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德書院之內,曾經的魔族軍師,如今的普通人塵兒,看著天際那方隱隱閃爍的光芒,那張被世人譽為第一美人的俏臉,浮現一抹笑容。


    “原來如此,數千萬年前,魔族突兀降臨這方世界的關鍵,便是他們造成?”


    王之策打開折扇,在這個頗感涼意的深秋,下意識的扇了扇,與其並肩站立的塵兒則是眉頭微蹙,旋即冷冷道:“放逐之地嗎?”


    王之策看著散發著莫名冷意的塵兒,不自覺的合上折扇,隨後皺著眉頭,盯著那張完美的側臉,陷入了短暫的沉思。但他不知道魔族辛秘,自然不可能了解前因後果。


    塵兒在魔族生活多年,作為魔族核心人物,必定從前任魔君口中得知了部分隱秘,比如,那個魔君行宮內的小世界,再比如,魔族的由來。


    “數千萬年前,當時的東土大陸遍地狼藉,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還過著原始人類般的生活。為了領地,許多大小不一的部落,皆是東突西伐,試圖在這方大陸建立起一個偉大的部落。隻是,那個時代的他們還不知大地的廣袤。”


    “經曆百萬年流逝,人族從部落製逐步發展成王國製,部落麵積也從一村一縣,演變成了更大的一城一郡。近百個部落衍生而出的王國,在不斷地發掘中,打到了東部的大洋,而後便以此為邊界。”


    “又過了百萬年,人族懂得了修行之法,這其中修為最高深者,乃是其中一國之領袖,這名大修行者在大小數百次戰役中,逐漸統一了人族土地。而後,便開始向著南方的雪原進發。”


    “也是這一次,人族在雪原之中發現了另一族人,這一族人與人族不同,他們生來便是異相,而且血液的顏色亦是完全不同。當時的統治者很仇視異族,由此拉開了人魔大戰長達數千萬年的曆史……”


    “這一段辛秘我自當知曉,記載在《起源策》中,這也是人族對魔族最初的記錄。而在起源策中,同樣記載著妖族、龍族等族群的起始。其中具體描述,皆是大同小異,並未真正的解開這個謎團。”


    塵兒沒有理會王之策,而是喃喃道:“早年間,我曾在魔族一本尋源手劄中看到不乏‘失敗者’‘放逐之地’等字跡的描寫。而尋源手劄中太過久遠,字跡早已難辨,故而,這便是我從尋源手劄中獲得的信息。”


    “若非是今日見到這些人出現在這裏,我又如何能夠相信,所謂的放逐之地便是指的是東土大陸,而失敗者指的便是曾經的魔族。也許在另一方世界,魔族曾與他們爭奪生存的空間,最終魔族落敗,被他們放逐至此。”


    王之策聽著聽著,便滿臉不可置信的模樣,隻是,塵兒仿佛在自言自語。


    “若非是先前那滅絕的黑暗火焰,我怕是同樣不會相信。但魔族行宮內的秘密陣法,是每一位魔君必須嚴肅對待的秘密。當年若非是我挑動太祖和你之間的矛盾,使得魔族奮力一搏,打退人族聯軍,他自然不會告訴我。”


    “行山冬曾言,若是他不幸隕落,魔族的這份傳承必須由我傳達下去。我曾詢問其中內情,卻隻得到懷疑的目光。那時,我便知曉,魔君行宮內隱藏著可左右魔族生死的東西,隻是,我從未想過要讓他們滅亡,故而不曾深挖。”


    “而在十六年前,行山冬在某個黑夜看見了一道劍光,而那道劍光的背後是一顆碩大的拳影,便是這拳影使得堂堂魔君體若篩糠。而後躲進了魔君行宮後的小世界內,再出現時,便又恢複如初,從此魔族在人族中多了份任務。這份任務,便是尋找那夜劃破天際的劍影主人!”


    王之策聽完後若有所思,旋即喃喃道:“難怪十六年前,唐兄在汶水城遭遇魔族探子仇殺,原來一切的起源來自於此。”


    塵兒看了眼王之策淡淡道:“你的關注點難道不該是放逐之地和失敗者?”


