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前,拜入逍遙宗的第一天。


    “墨兒,我知道你想報仇,但師傅我也不想瞞你。”


    “你在山門外求了一整天。”


    “之所以沒人理你,就是因為你的天賦。”


    老師傅負手而立,看著自己麵前的這個小童,眼神中滿是憐惜和無奈:“你的根骨奇差無比,可以說完全沒有修武的天賦。”


    “哪怕是修煉最速成的武功,三十年以內怕也是毫無所成,除非有所頓悟,否則終你一生怕也是碌碌無為。”


    “你明白麽?”


    “.....師傅,我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


    老師傅搖了搖頭:“你的天賦注定了你未來不僅每天都得苦練,不能停歇,而且還不會有多大的成就,即使你付出比別人百倍的努力,最後修煉出來的內力,恐怕還不如別人兩三年的成果。”


    “師傅,不用再說了。”


    年僅十歲的蕭如墨沒有氣餒,也沒有失望,他隻是瞪大了靈動的雙眼,似乎想要用這種動作來表達自己的想法。


    “我明白的。”


    “........”


    這迴輪到老師傅沉默了。


    片刻後,老師傅才搖了搖頭,苦笑一聲:“我明白了,那墨兒,既然入了我門下,那我門下的訓言你也得記牢。”


    蕭如墨登時雙膝跪地,重重磕了個頭。


    “師傅但說無妨。”


    “徒兒必定終生不忘。”


    “哈哈哈。”


    “也罷,那你聽好了。”


    老師傅大笑一聲,隨後猛地抽出腰間的長劍插在地上,劍氣四溢,在地上留下了一個大大的“義”字。


    “我這一門,乃是逍遙宗內分支,不入十三真傳,隻有一本劍法。”


    “劍法取一個單字,名為義。”


    “要學我這一門劍法,須知天下共有三種大義,墨兒你可知道是什麽嗎?”


    老師傅的提問讓年幼的蕭如墨有些疑惑,他沒讀過書,努力想了半天,卻隻能耷拉著小腦袋,可憐兮兮地說道:“師傅....我不知道...對不起...”


    “不知道?”


    “無妨無妨!哈哈哈,不知道才好。”


    “既然不知道,那墨兒,今日師傅我告訴你。”


    “天下共有三種大義。”


    “一為仁義,仁義者,通俗點講就是不做壞事,墨兒你也不用理解得太複雜。”


    “二為俠義,俠義者,有大有小,要麽為國為民,要麽為友為鄰,一切看你。”


    “三為恩義,這一點墨兒你必須記在心裏。”


    “....恩義?”


    “不錯。”


    老師傅摸了摸小如墨的腦袋,微笑著說道:“我今日作為逍遙宗長老傳你武功,此為恩,這份恩情不能忘,日後若是遇到了他人幫你,他人的恩情也不能忘,一個人若是連恩情都記不住,那就是邪道了。”


    “你要報仇,是好事,但不要被仇恨衝昏了頭腦。”


    “牢記這三種大義,當你有一天感到迷茫的時候,不妨問問自己,這三種大義你做到了哪一個?又沒做到哪一個?”


    “想要在本門劍法上登峰造極,這三種大義就是基礎。”


    “記住了。”


    “日後你終會有所成就的。”


    那時的小如墨可不明白那麽高深的事情,但他還是很乖巧地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師傅。”


    “仁義,俠義,恩義,我一定會牢記在心的!”


    ................


    “十歲那年我入逍遙宗修行,三十年學劍,四十歲那年師傅故去,我出山尋仇,卻發現昔日的馬賊在這三十年內早就被朝廷剿滅。”


    “於是我將這份仇恨轉移到了天下其他賊寇的身上,為此我在江湖中遊曆,這一遊,就走了三十年,三十年內我以賊寇練劍,也曾快意恩仇,也曾誤入歧途,因我年紀老邁,一直都是孤獨一人。”


    “三十年後,我七十歲了,那時我才幡然醒悟。”


    “想起了師傅的教誨。”


    “迴顧往昔,我做到了仁義,做到了俠義,卻唯獨忘了恩義,於是我收劍返迴逍遙宗,在宗內養劍三十載。”


    “而後以百歲之齡出關,十餘年來竭力維護逍遙宗,以報昔日恩情。”


    說到這裏蕭如墨的聲音微微一頓。


    而後他看著嘴唇緊閉,臉色蒼白的陳昌篆,歎息一聲道:


    “和真正的天驕相比。”


    “我無疑是個蠢才。”


    “能走到今天,無非是活得比較久,修煉得比較久罷了。”


    “而你陳昌篆,身為逍遙宗十三真傳,雖然在同輩真傳內不算出彩,但也稱得上是人中俊傑,和我一比,你的天資無疑是更好的。”


    “可你卻自己放棄了自己。”


    “誰說你不能走到巔峰?誰說你不能和我一樣?”


    “我都可以。”


    “你為何不行?”


    陳昌篆:“....不,不對!你在騙我!蕭如墨!你以為這樣就能阻止我麽?我是為了大義!為了天下安定!隻要滅絕武道,才能讓這個天下恢複平穩!我做得事情是正義的!才不是為了什麽一己之私......”


    “仁義,俠義,恩義,你做到了幾種?”


    蕭如墨沒有理會陳昌篆歇斯底裏的怒吼,而是自顧自地說道:“說仁義,你在西秦嶺造下的殺孽遠遠配不上這兩字,論俠義,你自出道以來,修成武功後,可做過哪怕一件行俠仗義之事?”


    “恩義就更不用說了,對同門出手,全然不顧逍遙宗收你為徒的恩情。”


    “住口!蕭如墨!你給我住口!”


    “沒有仁義,沒有俠義,沒有恩義.....”


    “....所謂天下無武,不過是拿虎皮做大旗,自欺欺人的一種手段罷了。”


    “你這等人,談何大義?”


    “蕭如墨!!!”


    蕭如墨的每一句評判,都如同一柄最鋒銳的刀,刮在了陳昌篆的身上,讓他發出了淒厲的怒吼聲。


    而到了最後。


    “...夠了!蕭如墨!你去死吧!”


    陳昌篆終於撕去了所有的偽裝,露出了最本質的模樣,那是一張猙獰扭曲的臉龐,眼神中充滿了混亂和殺氣。


    然而看著這樣的陳昌篆,蕭如墨卻是再度歎了口氣。


    “殺我?”


    “可你還是你自己麽?”


    “邪道。”


    明明是虛幻的空間,可蕭如墨並指一劃,卻是劃出了漫天的劍光,將自己和這幻境整個切割開來。


    幻術本身沒有被破解,事實上除非取出體內的血魔子丹,否則這幻境就會一直延續下去,永無止境。


    但以蕭如墨的能力,卻硬是憑著強橫的劍意暫時掙脫了幻境的束縛。


    ..................


    現實之中,始帝陵墓。


    王知信和三大宗師,皇城司和四大宗派,彼此間的戰鬥此時已經進入了白熱化階段。


    而占據了壓倒性優勢的是皇城司。


    三大宗師之中,山海拳王已經被王知信一刀梟首,剩下的白蓮聖女和舍木蘇鬆完全是靠著秘術勉強支撐。


    想來再過一時三刻,四大宗派就要全軍覆沒了。


    .....但是。


    “這一戰就到此為止吧。”


    “!!!”


    之前一直閉眼打坐,不問戰況的蕭如墨本體,終於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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