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風都沒有,樹葉一動不動。幾隻不知名的鳥兒站在樹枝上,張大嘴巴,盯著伊薩克。


    “嘿,過來,小鳥兒。”伊薩克將手伸出窗外,他的手裏拿著一個蘋果。


    “財政大臣很有童趣。”比爾給自己倒上一杯果汁,笑道。


    情報總管終於開會不喝酒了。塞巴斯蒂安的眼睛掃過那杯果汁,又看了看伊薩克。


    起初,塞巴斯蒂安覺得伊薩克靠著裙帶關係成為財政大臣,先入為主地認為這男孩的人品不好。但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他發現伊薩克個性樂觀,甚至還帶著點童真。


    伊薩克聳聳肩,將蘋果拋向天空,接住,咬了一口,說道:“禦前會議?又是開會?哦,我的天,會議多得像海水源源不斷。長年累月,你們是怎麽忍受下來的?”


    “開會是朝廷重臣的生活的一部分,就像人要空氣,不可或缺。”比爾·牛頓打趣道,“長年累月,你不知道我們坐壞了多少椅子。”


    這時法務大臣抱著書姍姍來遲,塞巴斯蒂安下令會議開始。


    “攝政王陛下,學城又來信,學士們一致認為,今年的夏天不但很熱,而且會很長。”大學士溫斯頓·格魯姆換上了短衫,幹巴巴的手臂上皮膚滿是皺紋,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老。


    “你上次跟我說過,也許會到12月,難以置信。”塞巴斯蒂安點點頭,他不想在重複的話題上浪費時間。


    “哦,我的天,那就是說,還有整整五個月。”伊薩克看了看比爾,“那些姑娘們穿著短衫,曲線畢露,我們有足夠的時間一飽眼福。和姑娘們在水裏嬉戲,樂趣無窮,對不對?比爾大人?”


    “伊薩克,別學奧拉夫·克魯格說話,更別學他吊兒郎當。”塞巴斯蒂安製止道,“你該有個正形。”


    “天哪,攝政王陛下,別那麽嚴肅。夏日炎炎,財政大臣年輕氣盛,心係姑娘們,很正常。”比爾嘿嘿一笑,“畢竟除了工作,年輕人還有更多重要的事情要忙。”


    我除了工作,什麽都沒有。塞巴斯蒂安感覺喉嚨幹渴,他給自己倒了杯果汁,潤了潤嗓子,說道:“不過伊薩克提醒了我,如果長期這麽熱,我們該想到抗旱,以及秋天的收成問題。”


    “攝政王陛下,雷霆堡一帶,我已經下令抓緊挖掘新的蓄水池。”安東尼·貝爾接下話茬,“我還有個建議,希望能通過減稅或補貼的方式,鼓勵各大行省的農民,改善農田灌溉係統。”


    “很好的建議!貝爾,你很用心!如果需要,帝國的工匠事務部派人前去指導。”塞巴斯蒂安對新任的大工匠非常滿意,貝爾經常能夠和塞巴斯蒂安想到一起,甚至想得更長遠、更周到。


    伊薩克目瞪口呆,他看了看大工匠,又看了看比爾,問道:“我沒聽錯吧?減稅、補貼?這可都是錢啊!國庫空虛得很,還欠了一大筆債,到哪兒弄錢?”在這種時候,伊薩克像極了前財政大臣克勞澤·威金斯。


    “這是你的問題。”塞巴斯蒂安平靜地說道。


    伊薩克無奈地揮了揮手,說道:“哦,我的天,前任財政大臣借了大筆的債,還有很多壞賬,另外,財政部最近又有人不幹了。”


    所有人都看向塞巴斯蒂安。他們都懂。


    塞巴斯蒂安用力抓著椅子扶手,讓自己的語氣平穩:“伊薩克,你競選上任前,就該知道這些問題都要你來解決。財政部有人不幹,那就另外找人幹。但在那之前,弗雷德·曼,將財政部走的人控製住,查一查有沒有問題。”


    “離職審計。新花樣,攝政王陛下,您總是用您管理工程的思維來看問題。”法務大臣當場抱怨,“事情辦完要審計,重要的崗位,任職者離開崗位也要審計。法務部精力有限,而且,這些新玩意兒於法無據。”


    “那就寫進帝國法典!”塞巴斯蒂安加重語氣道,“如果你覺得精力有限,那就分一部分人出來,單獨成立一個部門,禦前會議再增加一個席位。對,就這麽辦!”


    大學士蠕動了嘴,看著弗雷德·曼,說道:“冒昧問一句,對於前財政大臣與前大工匠,攝政王陛下打算怎麽處置?”


    比爾皺了皺眉,看著塞巴斯蒂安。


    “弗雷德·曼,查得怎麽樣了?”塞巴斯蒂安伸出一個指頭,“還有一周,我限定你的時間隻剩一周了。”


    話音剛落,法務大臣白了大學士一眼。他清了清嗓子,說道:“這取決於攝政王陛下想要什麽效果?想沒收他們的封地並取消他們的爵位?想把他們關進鬼泣山監獄,關到死?還是要砍頭?”