    “能夠讓與人族糾葛千萬年的對手,隻是個失敗者,那這名勝利者又該如何強大。如今,這些勝利者降臨此方,若是不能擊退強敵,那這個傳說中的放逐之地,或許會變成死寂之地。”


    王之策聞言笑了笑,開口道:“死亡何懼?世間萬物的生死,本就自有天數。與其你我二人在此爭論,不如去問問對麵的孩子們,看看他們是否也認為這裏即將變成死寂之地?”


    塵兒看了眼大門對麵的國教學院,冷冷道:“倘若一切皆有天數,那麽唐寧的降臨,魔君的死亡,災禍的降臨,以及你我今夜的對話,豈不早有安排?”


    王之策並未出聲,而塵兒則是打量一眼王之策後,淡淡道:“你瘋了。”


    這一句你瘋了,自然是因為對王之策先前那番言論的評價。隻是看著王之策默不作聲的微笑,塵兒還是繼續開口爭辯。


    “你要知道,無論是魔族,還是唐寧,他們皆是來自異界。本質上來說,你口中的唐兄與你厭憎的魔族是一類。”


    “不,他們並不是一類。唐兄雖來自天外,但他為人平和,謙謙有禮不說,至少無欲無求這一特質,就決定他與魔族的不同。我與他近距離生活十六年,從未見過他真誠的笑容,也許來到這方世界非是他的本意。”


    “無論是不是本意,這並不能改變什麽,現在的魔族也不過是那些人的囚犯,他們同樣是被迫來到此間。至於無欲無求,倘若無欲無求,又何必建立書院,倘若無欲無求,他書院的弟子為何又這般特殊?”


    “年知玉來自汶水唐家,陳長生背靠商行舟,餘人更是兼商行舟之徒,聖後之子這特殊的雙重身份,哪怕是剛剛拜入學院的白落衡,也是白行夜的女兒。除卻那個倒黴孩子外,哪個不是天之驕子,哪個不是身份高貴?”


    王之策看了眼塵兒,皺眉道:“身份高貴或是貧賤又有何妨?事實上,以唐兄的修為,他不需要借助任何人、任何勢力,隻要他想,大周皇帝的位置亦是易如反掌,可他並未如此做。”


    “他隻是在向孩子們傳達觀念,如何治世,如何傳道,如何解惑,如何明德知禮,這有錯嗎?至於南北合流之事,這是大周數百年的疾患,以前做不到是因為沒能力,現在有能力自然應該合流。”


    “至於打擊魔族,困其在雪老城,這更是種族間的戰爭,若非是唐兄有言在先,你認為現在的魔族,還有生存的可能嗎?行山冬算什麽,他可曾令禦下領地豐收?可曾令魔族子弟讚揚?可曾令魔族昌盛繁榮?”


    塵兒麵若冰霜,耳邊聽著王之策的詢問,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作答。作為魔君,行山冬使得魔族在數百年前被人族逼入雪原,數百年後,魔族更是在其帶領下,被封困在一城之內。在其身死之後,其膝下子女甚多,可能隻有南客一人在遵循他的命令,而整個雪老城內,更無人願意為其報仇,甚至就連口號都不曾喊過。


    這樣的魔君合格嗎?很明顯他不合格!盡管塵兒很討厭唐寧,但她不得不承認,這二人中她更欣賞的是唐寧。誠如王之策所言,自打書院弟子入世,這方世界的發展,便與這座書院產生了緊密的聯係,而這一切,自然該歸功於唐寧。


    看了看遠方那座山峰上的那把引而不發的寶劍,塵兒挑了挑眉頭道:“倘若他如你所說,為何今日,卻隻有蘇離一人出手助他?”


