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前的一個傍晚,雲迷霧鎖,苦雨淒風。


    逍遙宗山門前。


    一個年僅十歲左右的小童正跪在石階上,頭上還殘留著幹涸的血跡,不是別人打傷的,而是小童自己磕破的。


    從清晨開始。


    這位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的小童就跪在了石階上,一邊說著“求上師收我為徒”的話語,一邊磕頭。


    期間也未嚐沒有逍遙宗的弟子出來看過,但最後他們都離去了,小童隻能不斷地磕頭,他一路走來,本就沒吃什麽東西,又因為磕頭流了不少血,早就已經虛脫了,最後甚至暈倒在了台階上。


    但依舊沒有人出來。


    有人問小童:“你究竟為什麽想拜入逍遙宗啊?”


    “我想學武!”


    “我要報仇!”


    小童如此迴答道,眼中充斥著仇恨的怒火,仿佛過去的景象重現了一般。


    那是噩夢般的一天。


    馬賊在村內肆虐,男人的怒吼,女人的慘叫,平靜的蕭村被橘紅色的大火覆蓋,小童對村莊最後的記憶,停留在了父母將自己藏起來的那一刻,停留在了母親溫柔的眼神上,停留在了父親決絕的背影上。


    “如墨,如墨,我的孩子....”


    “活下去。”


    .....!!!


    蕭如墨猛地睜開了雙眼,不知何時,他已經不在帝陵之中,而是身處一座荒廢的村莊裏,遍地都是屍骸,遍地都是鮮血,他仿佛穿越時空,又迴到了九十年前的那一天,迴到了那鮮血染紅的一天。


    迴過神來的時候,晶瑩的淚水已經不可抑止地流了出來。


    “你不恨麽?”


    “!!!”


    蕭如墨猛地轉頭,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而在那裏站著的,是一個看上去老邁不堪,但精氣神卻很好的老人。


    “...師傅?”


    “如墨,你難道就不恨麽?恨這些殺了你家人馬賊?”


    “........”


    熟悉的語氣,熟悉的聲音,讓蕭如墨不禁有些出神,又想起了過去一幕幕。


    同樣是這個問題。


    問出這句話的老人,就站在那時還隻是十歲小童的蕭如墨麵前,在此以前,蕭如墨已經磕頭磕了一整天了,卻沒有一個人迴應他,但原本都絕望了,但老人的出現,讓蕭如墨重新燃起了希望。


    而麵對老人的詢問,蕭如墨毫不猶豫地說道:


    “我恨!”


    “若是我學武有成,定要將那些仇人趕盡殺絕!一個不留!”


    “好!”


    老人大笑著讚同了他:“說得好!從今日起,你就是老夫的徒弟了!既然你心中有仇恨,有仇人,那你就要努力修行,一日都不可懈怠,你每鬆懈一天,你的敵人就會逍遙一天,你明白麽?”


    “明白!”


    “隨我來吧。”


    .........


    迴過神來,看著麵前再次出現的師傅,蕭如墨沉默了片刻,旋即無奈地笑了笑。


    “師傅,我恨。”


    “我依舊恨那些馬賊,我恨他們,恨不得將他們挫骨揚灰。”


    “好!”


    師傅和記憶中的一樣大笑著讚揚了他。


    ....但是。


    讚揚過後,師傅臉上的笑容卻變了。


    “既然你恨,那就報仇吧!盡情地報仇吧!就是這些該死的馬賊,就是這些所謂的武林中人讓你家破人亡!若是這些馬賊不會武功,以他們的數量,根本不足以屠戮你的村子,他們活該去死。”


    “這些會武功的活該去死!”


    “殺了他們!”


    “讓他們明白你的憤怒!”


    “將心中的怒火發泄出來吧!”


    “如墨,如墨....”


    師傅和記憶中沒什麽區別,稱唿自己名字的時候依舊溫柔中帶著幾分嚴厲,但他的音調卻在不自覺中變了。


    如墨,如墨。


    入魔,入魔。


    ....入魔!


