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的泥土道路筆直卻狹窄。綿延的玉米地仿佛汪洋大海,把這條荒僻的鄉間小路包圍起來。墨綠的玉米杆足有一人多高,如此密集而又一望無際,杜深感覺就像陷入幽深的森林裏,遺世獨立。


    沒有蟲嘶鳥鳴,沒有行人車輛,土路兩旁的玉米地裏,也不見農人勞作的身影。整個世界,就隻剩這麽一條筆直延伸的道路,望不見首尾。


    身處如此死寂而又封閉的環境,旁人若是孤零零的行走,多半提心吊膽。杜深卻悠然自得。


    薄雲遮蔽紅日。昏黃的太陽升到頭頂,杜深隱約聽到“沙沙”的聲響從玉米地深處傳來。這絕非風聲。


    杜深駐足,扭頭望向聲音傳來的方位。因為茂密的玉米的遮擋,杜深看不見田地深處的情況。但他知道,聲音的來源。


    杜深的嘴角,不由浮現淺淺的微笑。他等待一陣。直到“沙沙”的聲響由微弱而清晰,由遙遠而接近。


    杜深再次行走起來。他伸出雙手,分別握住胸前的旅行包背帶。杜深收斂笑意,輕輕把手往前推。他不緊不慢,麻木的跨步,一如長途跋涉的疲憊旅人。


    “刷刷……”玉米的摩擦聲戛然而止。杜深聽到身後響起模糊的抱怨聲。杜深沒有駐足,也沒有迴頭。他若無其事的繼續行進。


    片刻功夫,身後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杜深聽到幾聲紛亂的唿喊:“喂,前麵的人,請等一等!”“帥哥,等一下……”


    杜深駐足轉身,看到四個身影正氣喘籲籲的朝自己狂奔而來。杜深麵無表情的默默等待。


    “哥們兒,你也是去外場村的?”一位健壯的青年,背著輕巧的旅行包衝到杜深跟前。


    “我們也去外場村。不如一起?”短發齊耳的標致女子,用雙手按住大腿,大口喘息。


    杜深笑起來:“好啊!一個人走,我正感覺害怕呢。”


    “是呀!”杜深的話,引發四個陌生人的共鳴。他們七嘴八舌的附和起來:“是喲。我們一路開車過來,既看不到行人車輛,也看不到房屋村落。想不到,外場村如此偏僻。”“這鬼地方真可怕,什麽動靜也聽不到……”


    四個陌生人宣泄片刻,先後平靜下來。大家開始互相介紹。圓寸頭,長相清秀的男子名叫於騰。短發齊耳,打扮樸素的標致女子,喚作李玲。子彈頭,衣飾新潮的帥哥叫作賈真。中長發,妝容精致,長相甜美的女子名叫艾可。


    於騰和賈真屬於發小;李玲和艾可屬於大學同學。四人分屬兩對情侶,互相熟識。


    至於杜深的自我介紹。他隻說自己是臨市的學生,因為在恐怖論壇看到有關外場村的傳言,所以趁著暑假過來看看。


    五人結伴行走起來,邊走邊聊。


    李玲和艾可打扮相似,上穿雪白的長袖襯衫,下配淺藍色的牛仔褲。兩人都背著輕飄飄的小巧背包。李玲的一句話,讓原本活躍的氛圍瞬間沉悶下來:“剛才,我們在路口遇見警車封鎖道路。有警員說,外場村發生命案,所以謝絕我們前往。杜深,你知道更詳細的消息嗎?”


    “不知道,”杜深搖頭,朝前方張望,“我了解的消息,都是從網上得來的。”杜深駐足,把手指向道路盡頭:“你們快看,那裏是不是有座村子?”


    其他人紛紛駐足遠眺。隻見西南方向,數百米外,一片稀疏的槐樹林深處,隱約能看到兩棟房屋的牆壁。


    於騰和賈真感覺不對勁,卻一時察覺不出異樣。李玲麵色煞白的抓住於騰的手臂:“我記得,剛才,前麵明明沒有樹林的。”


    “是呀,”艾可也麵色蒼白的抱緊賈真的手臂,“我也記得沒有。這條道路好像突然變短。樹林好像是突然出現的。還有那兩棟房屋。”


    於騰和賈真猛然醒悟。兩人也迴憶起來。剛才,腳下的土路明明十分漫長。兩人隻能看到,綿延的玉米地將腳下的土路夾在中間。怎麽此時,土路忽然就出現盡頭?一片槐樹林突然就出現土路的前方?還有那兩棟被樹木遮掩的房屋!


    道路前方的景象居然變換啦?於騰和賈真瞪大眼睛,相視一眼,同時用力吞咽唾沫。


    “你們誰記得,樹林是什麽時候出現的?”於騰環顧同伴,最終把視線停留杜深的身上,“杜深,你第一個發現……”


    “我也不記得!”杜深凝重的搖頭。他暗自心驚:“村子出現的時間,未免太早。明顯與自己的記憶不符!難道曆史已經發生輕微的改變?”


    杜深微微垂首,又喜又驚。他暗自分析:“難道,是我來得太早的緣故?”