    王之策笑了笑,並未多言,而是雙眼盯著國教學院上空的那團烏雲,麵色變得越來越嚴肅。塵兒順其眼光看去,自然也看清了那團烏雲。而皇宮內的天海聖後自然也察覺到了這處異象。


    郝運悠悠醒來,隻覺得渾身汗毛豎立,一道熟悉的令人煩躁的感覺,再次籠罩在其身上。郝運抬起頭,看了看這傳說中的第九次千劫之劫。


    在不遠處,盤膝而坐的餘人年知玉陳長生三人,則同樣被這陣威壓驚醒。因為同吃同住共同修行的原因,這樣的感覺,他們同樣經曆過八次,這將是第九次。


    餘人看了眼越發厚密的雲層,麵色變得越發凝重,出聲道:“長生,你速速帶著這些人迴到書院內,書院有院長留下的陣法,劫雷的威力無法波及到那邊。”


    陳長生看了眼國教學院內滿地的修行者,這其中有他認識的,亦有他不認識的,但不管認識與否,他們都曾為人族的存亡而用盡了全力。


    如今,醒過來的隻有教宗大人和自家老師,其餘人皆是昏迷不醒。


    眼見著麵容被皺紋覆蓋,滿頭青絲變成白發的教宗大人和老師,陳長生心中略微發酸,開始控製體內為數不多的元力,將眾人移至明德書院內。


    天空上傳來的威壓亦是越發沉重,陳長生滿頭大汗,看了眼亦是紫色電弧不斷穿梭的雲層,不停地將眾人帶至明德書院內,時間在這一刻顯得越發緊張。


    年知玉餘人則是滿臉嚴肅的抓緊不富裕的時間,去填充體內元力的空虛。二人在上一次郝運渡劫中,曾感受過那種壓力,而這一次,那種壓力變得更加巨大。


    國教學院上方的劫雲越發強大,而在雲層之中,先前的紫色電弧,此時變得烏黑,那一道道宛若魔氣般的黑電,在雲層中肆意翱翔。


    陳長生帶著最後十人,衝進明德書院,隨後便向著國教學院而去,那裏還有教宗大人和他的老師,然而,當他剛剛走出明德書院時,天空上的那道劫雲,落下了一滴雨水。


    這滴雨水色澤烏黑,如指甲蓋大小,它下落的速度不快,但它每下落一分,國教學院便下沉一分,當陳長生想要進入國教學院時,卻被人一掌打退了出來。


    他不知道那一掌是何人所為,但他知道打出那一掌的是位老人。


    就這樣,隨著雨滴下落,國教學院最終深陷地底,而在國教學院內,餘人年知玉二人,則是頂著巨大的壓力飛向郝運,隨後再次將體內元力盡數灌入其體內。


    二人曾觀摩上次渡劫,自然明白這劫雷的威力,遠非是他二人所能敵。哪怕是二人全盛時期亦無法撼動其分毫,更何況是現在。眼下想要幫助郝運,唯一的辦法就是讓郝運有更好的狀態,去應對劫雷。


    便在國教學院下陷數十米之後,天空中的那滴劫雷已落至地麵,郝運抬頭望去,眼中雖是不甘,但卻依舊十分滿足的道了聲‘謝謝’而後又補了句‘抱歉。’


    在其身後的年知玉和餘人默不作聲,他們明白小師弟在說什麽,但他們隻能裝作不明白,因為,現在還不是絕望之時。


    便在劫雷降至原本的地麵時,一隻簪子出現在郝運上方,來不及多說,隻見一道身影刹那間出現在簪子下方。那人身著皇袍,頭頂霞冠,一隻手拿著那把形似簪子的小劍,目標直指即將碰撞的那滴劫雷。


    這一刻,仿佛變得很慢,教宗大人閉上了疲憊的眼,商院長則是望著餘人滿意地笑著,旋即靜靜地躺倒在地。年知玉再次從空中陷落後陷入昏迷,餘人則是望著來人,有些苦澀的笑了笑,盡管他的笑她看不見,但她的身影卻很是威嚴。


    除卻威嚴,也許還有些焦急和溫暖?餘人已是來不及多想,隻能閉上眼等待下一次的天明。


    郝運抬頭望去,看見了那隻小劍,在劫雷下被融化,看著那滴劫雷,化作一道極其恐怖的黑色大蛇,它吞吐著蛇信,狹長的蛇信卷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盯著眼下那頭驕傲的鳳凰。


    火紅色的漂亮羽翼,在蛇信吞吐下變得黯然失色,那高貴的血脈伴生的高昂頭顱,也在黑色巨蛇的大嘴中而失去蹤跡。就這樣,一聲極其悲壯的鳳鳴後,那把小劍的主人,嘴角溢著鮮紅的血液,倒在了餘人的身側。


