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丟掉了槍,舉高雙手,望著這突如其來的衝突,失措的不知道下一步怎麽辦。


    十一叔就在旁邊不遠處,也高舉著雙手,此時緩緩挪靠的移動過來了我身邊,瑟瑟發抖,我對他小聲罵道:“撲你阿木,我不是讓你們自由活動嗎,怎麽搞出這個大頭佛來?”


    “我…我也不知道,我們來到這裏隻是隨便參觀而已,瘦仔貪好玩,坐了一下那張凳子,但就這樣,這些黑人就迅速的過來,不分青紅皂白的就動手了。”


    十一叔被這個場麵嚇得不能自己,哆嗦著帶著後怕看著不遠處一張凳子,顫抖說道。


    我看向趴在地下一動不敢動的瘦五,臉色已經嚇得蒼白。


    再轉眼看向不遠處十一叔說的那張凳子,那是一張很大的扶手背靠椅,有點類似我們的太師椅,體態寬大,樣子莊重嚴謹,裝飾繁縟,可以看出的確是一件好東西,但為什麽隻是坐一下而已,這樣會得罪了當地人?


    如果違反了相關的規定,我們是國際遊人不知當地習俗,可以給個機會,即使不原諒,那可以教育加罰錢,再怎麽也罪不至死吧?


    我此時隻得看向身旁的這個人,尋求一絲幫助,但這個情況,他在我身旁一言不發,他的眼神很冷峻,額頭邊甚至流下了幾條汗,我知道看來的確是很棘手。


    而就在這個情況僵持著沒有進一步發展的時候,從門口外進來了一群人。


    為首的是一個黑人老頭,身著金光閃閃的繡花非洲衣袍,頭戴羽毛帽子,手持權杖,眾多人員護衛,前唿後擁,鳴鑼開道。


    同時我看到這一群前唿後擁著的黑人之中,走在這個被擁簇的長者身旁的,有一個身影和我們是相同著的膚色,這個人,居然是肥佬江,十一叔他們上林人的總boss莊閑江,那條無處不均勻的神‘棍’。


    黑人長者走進來,一霎那這個房間裏麵的所有黑人紛紛跪地膜拜,老人走近我們,說了一句他們民族的話,這些人才緩緩起立。


    接著有一個青壯黑人向老者走來耳語,一會兒指著瘦五,一會兒指著這張椅子,越說語氣越憤怒激動,仿佛恨不得把瘦五吃掉。


    老人聽罷,沒有作聲,望向我們這邊,看著我們三個人,這以多欺少,並且帶著點地位階級間隔在裏麵,被人這樣的方式看著,就像被人剝光豬一樣很尷尬,我和十一叔兩個互相眼瞪瞪不知道說什麽。


    但接下來的事情表明,他明顯看的不是我和十一叔,而是我身旁的這個人。


    我旁邊的這個人見到這個老者,已經由緊張恢複正常,仿佛這個長者出來,這裏的失控局勢便也得到控製,他舉起的手也放下了。


    他抬手一抹額頭流下汗珠,畢恭畢敬先開聲說道:“喬治酋長,我願意用我的金子賠償今天的一切過失。”


    長者對這個人說道,並且用的也是中文:“陳有情,這個外來人侵犯了的是我們天然的神聖傳統,他在讓我失去凳子,他必須要死。”


    我聽他說罷,震驚了好幾下,首先震驚這個地位超凡,尊貴無比,在這些黑人中,領袖一般的人物,居然會說我們的中文。


    然後聽到他說起的這個名字,陳有情?


    我心震驚道,原來他就是加納地區唯一一支站得住腳的非上林淘金勢力,那個神秘莫測,狗頭金故事裏麵的主角,潮州大亨陳有情。


    我這才頓悟過來,難怪剛才仔細看他眼神的時候我就有一種感覺,覺得他身上有一種無法言說的氣質。


    原來就是‘情’這個字,這個人給人的氣質就是,行走是情,坐立是情,畢身行徑都是情。


    但是最最讓我震驚的是,瘦五要死?


