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主教敲了敲木槌,問道:“塞巴斯蒂安,你必須老實迴答,是否謀害了大皇子布蘭德特?”


    “不係我。”塞巴斯蒂安說話漏風,他努力搖了搖頭。


    “傳證人。”大主教敲了敲木槌,審問官帶上來幾個人。當他們走進來時,塞巴斯蒂安的眼裏冒出火來。


    第一個被問話的是個侍從。當初就是他帶著塞巴斯蒂安去大皇子的臥室。


    “仲夏節當夜,你是怎麽發現大皇子的屍體的?”大主教看了看七神的雕像,問道,“七神在上,不得撒謊。”


    “主教大人,當夜我去給大皇子擦洗身子,我一般都準時去的。當天我到了門口,發現居然沒有禦前護衛騎士守衛。我覺得好奇,推門進去,發現攝政王大人站在那裏。”侍從的眼睛不敢看塞巴斯蒂安,迴答道,“我叫了他一聲,他轉過身,我嚇了一大跳,他滿身是血,向我衝了過來。”


    “撒謊!是你說大皇子找我。我和你一起進房間時,他已經死了。”塞巴斯蒂安插嘴道,“全是撒謊!”


    “不!我沒有!”侍從瑟瑟發抖,“這時我尖叫著要逃走,安德烈斯大人趕到,救了我,製服了他。可大皇子,大皇子他……”他抽動肩膀,哭了起來。


    “哦,真是哀傷啊。我又想哭了,好不容易醒來的大皇子哦。”比爾用手擦了擦鼻尖。


    伊凡娜清咳了一聲,向比爾投出鄙夷的眼神。比爾假裝沒看見。


    “我們剛送走了大皇子,大家都很悲痛。”大主教打斷侍從的哭泣,揮手道,“傳下一位證人。”


    禦前護衛騎士安德烈斯走到證人席,他舉起右手,左手按在《七神啟示錄》上,神情莊重。


    伊凡娜冷冷地看著安德烈斯,安德烈斯已背叛了禦前護衛騎士的誓言,有了私生子。在七神麵前莊嚴撒謊,一定也是習以為常。


    “當我與諾依曼衝進大皇子的臥室,發現這位可憐的侍從向門口逃,塞巴斯蒂安拿著匕首,刺向侍從的後背。我與諾依曼上前與他廝打。”安德烈斯麵無表情,目光冷冷的,“我們製服了他,救下了寶貴的證人。”


    “和你一起製服嫌犯的諾依曼呢?”大主教問道。


    大主教沒有將塞巴斯蒂安說成是“兇手”,堅持稱他為“嫌犯”。伊凡娜注意到這一點。


    安德烈斯歎了口氣,說道:“就在前幾天,諾依曼和我奉命去捉拿塞巴斯蒂安的共犯,諾依曼不幸重傷,現無法動彈。”


    “共犯?!”大主教疑惑道,“殺害大皇子的還有一人?”


    “是的,主教大人。”安德烈斯說道,“他們蓄謀已久,這個人被我們捉拿,為防止串供,請稍後再審判他。”


    伊凡娜疑惑地看了看路德維希,路德維希目不轉睛盯著審判席,嘴角揚起笑容。


    他們在捏造偽證。希望我的安排都順利。伊凡娜深吸一口氣,默默祈禱。


    “好。嫌犯塞巴斯蒂安,你有什麽要說的?”大主教轉向塞巴斯蒂安,問道。


    “撒謊,都是撒謊!”塞巴斯蒂安尖叫道,“他們作偽證!我進大皇子的房間時,匕首已經插在大皇子的胸口!他早就死了!”