    周圍的景象再度變化,和記憶中的一樣,馬賊狂笑聲,村民們的慘叫聲,甚至還有自己父母臨死前的唿喊,他們死前的麵容,他們死前的願望,他們死前的憤怒,他們死前的怨恨,全部浮現了出來。


    記憶裏熟悉的親人們,一個個化作幽靈漂浮在了蕭如墨的麵前。


    既然恨,那就去殺吧!


    若是不想動手。


    那就把力量交給我。


    我替你殺!


    俠以武犯禁,殺盡天下會武之人,天下自然太平!


    殺殺殺殺殺殺殺!


    黃鍾大呂般的聲音不絕於耳,在蕭如墨的腦海中迴蕩,勾動著他心中的殺意,催動著他心中的憤怒,親人的慘死,父母的決絕,苟活下來的絕望,童年最深處的陰影在蕭如墨的腦海裏一一閃過....


    .....蕭如墨沉默片刻後,卻是突然笑著搖了搖頭。


    “到此為止了。”


    “陳昌篆,是你吧?”


    “雖然你刻意掩飾,但我之前仔細探查過你了,你瞞不過我。”


    “.....!!!”


    話音剛落,原本連綿不絕的慘叫聲就停頓了一個刹那。


    看著周圍的幽靈,聽著耳邊的慘唿,感受著九十年前的恐怖記憶,蕭如墨非但沒有露出憤怒的神色,反而....


    “何苦呢?”


    .....深深地歎了口氣。


    轟隆隆!


    歎氣聲落下,周圍的景象再度變換,破落的村莊,遍地的屍骸,還有歡唿的馬賊也隨之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身穿血袍,麵容兇戾的身影,赫然是本應被北鬥星君一斧兩斷的陳昌篆。


    出現在這裏的並非陳昌篆本人。


    確切地說,此時現實中的他已經快死了,但在臨死前,他借助血魔丹和蕭如墨之間的感應將意識投影到了這裏。


    蕭如墨並沒有對此感到意外。


    “是幻術吧?我在什麽時候被你打入了毒藥?”


    “初次見麵的時候你就中招了。”


    陳昌篆冷聲說道:“血魔丹,分為子母兩份,我用母丹,子丹細弱微塵,打入你的體內後就能用於施展幻術,關鍵時刻我甚至可以借助母丹,直接抽取子丹宿主的氣血,用以恢複自身狀態....”


    “既然如此,你好像失敗了?”


    “混賬!”


    蕭如墨的疑問讓陳昌篆發出了難以形容的怒吼聲。


    “為什麽!”


    “蕭如墨!難道你就不憤怒麽!?”


    “我知道你!”


    “我曾經專門調查過你的事例!你拜入逍遙宗,就是因為全家被殺,那些馬賊的身份實際上是逃竄的江湖中人,武功高強,而且有武器,哪怕蕭村裏有不少壯年男子,也根本扛不住那些馬賊的刀劍。”


    “你不憤怒麽?你不想報仇麽?”


    “都是那些江湖人!”


    “若非是他們!你完全可以在自己的村莊裏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平平安安的長大,平平安安的成親,平平安安的老去,兒孫滿堂,一輩子平安喜樂.....那些武林中人破壞了你的一切!你不恨麽!”


    陳昌篆的怒吼聲似乎勾動了這個神秘的幻境空間。


    就在他的身旁,一道道幻境也隨之浮現,隻是幻境的主人不再是蕭如墨,而是另一個相似卻不同的少年。


    同樣是村莊裏的幼童。


    附近大城裏的某個家族為了嫁禍敵對家族,輕易地滅掉了整個村莊,將數百村民當成了陰謀的棋子。


    仿佛曆史重演一般。


    幼童也僥幸存活了下來,他自己躲在了家裏的隔間中,逃過了一截。


    然後他也拜入了逍遙宗。


    ......是的。


    蕭如墨看著這一幕幕,不禁感慨:“和我很像啊。”


    “迴答我!!!”


    “蕭如墨!!!”


    陳昌篆雙眼血紅,死死地盯著蕭如墨,一字一頓地說道:“你不恨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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