不是什麽非得繼續混下去的圈子,希北風現在有了棋友,也不屑於在這裏繼續廝混,那麽就這樣幹淨利落地離開,也是一個明智之選。


    至於說是被其他的人誤解,被背地裏進行諷刺譏笑,相信希北風這個沒心沒肺的估計不會有什麽感覺,除非還有人跑到他麵前瞎蹦躂,到那個時候會吃虧的就不知道是誰了。


    總的來說,還是拖了圈子小的福氣,希北風不屑於混,也沒有必要混,所以才能背對著譏諷,瀟灑地離開,讓眾人蓄好力的一拳直接作廢掉。


    若是放在社會這個大圈子上,恐怕希北風除非是決定遠離塵世了,否則還不得用一番手段,跟穆臨、任拳、肖人和趙一等,以及一種盲目跟風一起黑的人,還有一幫冷漠地站在一邊看戲的人,狠狠地鬥一場。屆時,有人流血,有人流淚,還有人本想站在一邊流汗,最後恐怕也得跟著流血流淚。


    一行人皆是搖搖頭,就打算離開,希北風可以不介意,可以瀟灑離開,但他們可無法做到把之前的事情完全忘記,直接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繼續留在這裏和人平心靜氣地下棋。


    要說徹底不來了倒也不至於,排除遇到事情冷漠的表現,平時交往起來還是沒有多少問題的,而且那下棋的水平確實是這裏居高,婁皓日肯定還得繼續帶著小黑征戰的,而茅依依的話認識這裏的許多人,心裏鬱悶歸鬱悶,也是無法徹底斷絕關係的,頂多是少來棋館罷了。


    這就是涉及到了一個問題,一個人的哪種行為讓你覺得這個人不可交?


    不可交當然有不可交的理由,但是過於苛刻的話,也就變成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這兩句話的解法,查詢百科詞條可知,其意思為“水太清了,魚就無法生存,要求別人太嚴了,就沒有夥伴。用來表示對人或物不可要求太高。”


    然則,中華文化博大精深,一句話可以有多種解法,甚至於從古到今曆經千年,經曆了一些演變,而導致後來的詞語與最開始的詞語其實並不相同。


    例如有名的“兩肋插刀”,其實原本乃是根據“秦叔寶為朋友兩肋莊走岔道”的傳說演變而來,也即是“兩肋岔道”,諧音聽起來則如“兩肋插刀”,詞麵雖然不同,但是詞義卻很鮮明形象地表達了出來,也不失為一種美妙的巧合。


    但是,像另外一些詞語,尤其是長句,就很容易引起各種頗帶心機的解析了。


    例如,像剛才所說的,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山間小溪清可見底,便不會有魚?


    不,肯定還是有的,而且說不定還有大肥魚。


    但如果這條小溪放在人類聚居地裏麵,便是另外一番景象了,也即是完完全全的水至清無魚。


    那麽這一句話,到底想說的是,水太清了,沒有足夠的雜物和浮遊生物供魚吃,才導致的沒有魚,還是想說水太清了,無法讓魚迴避風險才沒有魚,又或者是兩者皆有呢?


    這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放到不同的情況便可以靈巧地用上其中一種,或者是兩種含義,但最早之前的意思到底是一種,還是兩種,恐怕隻有原作者心底裏清楚了,畢竟文人就是這個樣子,有的時候心裏很清楚這句話就是那個意思,但明著解釋卻偏要用另外一種解釋,或許是有冷嘲熱諷之意,或許是有惜身避禍之心。


    當然了,還有一種可能的是,原作者壓根就不知道其他人那麽多彎彎心思,居然還能曲解出多種意思,借他的名頭去忽悠別人,誰讓這個國度的人一直厚古薄今呢?


    古人之話樸實精準,今人之語也未必不真吧。今人之話聽起來準,但說不定其實也很可笑呢?


    無論古今,說得對便好。


    這個理,很多人清楚,但卻未必做得到。


    扯遠了,說迴後半句話,人至察則無徒,要求別人太嚴了,就沒有夥伴。這麽解,顯然是大眾主流的解法,而且套在原文出處也不是問題,畢竟其原文後麵有非常顯而易見的句子“舉大德,赦小過”,按主流解法也可以連貫上下。


    然而,單獨拿出來,解成別的說法也沒有問題。


    人至察則無徒,一個人太過精明也是很容易沒有朋友的。


    顯然,這麽解的話,似乎更符合於現代社會的許多現象。當然,不可否認,這種解法應該是曲解了原文。


    隻是到底是不是原文的,其實關係並不是很大,一句話有道理就是有道理,放在原文當然不好曲解,但是單獨拿出來使用,也未必就是犯錯誤。


    如果以第二種意思,也即是一個人太過精明也是很容易沒有朋友的,顯然棋館裏麵的很多人其實都不配當朋友了,甚至於外麵很多人都不配當朋友了。若是有人保持著這種心思的話,估計這輩子都是沒有幾個朋友的。