    台下一陣交頭接耳。


    “帶物證,審問官,將那把匕首帶上來。”大主教示意道。


    審問官將一把匕首放在托盤裏,沿途路過幾個證人,在塞巴斯蒂安麵前停下。


    伊凡娜看清了那把匕首的樣子,那是一把雕刻精美的、末端鍍金的匕首,恐怕不是普通的貴族所擁有的。


    “是這把匕首,對嗎?”大主教問道。塞巴斯蒂安與幾個證人不約而同地點頭。


    “好的,這把匕首刺殺了大皇子。又被拔出來,刺殺侍從。”大主教點點頭,不動聲色。


    “對,他就是用這把匕首來殺我的!”侍從大叫道,“精美的匕首!”


    塞巴斯蒂安哼了一聲,反問道:“毫無邏輯。你們聲稱我用這把匕首殺了大皇子,我還說你們聯合起來做偽證呢。七神在上,你們在褻瀆神靈。”


    “哦,我的天!這把匕首,嘖嘖。”比爾·牛頓突然插話,大家都看著他,“塞巴斯蒂安,你不記得了?這把匕首是騎士比賽上你贏來的啊。4進2的比賽時,破爛騎士對戰皇家騎士的時候。”


    塞巴斯蒂安皺了皺眉,當天他的確陪奧拉夫等人玩,押了2場比賽,但他根本不記得自己贏的是哪一場,騎士團體大賽出事後,他的記憶也混亂了,更別提記得自己贏了什麽。


    “比爾!”伊凡娜衝口而出,“大主教沒問你話,七神麵前,不說假話,你可要看清楚了。”她立即意識到,情報總管靠謊言過活。


    “千真萬確。我隻證明那匕首是塞巴斯蒂安的,以及這匕首的來源。”比爾一本正經地說道,“當時我進去時,他們已經製服了他。”


    伊凡娜的心往下一沉。比爾,你到底站哪一邊?


    塞巴斯蒂安輕蔑地笑了笑,反問道:“動機呢?”


    “誰都知道,皇帝陛下的遺囑是,塞巴斯蒂安擔任攝政王、全境守護,直到大皇子康複或二皇子成年。”安德烈斯哼了一聲,“如果大皇子一直昏睡不醒,二皇子還有四年才成年,攝政王就能把二皇子培養成自己的傀儡。大皇子的蘇醒,打亂了他的計劃。”


    “胡扯!”塞巴斯蒂安吼道。


    “證人、證據。”大主教搖了搖頭,反駁安德烈斯,“推測不能算數。”


    好極了,他們找不到塞巴斯蒂安的殺人動機。伊凡娜對路德維希笑了笑,路德維希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看伊凡娜。


    “大皇子一直由大學士進行治療,可以請大學士說一說大皇子的康複情況。”安德烈斯看向大學士溫斯頓。


    伊凡娜看了看大學士,會心一笑。溫斯頓大學士發誓說,畢生服務於皇室。他不會背叛我。


    “說得對!大學士可以作證,我從未想過要加害大皇子。”塞巴斯蒂安對著安德烈斯張大缺了門牙的嘴,嘲笑道,“你認為我會傻到用匕首刺殺,還被捉?我如果真要那麽做,何必要等到大皇子醒來?何況我可以讓大學士給大皇子一杯毒藥,神不知鬼不覺,傻到用匕首去刺殺,還被你們捉?”


    旁聽席後麵的貴族的議論聲更響了。


    說得好!伊凡娜向塞巴斯蒂安微微點頭。


    地牢裏見到塞巴斯蒂安時,她擔心他已經瘋了。現在看來,塞巴斯蒂安已從最初的刺激中走了出來。他的灰色頭發雜亂得如同稻草,但在她看來,此刻的塞巴斯蒂安活像一頭雄獅。他的每一句話都像利齒,撕破對方用偽證、謊言編織的表象。


    “塞巴斯蒂安,你可不能這麽說我,我發誓畢生為皇室服務。”大學士驚恐地瞪大眼睛。


    很好,大學士,你記得你的誓言,請你說出真相。伊凡娜期待大學士說出他的觀點。


    “事實上,塞巴斯蒂安之前暗示我,不惜一切代價要我救治大皇子。”大學士歎了口氣,“我告訴他,我用的是魔法評議會舒爾茨的配方,那配方曾救活過魔法師,但風險非常大,要麽救活,要麽直接弄死被治療者。請大家記住,他說的是不惜一切代價。”


    伊凡娜心裏一沉,大學士臨陣倒戈。她輕輕拉了拉大學士的袖子,說道:“大學士,請你尊重你的學士項鏈,你是學城的人,怎麽會去用魔法界的配方?”


