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山,零落的雪花,肅穆的車隊。


    沃克覺得這一幕不像去領獎的,倒像是去死刑場的。


    但是轉念一想,也對,這車隊本身就是給亞瑟準備的,也不是沒有可能本身就是要去往死刑場。


    小雪漸停,車輪碾過枯草,一行人來到了雪後的荒野。


    常年陰沉的天氣讓人判斷不出天時,但經驗老道的車夫和將軍自然知道時候。


    但這對習慣了自然醒自然睡慵懶生活的沃克來說不免是痛苦的。


    雖然大概能依靠入夜來分辨多晚了,但卻很難判斷“多早了”以及“還有多久才到晚上”。往往被叫醒,一路顛簸到疲憊睡著,醒來才剛吃午飯。


    雖然知道這些人都是奉旨辦事的公家人,但難免有些腹誹,好歹自己也算個貴賓吧……


    然而沃克不知道,車隊的人也同樣在背地裏議論。


    “這是個鄉下小鬼?”


    “我看倒像哪個貴族老爺。”


    “他不用幹活的嗎,這也太能睡了……”


    凱爾聽著車夫和士兵的討論不由搖了搖頭,看了眼車廂,裏麵的家夥還在睡覺。


    剛開始那小鬼還能跟著大家作息,到後麵是愈發慵懶了,剛出發沒一個沙漏的時間就睡著了,時不時抬起頭問開飯了沒有……聖神在上,你才剛吃了早飯。像這樣的反複醒來睡著,一個上午大概能有四五次,吃午飯的時候那小子居然還愣愣的問。


    “今天晚飯那麽早吃啊?”


    迴想自己的騎士生涯,接待這些所謂的“帝國希望”的孩子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村夫也有少爺也罷,哪怕是西南諸國的女王……都沒這個家夥的樣子。


    不是誠惶誠恐的縮手縮腳,就是故作大方的攀談。哪一個不是想著在榮耀騎士麵前多展現自己,好歹不能留下個壞影響,以爭取這個榮譽。


    雖然也有膽敢指手畫腳,趾高氣揚的。但沒見過這種……他是把這裏當,當成……旅行馬車了麽……


    相通這一關節的凱爾差點沒忍住衝過去一巴掌拍醒那個混小子,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你眼前的可是洛斯嘉頓騎士團的第二榮耀騎士!


    事實上,沃克還真是那麽想的。


    大概想法就是類似於,得到了全國大賽參賽資格——然後公車接送——不知道開不開飯——什麽時候能到。


    什麽,你說你是騎士?那不就是司機麽?


    然而更深層的原因還是在於那日漸加深的頭痛,以及怎麽都無法擺脫的疲倦感。


    “我怕不是賢者模式,不,鹹魚模式了……”沃克在篝火前看著手中的幹糧,怎麽也沒食欲,明明已經錯過了午餐。


    剛走過來的凱爾一聽頓時不滿,坐下來說道:“小孩子別說黑話。”


    “黑話……這怎麽就黑話了。”沃克愣了。


    凱爾也傻了“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


    沉默了一會,凱爾決定還是用這個話題打開話匣子,教教這個小鬼該怎麽和大人物打好關係,雖然也可能是自己第一天嚇到他的緣故。


    “你也是個法師,知道魔力石的名字麽?”


    “魔力石不就叫魔力石麽……有魔力的石頭。”


    “那隻是平民的俗稱,白癡。真要這樣說,魔化石,魔礦,魔能結晶都能叫魔力石了。”


    “哈……那這種東西怎麽稱唿呢?”


    凱爾拿起一根樹枝捅了捅火堆。


    “賢者之淚。據傳某位大賢者第一次得到魔力石,對這種革新魔法時代的產物欣喜若狂,但當他知道這種技術是魔法極端組織獻祭無辜生命造就的時候留下了眼淚……想必對於一個一聲致力於魔法的人來說,很難接受最好的技術卻要付出生命代價的事實吧。”


    “……”


    “在黑色社會和魔法極端組織中呢,則是把製作過程中的人命叫做鹹魚,他們死亡留下的淚水就成了……”


    “鹹者之淚……這個笑話真冷。”沃克眼中飽含淚水啊,這特麽大冬天給我說這些冷笑話。


    而且,真正致力魔法的老法師會因為痛心技術必須獻祭生命才能進步而流淚?雖說沃克自己還沒見過什麽別的法師,但按照法師的尿性,他打賭:那老頭肯定是因為年輕的時候沒轉業,錯過了在這個青史留名的發明上署名的機會而流淚!


    順便,可能悲哀一下宮廷待遇不如做山匪,當年被五險一金騙進來,最終到手的實驗材料份額還沒那些野路子多……


    想想,還真是鹹魚之淚,摸了摸了。


    凱爾也有點尷尬,本來準備展現一波帝國騎士的博學多識和平易近人,來說一下趣聞軼事,怎麽場麵反而更加尷尬了。


    露出禮貌的微笑,凱爾說:“重新自我介紹一下吧,凱爾·克裏斯廷,叫我凱爾就好,偉大公主殿下的騎士團榮耀騎士。”


    “沃克·弗朗西斯。”


    “……抱歉,我沒聽清楚。”


    “沃克!弗朗西斯。”


    “啊,哦哦哦,哈哈,弗朗西斯家的孩子啊哈哈……”


    沃克迴了一個尷尬不失禮貌的微笑。


    老子父母剛送牢裏了,你提弗朗西斯家,這不是逗我麽……


    所謂強扭的瓜不甜,你可以放點鹽。沃克和凱爾大概是一直都這樣尷尬下去了。


    而在另一邊,亞瑟一如既往的過著“安定”“平和”的鄉鎮生活。


    鐵匠大叔還在敲打那把永遠造不好的破劍,精靈獵人一如既往的弄幾隻野兔做下酒菜,雜貨店的兄妹也賣著他們劣質的藥水,大家都過著美好的小日子。


    倒是露娜的母親看自己的眼神愈發奇怪了,問起鎮裏其他人,他們也隻是說。


    “母親看想娶自己女兒的男孩,都是這個眼神。”


    亞瑟倒覺得,那有點像哥哥看到自己賭博二十勝的眼神。


    以及那句“臥槽,你小子是不是強過分了,到底還藏著多少東西?”


    啊,真不明白。


    不明白其他人怎麽想的,不明白露娜母親怎麽想的,更加不明白哥哥到底在想什麽。


    明明大家隻要努力工作,吃得飽穿得暖,玩的開心就好了。


    為什麽要想那麽多呢?


    哥哥的父母會是壞人這件事,自己也沒想到啦,但自己也沒做錯吧,哥哥也幫了大家,也說我做的對,那肯定不是我的錯吧?可我怎麽總覺得……對不起哥哥呢?


    亞瑟坐在沃克平常坐的那個樹樁,仰頭看著陰沉昏暗的天空,遙遠的天際仿佛有光。


    “亞瑟,發什麽呆呢,走了。”露娜的聲音。


    是呢,發什麽呆呢,不管怎樣,隻要大家一直這樣開心平靜的生活就好了,我也要讓哥哥和露娜也平平靜靜快快樂樂的。


    “好~我們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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