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光龍攙扶著母親進了屋,舅父孫浩將三個孩子和自己的兒媳趕進了廂房,關上了門。瑟琳娜被安排在大堂裏等候。


    孫光龍將母親孫潔攙扶到臥房,替母親倒上茶。幾番寒暄後,母子倆擁抱著哭泣了好一會兒。


    孫潔的臉色蒼白,臉頰消瘦,握著孫光龍的手,她的雙手粗糙,然而柳葉眉透著溫婉,杏仁眼充滿溫柔,讓她看起來不像平常農婦。


    “龍兒,你不得撒謊。大堂外的女人,不像等閑之輩。”孫潔向大堂方向努努嘴,“你在玉華城究竟做何差事?”


    孫光龍避重就輕,隻說在玉華城找了一份差事,替富商徐榮跑腿打雜。“她確實不是等閑之輩。她在梅諾王國,從小闖蕩。”孫光龍沒有說出瑟琳娜“荒野的義賊”的身份,“她既不像貴族小姐嬌生慣養、弱不禁風,也不像普通農婦無知粗魯。她豪爽灑脫,對我也不錯。”


    “哦。”孫潔哦了一聲,仿佛陷入了沉思。


    “母親,請問我的祖上到底是什麽來頭?”孫光龍忍不住問道,“自今年4月起,我就經常做奇怪的夢。”


    孫潔的臉色略微一變,卻擠出笑容:“夢而已,又有什麽可記掛在心的。”


    “不,那些夢好真實的。”孫光龍將自己做的奇怪的夢都一一道來。孫潔邊聽邊喝茶,卻不為所動。


    “你呀,一定是太累了。你說你做夢的時候,還發燒,身體才是最重要的。你看看我,咳咳咳。”孫潔努力屏住唿吸,還是咳嗽了起來。


    孫光龍輕輕拍著母親的背,搖了搖頭:“不,母親,你看,你給我的吊墜。”他從脖子裏掏出吊墜,上麵的彎曲長線有著4根彎曲的短線。


    孫潔撫摸著吊墜,歎了口氣,說道:“這吊墜看來壞了啊。畢竟年久了。”


    她在隱瞞什麽。孫光龍意識到,他拉住母親的手,說道:“龍兒每次做夢,都很痛苦,這吊墜,我不曾摔過。母親,請告訴龍兒實情:我究竟怎麽了?”


    孫潔將茶杯往床頭櫃上一放,說道:“你呀,要麽找郎中,要麽找蠻子的學士,替你治治病。再不濟,找個算命的給你解解夢。”


    “大嬸,不瞞你說,我和他……”瑟琳娜忍不住敲了敲房門,走了進來,“仲夏節當夜,青光從他腹部蔓延,包裹住他,衝天而起。這是我親眼所見,樹林裏逃出去的人都看見了那道青光。”


    孫潔蠕動了嘴唇,呆呆地看著瑟琳娜,沉默許久,說道:“樹林裏……龍兒,你們……好不知羞恥的東西!”


    孫光龍的臉頰燙得要命,他站起來,輕輕推了推瑟琳娜,說道:“你進來幹什麽?讓我們母子兩個好好敘敘舊。”


    瑟琳娜推開孫光龍,說道:“大嬸,在那之後,孫光龍連續發燒昏過去好幾天。你不為自己的兒子擔心?你可聽過‘魔龍狂舞,青龍升天’?”


    “瑟琳娜!”孫光龍急了,他動手準備關門。


    “龍兒……”孫潔的臉色變得越發蒼白,她揮了揮手,示意瑟琳娜坐一旁。


    沉默許久,她長長地歎了口氣,說道:“天意啊。龍兒,我本想瞞著你,但恐怕,你已遇到了命中之人。”


    語畢,孫潔整理了下衣服,娓娓道來。


    帝國曆79年,5月的一天夜晚,閃電不斷撕開夜幕,雷聲陣陣,大雨滂沱。


    “都快五月底了,這雨何時是個盡頭啊。”孫潔的手上下翻飛,穿針引線,仔細縫補一件灰色長衫。


    哥哥孫浩咳嗽一聲,抬頭看了看窗外,說道:“連年戰亂,連天都哭個不停。小妹,你真不該跟著我來威爾士。”


    “我要不跟著來,你的衣服破了,誰縫?你早出晚歸,家裏的鍋都是冷的。”孫潔笑了笑,用牙齒咬斷線頭,反駁道。


    孫浩搖搖頭,歎了口氣:“你不該偷偷跑出來,父親年邁,你該在家照顧他。”


    孫潔撅起嘴,將衣服展開,讓孫浩站起來試穿。她糾正道:“我沒偷偷跑出來。我留了家書給父親,說一路上跟著你,互相有個照應,也好讓他老人家放心。”


    “你是大戶人家的姑娘,怎麽能出來拋頭露麵?”孫浩穿上衣服,滿意地點點頭。


    孫潔哼了一聲:“哥,你說我們家祖上,到底是怎麽樣的大戶人家?父親一直不願多提。”


    “父親不說,自然有他的道理。”孫浩的話讓孫潔一聽就覺得想糊弄過去。


    她一把扯掉披在孫浩身上的衣服,氣唿唿地說道:“你看看玉華城裏的那些富商、貴人,房子氣派、家丁興旺,那才叫大戶人家。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姐,會自己給哥哥縫衣服、做飯?我們家是何時家道中落的?”