    這便是千劫之劫的威力,第九次千劫之劫,七境的聖後娘娘,隻一迴合便瞬息倒地。而後再次攜著變幻的寒意,向著引發劫雷的主人衝擊而去。


    郝運低嗬一聲,想要應劫而上,卻發現一條黑色巨龍,出現在其頭頂上方,這條巨龍與那劫雷演化的巨蛇,在半空中不斷盤旋撕咬,隻是黑色巨龍嬌小的身軀,僅僅隻是片刻,便又一次被巨蛇擊落。


    隨後黑色巨蛇,睜開了它那緊閉的雙眸,那一對宛如黑洞般的眸子,像是一座深淵,深深吸引著郝運,他似乎在那裏看到了隕落的未來。


    “醒來!”


    一聲曆喝之後,郝運迴神,緊接著隻見一身書生打扮的王之策,在其頭頂上方緩緩搖動著那柄普通的折扇。在這轟隆隆的噪聲中,郝運似乎聽見了折扇煽動空氣的聲音。


    劫雷不會因王之策的出現而停滯,它不含任何感情的雙眸,盯上了那位書生,然後吞吐著巨大的蛇信,搖擺著卷住了書生的身體。


    書生麵色如常,雙眼微睜,右手中的折扇已經合上,旋即一柄劍從折扇扇柄處被其拔出。


    那柄劍寒光四射,即使被純黑的巨蛇包裹,卻依舊狠厲的從空中下落。劍的主人控製著那把劍,狠狠地斬在了黑色巨蛇的身軀上。


    隻聽噹的一聲,那把寶劍因此斷裂,而那黑色巨蛇的身軀,也在這一劍下,險些被斬成兩截。書生看了眼巨蛇的傷口,有些不滿的搖頭,最終隻能無奈歎息。


    郝運眼見著王之策被巨蛇纏繞,手中的長劍也在這時迎擊而上,若是在晚上片刻,興許王院長便會因此送了命。


    ‘既然是我的劫,那便由我來解決,若無法解決,便帶著我的命離去!’


    郝運如此想,亦是如此做,他的劍隱隱間有了一絲異樣。而那道劍也帶著這絲異樣,斬在了王之策先前出手的那處地方。


    劍光猶如閃電般瞬息而過,隨後將本就將斷不斷的蛇軀,最終攔腰而斷。


    正是這一劍,那黑色巨蛇最終化作虛無。


    看著王之策掉落,郝運並未放鬆,因為他看到了那滴劫雷,已然一分為二,一先一後的繼續下落。


    盡管從表麵看,它們似乎小了許多,但其小小體積內包裹著的能量,足矣殺死強弩之末的郝運。


    劫雷落得很快,郝運來不及在做出手,隻能眼睜睜看著它們在自己眼裏變得越來越大。


    遠在山峰上的那些戰鬥,自然並未開始,因為聖光之祖的絕對自信,也因為他對兩儀神果的垂涎。


    一直在警惕著五名鳥人的李慢慢,卻在某個瞬間,感覺到了一絲熟悉的劍意,這絲劍意很不穩定,但卻很堅定,就好像是君陌的劍。


    李慢慢隨著那劍意望去,看見了那個麵對劫雷的郝運。事實上,在劫雷醞釀之時,這些人便一直在默默圍觀,除卻聖光之祖,沒人知道這是什麽。即使是聖光之祖,也僅僅隻是有了些許猜測。


    正是這些許的猜測,使得聖光之祖的麵色變得極為難看,而其情緒的暴亂,使得自身氣息全數爆發,隨後一陣強烈的勁風,席卷了整座山峰。


    蘇離長劍插入地麵,這才穩定身形,隨後抬頭去看,隻見那中年男人,此刻已是變得麵部全非,而本是散發著聖潔無比光芒的他,變成了漆黑如墨的鬼影。


    在天空之上,這道鬼影化作流光,迅速向著神都方向一隱而去。


    ps:這章五千字,未來幾天可能沒更新,因為中元節我需要迴老家幾天,有許多事很忙。剩下最後一章是擇天記的完結章。隻能等幾天來了在給你們奉上了,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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