    杜深暗自警醒。他急忙迴憶自己之前的表現。待發現自己沒有暴露明顯的破綻,杜深放下心來。


    杜深凝重的沉默,並未引發旁人的懷疑。因為此時,大家都是同樣的反應。


    李玲挽住男友的手臂,墊腳眺望遠方的樹林:“真的有村子坐落前麵。咱們沒走錯吧?我記得,按照我們打聽來的消息。要去外場村,需要先趟過一條小河吧!咱們之前,沒過河啊。”


    “距離也不對,”於騰漸漸平靜下來,“咱們現在距離剛才的路口,至多有一兩公裏。外場村應該還在七八公裏以外才對……”


    艾可緊緊依偎賈真,掃視兩側陰森的玉米地:“我說,咱們還繼續走嗎?要不,咱們趁早迴頭吧。”


    杜深環視眾人。他能體味到眾人暗藏的驚惶。杜深笑道:“你們慢慢討論。前麵多半就是外場村,我先行一步。”說完,杜深勒緊背包肩帶,抬腳就走。


    “不可能,”賈真在後麵開口質疑,“前麵的村子,不可能是外場村。我看過時間。咱們剛才在玉米地裏,至多鑽了二十分鍾。就算方向有錯,二十分鍾走十公裏的路程。怎麽可能?”


    杜深聽到賈真的質疑,卻沒有理會。他暗自壓抑心底的振奮,卻忍不住越走越快。


    李玲目視杜深一往直前的背影,搖頭道:“不,也許前麵的房屋,真的屬於外場村。網站上不是說過,像外場村這樣的兇地,每隔兩三個月,就會消失、轉移?”


    李玲掏出手機,登錄恐怖論壇。她埋頭翻看網頁:“有關外場村鬧鬼的傳言,已經出現一個半月。真實的鬧鬼時間,肯定更早。也許,外場村就像之前的幾處兇地那樣,已經開始轉移。所以,我們才會在半途正好撞見它!”


    其他人也相繼掏出手機翻看網頁。還好,手機的信號依舊很強。這讓四人多少安心。艾可查看時間最早的發帖,惶惶不安:“如果真是外場村,我們還去不去?上麵說,真的有人在那裏遇害!”


    李玲抬頭看看高懸的烈日:“去,怎麽不去?先不提世上是否真的有鬼。這大中午的,豔陽高照,試問哪種鬼怪敢出來作祟?你們看看他!”李玲抬手,指向道路前方的杜深。


    眾人先後放下手機,注視杜深的背影。杜深背著脹鼓鼓的旅行包,邁步很快,可謂小跑。


    眾人一時麵麵相覷。以杜深此時的速度,他若是逃跑,眾人可以理解。可是,杜深卻是麵向傳聞中的鬼村疾行。杜深的表現,似乎屬於迫不及待?


    “看,”李玲既有忐忑,也有亢奮,“他一個人都不怕。我們四個人,還怕什麽?”


    “就是,”於騰多少感覺不服氣,“咱們四個,開車行駛數百公裏。總不能抵達村口,卻臨時縮頭?”


    對於李玲等人的意向,杜深不大在意。杜深此時,是真的迫不及待。他很想,一口氣衝到村子裏。然而,一方麵是為節省體力,一方麵也是避免引發懷疑。杜深不得不一次次壓抑心底的激動。外在的表現,就是他小跑一陣,又突然減速緩行一陣。


    數百米的距離,轉眼即逝。杜深剛剛跨入稀疏的槐樹林,聽到身後傳來唿喊:“杜深,等等我們……”


    杜深念頭一轉,想及李玲等人多少還是有點用處的。他駐足轉身,笑眯眯的等待四人。


    於騰、李玲四人,互相拉扯,總算衝到杜深跟前。兩個女生忙著大口喘氣。於騰一邊喘息,一邊從手裏分出一疊黃符,遞給杜深。他的腋下,還夾著一把又短又薄的桃木劍:“杜深,這是我們請大師煉製的符籙。你收好,用來防身。”


    杜深一邊接過符紙,一邊打量四人。他注意到,四人的打扮,與之前略有不同:每個人的胸前,都懸掛一麵肥皂大小的八卦銅鏡。每個人的手裏,分別捏著一把黃紙符籙。於騰和賈真的手裏,還分別持有一柄二三十厘米長的朱紅木劍。


    杜深拿著黃符,翻來覆去的打量一番。他凝重的向四人搖頭:“你們的符籙,質量不行啊!稍微厲害一點的小鬼,就對付不了。還是用我的法器吧。”


    杜深將黃符塞迴給於騰。他取下後背的旅行包,躬身打開。他從背包裏,抽出一根狼牙棍。棍子不長,也就半米多一點,比棒球棍略細。棍子的一頭,鑲嵌十幾顆木釘,雖然細小,卻足夠尖銳。


    “給!”杜深把狼牙棍遞給於騰,“這是我的師門精心製作的法器,專治兇神惡煞。實不相瞞,我乃銅陽天師道第三十六代真傳弟子。我此來,就為鏟除盤踞外場村的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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