    孫浩打了個噴嚏,扯開話題:“夜裏涼了。照我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嘛。阿嚏。”


    孫潔皺了皺鼻子,來到窗前。暴雨滂沱,電閃雷鳴,屋簷上的雨水如同小溪,嘩嘩流了下來。風吹窗戶,窗戶仿佛要搖搖欲墜。


    突然,她看見了一個人,跌跌撞撞地向院門口跑來。他撞開了門,四下張望。


    “哥哥,有賊!”孫潔壓低聲音,指著門口。


    閃電照耀天空,隻見那人的左手搭起涼棚,遮住刺眼的強光。


    孫浩拿起刀,戴上鬥笠就衝了出去。


    院子門口進來了4個人,都是一身鐵衣,手裏拿著羅德斯細劍。他們在院子裏,與孫浩交談幾番,3個人繞過孫浩,衝向屋子裏來。


    孫浩哪裏肯作罷,立即拔出了刀。夜雨飄飄,閃電時而劃破天際,刀劍閃著寒光,碰撞出火花。孫浩砍倒一人,在地上翻滾,起身時,抓起一把泥扔向其中一人,對方下意識地用手去擋,露出破綻,被孫浩砍斷了腳,摔倒在地。


    “哥哥!”孫潔心急如焚,大雨聲蓋過了她的聲音,也蓋過了刀劍聲。黑夜裏,刀劍無眼,借著時不時出現的閃電,她看到孫浩被一個鐵衣人踢翻在地,鐵衣人舉起劍,向孫浩刺去。


    “不——”她捂住眼睛,一陣雷聲過後,她睜開眼,四下漆黑,她什麽都看不清。她不顧一切衝了出去。


    院子裏,雨水把地麵澆得濕滑,她摔倒了三次,叫喊著哥哥。


    閃電過後,她看到哥哥攙扶著一個人,她急忙迎了上去。


    “我在……”孫浩叫了一聲,“迴屋子裏說。”


    片刻後,那人躺在床上,醒了過來。他有一頭漂亮的金色披肩長發,褐色的眼睛迷離地看著天花板,轉過頭,看到孫浩和孫潔。


    “你們……我在哪兒?”他開口道。


    “你闖進了我們的院子,把那些人引進來,你說,你是誰?他們又是誰?”孫浩雙手抱胸,問道。


    那人張了張嘴,孫潔遞給他一碗溫水,他三下五除二將碗喝個底朝天。喝完之後,他喘了口氣,看了看孫潔,說道:“謝謝你們。那些人是聖殿騎士團的,教會的武裝分子。彼得皇帝留下的寶貴‘遺產’呢。”


    他的話中帶著嘲笑。看到孫潔和孫浩一臉茫然,他解釋道:“彼得皇帝允許教會傳播七神信仰,允許教會擁有自己的聖殿騎士團和聖堂武士團,結果教會勢力影響了皇權。”


    “這不關我們的事。”孫浩冷冷地說道,“你闖進了我們的院子,那些人不聽我的勸,執意要進來,與我發生了打鬥。你救了我,我們也救了你。現在,你可以走了。”


    他聳聳肩,說道:“聖殿騎士團的騎士們,明天一早恐怕就會找到這裏來。不如一起逃走吧。”


    “哥哥,他說得對。此地不宜久留。”孫潔插話道,她抬頭看向窗外,雨聲漸漸小了。


    “嘿嘿,你們兄妹真是有趣。”金發男子向孫潔露出笑容,“你的哥哥,恐怕是為了保護你,與聖殿騎士開戰。而你,一般來說,看到戰鬥,女人會哭喊尖叫或者逃之夭夭,你以為哥哥遭遇不幸,驚慌失措之外,對院子裏躺著的一具屍體卻像是習以為常。”


    “你最好閉嘴,那人是你殺的。”孫浩拎起那人的衣領,哼了一聲,“我現在就可以報官。”


    “哦,你打算將我交給誰?聖殿騎士和尼克勞斯皇帝的總督們打得不可開交呢。”他說道,笑了笑,“你說我殺了聖殿騎士,也許奧蘭多總督府會給我點嘉獎呢。或者等聖殿騎士明天殺到,你把我交出去?可別忘記了,那群狂熱的信徒已經拋棄了七神,他們做的和強盜沒區別,你就不擔心你可愛漂亮的妹妹?”


    “你……”孫浩啞口無言。


    來人的伶牙俐齒,讓孫潔越發覺得好奇。她指了指桌上的包裹,問道:“裏麵是什麽?”


    “謝天謝地。用防水油紙包裹的寶貝,應該沒什麽問題吧。”他伸長脖子,說道,“《奧術水晶的結構分析》、《元素在我手》,全是珍貴的手抄本。”


    “那是啥玩意兒?”孫浩與孫潔麵麵相覷。


    “魔法。帝國的魔法界的理論著作。”他說出來的詞匯,讓孫潔覺得新鮮,“教會認為魔法是異教,學城不認可魔法的價值。然而……”


    他看了看孫浩與孫潔,壓低聲音道:“魔法貫穿古今。我是幹大事的人,帶上我走吧。”


    “你到底是誰啊?”孫潔忍不住問道。


    “我叫霍蘭。我和哥哥走散了。”霍蘭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嗯,怎麽說呢,我和哥哥也許今後會成為帝國的大名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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