    除非是那種覺得一輩子幾個朋友就夠的人,否則大家還是寧願忍了別人的精明,多交幾個“朋友”,別萬一以後用得上,才來後悔莫及。誠然這些人隻能是利益交換的朋友,無法在人落難的時候雪中送炭,但人在社會之中,也確實需要一些彼此能交換利益的朋友,頂多是在朋友兩個字上麵打雙引號,心照不宣地“交朋友”。


    惡心或許有點,但卻很實用。


    茅依依心地自然是好的,甚至於希北風早就給她打了個聖母的標簽,但就是她也知道有些人該來往還是得來往,縱然算不上喜歡,但至少好歹別討厭就好,否則的話她豈不是要脫離整個上層圈子了。


    這就是現實啊。


    不是她心底裏想不想習慣的問題,而是生活在其中,早就已經習慣了的問題。


    基於種種原因,茅依依是不可能因為希北風這點兒小事,就徹底遠離棋館裏的人的,畢竟大家以後少不得還得在其他的方方麵麵來往。當然,如果哪一天兩幫人真的火拚了,她的站隊也是不消說的。


    一邊是隻能交換利益的“朋友”,另一邊是有生死交情的“冤家”,即便前者的數量恐怕會有點多,但是情義值千金,該做什麽選擇,她根本不會猶豫,哪怕是退出圈子,從此被人疏遠也無所謂。


    “咦,小黑,你怎麽不走?”忽然,抬起腳的婁皓日納悶地道。


    一行人的視線都望了過去,小黑正在注視著棋局,眼睛像是閃爍著什麽光芒一樣。


    “嗯?”齊四方抬起頭,也發現了小黑的異樣,眼裏忽然像是閃過了什麽一樣,微微笑著開口道:“小黑,坐到我對麵去看看棋局怎麽樣。”


    小黑聞言,點點頭,就不客氣地坐到了齊四方的麵前,他跟這個老頭也下過棋,厲害得不像話,簡直像是從頭到尾牽引著他下棋,但現在他的心思,卻不是要跟對方下棋,而是要看看眼前的一盤棋。


    曾經,他也認為希北風的棋,臭不可聞。


    但現在,似乎又看出了點別的東西。


    “是不是覺得這棋局有點兒不簡單?”齊四方捋了捋胡須,笑著道:“其實,白多義那小子下的棋本身就不簡單,可謂有蠱惑人心之能,在這方麵來說,也算是絕無僅有的了。能跟他下出滋味來的人,也沒有那麽簡單。”


    “北風大哥啊。”


    小黑搖了搖頭道:“雖然看出了點別的東西,但我還是認為北風大哥的棋是真臭。”


    “我聽說你寄居在他家。”齊四方好笑地道:“如今這麽說他棋臭,要是迴去被趕出來了,不介意的話就到老夫這裏長住,每天就下下棋,怎麽樣?”


    小黑略微糾結,雖然嘴上說希北風不咋地,但是相處起來還是挺不錯的,尤其是婁皓日大哥和冬靈姐,更是讓他覺得跟家人一樣,想離開的話,好像還真舍不得。


    婁皓日沒好氣地道:“小孩子還是跟年輕人玩比較好。”


    齊四方好笑地道:“說的也對,那你們常來。”


    “能免費不?”婁皓日順著杆子爬,雖然希北風不缺錢,但是他們三個人來一天,就得花掉三貫錢,一年下來也得一千多貫了!也就是一百多萬錢幣!平均一人一年三十多萬錢幣,乖乖,不算不知道,一算的話,這棋館比青樓好像還好賺!


    “有年卡,可以便宜點。”齊四方大大方方地笑著道,殊不知這嘴臉放在三個人眼裏,就成了市儈模樣。


    “算了,我們還是少來點更省錢。”婁皓日沒好氣地擺擺手。


    “是嗎,那就真是有點可惜了。”齊四方轉頭看向小黑道:“那兩個小家夥不複盤,不如咱們來幫他們複盤如何?”


    “好啊!”小黑嘿嘿笑道,他早有這個心思了,隻是複一盤臭棋,著實有點丟人,現在館主願意下場,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他們的異常動靜,立刻就吸引了許多目光,有人直接把對弈的棋局停下來,專程跑過來這邊看著,以為一老一小要對弈,沒有想到竟然是在複盤,而且還是在複一盤臭棋,簡直讓他們震驚得不想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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