    塞巴斯蒂安聽出了法務大臣的弦外之意。最近他也聽到一些流言,說他借著查貪汙問題,按上罪名逮捕一批人,在財政部、工匠事務部安插自己的人。


    “笑話!什麽叫我要什麽效果?”塞巴斯蒂安喝道,“我從沒想過借此機會排除異己!”


    路德維希司令鐵青著臉,默不作聲,伊薩克顧自喝果汁,眼睛卻掃視其他人。


    “我可沒這麽說。”弗雷德·曼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不知道是哪個該死的,在傳這些話:說法務部現在就是攝政王的劍,看誰不順眼,就砍了誰。七神啊,我可是冒著危險在幫您哪。”


    “不是幫我。你該為帝國忠於職守。”塞巴斯蒂安糾正道,“在座的各位都聽好了:如果我們禦前會議的重臣能做到清正廉潔,那些百官們看在眼裏,自然能上行下效,為帝國殫精竭慮,克己奉公。”


    “嘖嘖。真是會說大話。”路德維希司令終於開口了,“我的那些士官、兵士,如果不額外給點好處,誰給帝國賣命?”


    那意味著你不打自招,軍部也已經墮落了。塞巴斯蒂安冷冷地看著路德維希司令,說道:“靠對榮譽的渴求,靠對帝國的忠誠,靠對軍人職責的敬畏。司令,這些不該我來教你。”


    “去你的塞巴斯蒂安!”路德維希狠狠地砸了桌子,大吼著,“我帶兵打仗那麽多年,一年戰爭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畫你的蹩腳畫呢!”


    塞巴斯蒂安火冒三丈,他已經容忍路德維希很長時間了。他也拍了桌子,聲音比路德維希更響:“上梁不正下梁歪,這個道理在哪裏都一樣!路德維希,如果你覺得手下那些將士難以管理,那我再找其他人當司令。”


    此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七神哦,攝政王陛下,路德維希司令可是打贏一年戰爭的功臣。”比爾喝了口果酒,打圓場道,“天氣炎熱,要不要來點果汁?”


    伊薩克嚇白了臉,他又拿過一杯果汁,咕咚咕咚一口喝下。他拿杯子的手都在抖。


    大學士拉了拉胸前的學士項鏈,緩緩說道:“攝政王陛下,人無完人,就像你永遠都無法確保建築不存在誤差。我們這些重臣與先皇陛下經曆了多少年風風雨雨?您對帝國一片忠心,但對人太嚴,卻傷和氣啊。”


    伊凡娜說得對,你們這些重臣幹了十多年,都不如我四個月幹得出色。


    塞巴斯蒂安緩緩地搖了搖頭,他說道:“經曆了多少年風風雨雨?你們縱容了奧古斯特皇帝酗酒、自負、暴躁,看著他沉迷於打獵不知道勸止。”你們幾個人操縱了國事,遇到了我,寢食難安、坐如針氈。


    “七神哦,可憐我,才33歲,因為陪先皇陛下喝酒,肚子跟他一樣大了。”比爾皺著眉,歎了口氣,拍拍自己的啤酒肚,“先皇陛下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誰敢說個不字哦。”


    “攝政王陛下,您這麽說太過分了。”弗雷德·曼皺著眉,手裏的鵝毛筆轉著圈,“比爾大人說得對,沒人敢對陛下說個不字。在帝國慶典的宴會上,他要灌死卡介倫·楊總督,您勸過嗎?他要參加騎士團體大賽,您勸住了嗎?”


    塞巴斯蒂安一時語塞。法務大臣的話讓他的肚子裏翻江倒海,悔意再次襲來。在整個慶典上,敢於說不的,敢於以死相諫的,隻有卡介倫。我當時該站出來的。


    “說得對,別站著說話不腰疼。”路德維希司令揮舞雙手,看到其他人都站在他一邊,他的聲音越發響亮,“塞巴斯蒂安,你才來雷霆堡半年,你懂什麽?維護帝國,靠的是智慧,而你,呆頭呆腦,隻有一件榮譽的破衣服,和一張先皇陛下留下的遺書。”


    塞巴斯蒂安舔了舔殘留在嘴角的果汁,他嚐到苦澀,此刻,大部分禦前會議成員跟他唱反調——除了嚇得說不出話的伊薩克和新來的大工匠。


    “算了,大家都是為了帝國。”比爾話鋒一轉,晃了晃空了的瓶子,“我就說果汁不解暑嘛。大家要不要來一杯紅酒?我請客?”


    大學士微微顫顫地站起來,他盯著塞巴斯蒂安,一字一句地說道:“你覺得我沒用?嗯?大皇子,今天早晨剛醒,我原本想一早通知你,但聽說你不在。”


    一早我帶著艾林伯爵看屍體去了。塞巴斯蒂安想起,早些時候,他讓大學士不惜一切代價,必須救治大皇子。


    “大皇子醒了?!”比爾尖叫著重複道,仿佛所有人都聾了似的,“七神保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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