    瘦五連忙開聲說道:“你不要訛人啊,我沒有搶你的凳子啊,我隻是輕輕的坐了一下,你沒有失去,東西還在那裏,完好無損的在哪裏……”


    我開始迅速的計算此時此刻我們的勝率,我在做最壞的打算,可能需要殊死一搏了。


    但我從左右四周前後上下看了一圈下來,這懸殊的對比,雞蛋撞石頭,我沒有脾氣,心甘情願的接受我們的勝率,是悲哀的零。


    我突然覺得這件事情,似曾相識,一年前在廣州那個迪斯科酒吧的那個夜晚,我和瘦五也曾衝動的給了錘爺一人一啤酒瓶,那是屬於‘江湖’的事,那時候我覺得我的能力可以解決和擺平。


    而現在此時此刻,我卻無能為力,這已經是沒得選了的,被激憤的當地黑人重重圍困著,這是涉及‘種族’的事情。


    我們的這個得罪人,就像在我們老家那些走村過巷的偷狗賊一樣,如果被逮住,打殘廢算是輕的,能保住性命就是當地村民太善良了。


    “這個人隻是無心之過,他並不是有意冒犯您的神授天職,這隻是一個誤會,請你給一個機會,我擔保他們會立刻離開黃金海岸,離開非洲,永遠不再進入。”


    陳有情說道。


    但是黑人長者卻是搖搖頭,他轉眼望向身後的瘦五,我也跟著同時望去,看到瘦五此時已經盤腿坐著在地上。


    他打量著瘦五,一會兒迴頭看著陳有情說道:“他坐了我的凳子,也就是說他要搶奪我的地位身份和權利,這是必死的罪狀,我可以給他一個選擇,讓他娶我的女兒,這樣可以免他的死。”


    瘦五聽罷連忙喊道:“你砌我生豬肉,你是老屈啊,我不服,我不行,我在家裏是有婚姻的,我有未婚妻,我要歸國和我未婚妻團聚…”


    我幻想了一下那幅可能出現畫麵,心裏不禁冷震了一下,的確難怪瘦五要這般拚死掙紮,那幅畫麵,比我們汕頭老家瘦五的未婚妻‘大塊金’還要美。


    這些日子遇到的無論是商店的售貨員,還是醫院的前台小姐,走一步路,就像天上掉下個林妹妹。


    陳有情說道:“他們是就要離開的人了,你把女兒嫁給他,隻是強製的束縛而已,你的女兒不願意,他也不願意,最終沒有好結果的。”


    長者依然是搖了搖頭,仿佛堅定了這個信念不肯鬆口,便過去不遠處的那張凳子,悠然的坐下看著我們,仿佛在說‘你們隻有這一個選擇。’


    而此時這個時候,人群走出一個也是衣著華麗花衣非洲黑人,走去長者身旁開始耳語起來,我看到這個人是從莊閑江身邊走過來的。


    再一看才認出來,這個黑人其實在那天吃飯的時候就見過了,看打扮和舉止樣子,應該也是個二級酋長,不過很明顯,他跟莊閑江是一夥的,吃晚飯的那天,就看到他們的關係絕對不正常。


    但明顯這個酋長的身份沒有坐著的長者地位高,很恭卑恭敬的在一旁,我看向莊閑江這個肥佬,卻是皮笑肉不笑,根本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隻是一副悠然自得的看戲心情。


    這個人耳語完畢,不一會兒,長者重新對陳有情開始說話。


    不過這次的說話換成了他們的當地語言了,我看見陳有情很被動,每次迴複都隻是說一兩個字,並且臉上的神情變得越來越難看。


    “跟我走。”


    終於換迴中文了,陳有情看過來對我們說道,但這句話,陳有情是帶著已經妥協了的不好臉色,青著臉說道。


    “陳有情,安你惜君,安你楚楚。”


    陳有情帶著我們就要離開,酋長站了起來雙手合在胸前麵對著凳子,虔誠的膜拜著,背向我們說道。


    “安你惜君,安你楚楚?”


    這句話侵入我耳朵,好熟悉,我心疑惑著道,在哪裏聽過,我閉起眼睛想了一下,立刻就想起來了,是當初還在船上的時候,最後一天在甲板救下我們的人,對黑人船長說的。


    現在,怎麽又聽到了這黑人酋長說起這句話?


    長者說完這句話,陳有情沒有迴應,頭也不迴的走出去。


    我此時來不及做多思考,這好不容易能撇,急忙拉起地上瘦五緊跟上他的背影,他走到門口的時候,被莊閑江伸手攔了一下。


    他停頓一下,便繼續往前,莊閑江收起手,帶著一種半奸半詐的笑容說道:“陳有情,你等了這麽多年,是時候要做重新做選擇了,選一個,買莊還是買閑?”


    “你想做莊?”陳有情說道。


    “whyno?”


    肥佬江皮笑肉也笑的點起一根雪茄說道。


    “我買和。”


    陳有情說完,天空陰沉了一下。


    是一朵不知趣的白雲遮住了太陽,不過沒有太久,隻一下,天空就重新放晴。


    陳有情也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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