    “我對七神發誓,句句屬實。”大學士向伊凡娜鞠躬,又麵向大主教,說道,“我承認我依靠了魔法界的力量,學城與魔法評議會素來不和,全帝國都知道。但塞巴斯蒂安堅持要我用我本不熟悉的魔法評議會的配方救治大皇子,換句話說,如果救治失敗,責任都是我背。”


    “胡扯!”塞巴斯蒂安吼道,他的臉漲得通紅,“你明知道舒爾茨可能有把握救治大皇子,你也曾說過,草藥學方麵,他在你之上,而你遲遲不願意請舒爾茨來!”


    “七神在上。”比爾·牛頓倒抽一口冷氣,搖了搖頭,“舒爾茨死了,塞巴斯蒂安,在大皇子出意外後不久就死了。”


    “你隱瞞了這個消息!比爾!”塞巴斯蒂安吼道,“大學士跟我提起這事,已經過了一個多月!”


    “是的,在禦花園。”大學士點點頭,“所以你承認知道舒爾茨死了。我沒有把握,你卻硬逼著我用舒爾茨遺留的配方。”


    “你們……”塞巴斯蒂安一時語塞。他氣得張大嘴巴,卻說不出話來。


    “塞巴斯蒂安!大學士說的是真的?”大主教敲了敲木槌,問道。


    “我說的是不惜一切代價救醒大皇子!”塞巴斯蒂安強調道,他的左手握拳,砸了麵前的台子。


    “不,你的說法值得懷疑。我認可大學士的說法。”大主教搖了搖頭,“你想暗示大學士弄死大皇子,沒想到反而救醒了他。於是你情急之下,用匕首刺殺。”


    “不!根本不是這樣!我是被冤枉的!”塞巴斯蒂安盯著伊凡娜。


    伊凡娜心急如焚,她恨不得撕爛大學士嘴。她看到路德維希微笑著,似乎覺得勝利在望。


    她看了看比爾,比爾向她眨了眨眼。


    比爾清了清嗓子:“大主教,剛才安德烈斯說,塞巴斯蒂安還有共犯,不妨帶上來,聽聽他怎麽說。也許能佐證到底誰在撒謊。”


    大主教點點頭,審問官押著一個短發的中年人,中年人的臉色鐵青,身上穿著的鑲邊長袍上滿是血汙。


    艾林伯爵!伊凡娜捂住嘴,她差點失聲尖叫。眼前的艾林伯爵高昂著頭,瞥了旁聽席上的她,露出冷笑。


    “霍斯特·艾林伯爵,指控你的罪名是……”大主教打開審問官遞上來的狀紙,“謀殺皇帝陛下及大皇子。”


    伊凡娜仿佛跌入冰窖,她知道一切真相,然而她卻不能說。她看到路德維希得意的笑容,幾乎快昏過去。


    “艾林伯爵,你可以向七神發誓,在審判時說的每一句話,都屬實嗎?”大主教問道。審問官將《七神啟示錄》放到艾林伯爵的手邊。


    艾林伯爵將《七神啟示錄》推到地上,嘲笑道:“我可以向光之神發誓。而你,你敢對著七神發誓,正義能得到伸張嗎?大主教?”


    “不是我發誓,七神很公正。”大主教氣定神閑,迴答道,“你的每一句話,我都將仔細聆聽,異教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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