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梁的夜是沒有月亮的,但滿天的繁星也足以提供光源,星光璀璨,就像……一雙雙眼睛!


    九鵬趕緊別開頭,大口喘著粗氣來排釋自己心裏無處安放的壓抑。


    是的,壓抑。


    不隻是他,整個西梁都已經被這種氣氛籠罩得太久。


    被曾經的臣服者追趕而不得不躲起來,祖巫大人的離去,近七成族人死在路上……憋屈!然後是更重的擔子……


    “會奪迴來的,祖地,一定會的,相信我,相信我們。”他緊閉著雙眼,不斷訴說著什麽。


    等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又變成了那個冷靜睿智心誌堅韌的九鵬。


    一旁的犬齒眉開眼笑地把玩著手裏的花,九鵬突然有些佩服他,起碼他敢把自己想活著這種話說出來。


    每個人都想活著,但總歸有人要犧牲,不是嗎?


    九鵬深吸了兩口氣,卻沒能聞到一絲香味。


    他心中一歎,機緣,果然是可遇不可求的,真是個好運的小子。


    “混小子,看你那猴急的樣兒!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去吧,今晚有我守著就好了。”九鵬笑罵一聲。


    犬齒摸摸頭,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


    ……


    犬齒的樹洞裏


    鮮紅的血液勾勒成複雜的花紋,古老的頌詞被輕輕吟唱。


    褪下甲胄的犬齒赤裸著上身,用滴血的手指在胸口畫出一個猙獰的頭顱,在小腹畫上四肢,又在手臂和頸部畫上水紋和雲紋,殘酷與神秘,血腥的美麗。


    “讚美祖巫!”他虔誠地高唱一聲。


    下一刻,火熱的目光就盯向那朵淡白的花,更準確的說,是盯向花心裏一塊晶瑩剔透的占滿整個花心的淡黃色結晶。讓他巫泉翻湧的香味就是從那裏飄出的。


    還不等他將蜜晶摳出,整朵花就自己動了起來。花瓣輕搖,黃煙凝成一根線緩緩飄出,犬齒睜大眼睛,看著那條煙線向自己靠近,圍繞住自己的腦袋,他情不自禁地吸了一口。


    啊~~!


    令人迷醉的芳香,發自靈魂的顫抖,巫泉興奮的尖叫,這三種感覺太過美妙,讓他沒能發現那朵看似人畜無害的小花已經露出了獠牙。


    先是花朵變成木盆大小,接著細小的花莖變得粗壯猙獰,最後,張開的花瓣裏徒然長出了一排排森冷的利齒,配上花瓣內層血染般的鮮紅,連周遭的氣氛都變得有些可怖。


    此時的犬齒卻依然沉醉在那一口芬芳裏。相貌大變的怪花陰側側地笑了幾聲,花瓣一張一合,發出吞咽口水的聲音,借助粗壯的根藤,怪花像人一樣“走”向犬齒。


    樹洞外的月光輕輕灑進樹洞,在布滿紋路的樹壁上拉出夜止兒啼的影子。鋒利的牙齒狠狠刺入犬齒的後腦,貪婪的吮吸聲此起彼伏。


    撲通!


    沒了生機的犬齒被怪花像丟垃圾一樣扔在地上,比搖頭晃腦的怪花更讓人心底發寒的是死去的犬齒凝固在臉上的笑容……直到死,他也沒能從美妙裏脫離!


    怪花突然想到什麽有趣的事情,蠕動的根藤一股腦地鑽進犬齒腦後的血洞。木盆大的花朵重新變小藏進他的頭發。


    片刻之後,死去的犬齒從地上爬起來,活動了幾下關節,露出一個崩壞的笑容。


    ……


    “臭小子,你怎麽又跑來了!不是告訴過你今天晚上有我……”九鵬看著去而複返的犬齒,皺眉說道。


    話沒說完,就見犬齒曲指一彈,手裏的晶瑩劃過一條弧線落到他的嘴裏,下一刻,濃鬱的香甜在口裏炸開,丹田裏沉默了數千年的巫泉發了瘋似地跳騰。


    “這是什麽東西!”九鵬目光發亮。


    “這是我摘的那朵花裏的蜜晶,對我巫族大有裨益。我服用了一半,三日之內必能突破一級巫!原本我還不確定這東西對一級巫有沒有用,不過看你的樣子想必也是效果非凡。”


    九鵬點了點頭,興奮的神情也逐漸平靜:“好是好,可惜隻有這麽一朵,等它再結出蜜晶,都不知道什麽時候了。”


    “我和花中的靈魄溝通過,它說隻要養料足夠,出再多的蜜也隻是頃刻。對了,你剛剛服下的就是一滴剛出的蜜。”


    “當真?一塊蜜晶是多少滴蜜?”


    “不多不少,一百滴。”


    “你說的養料是什麽東西?稀不稀罕?”


    “放心吧,都是些稀疏平常的東西,以我族的底蘊,出個十來萬滴的有什麽難度?況且……”犬齒狡猾地笑了笑。


    “你到底要說什麽啊!一次性說完好不好!”九鵬急得百爪撓心。


    “我可沒說過這花隻有一朵!”犬齒雄鄒鄒氣昂昂地懟了一句。


    “什麽!”


    “雖然我隻找到了一朵,但是花中的精魄告訴我,在外邊還有一整片花海,雖然有兩隻兇獸鎮守,但那兇獸也不過是一級巫水準。以我族的底蘊,出一尊大巫去帶迴那些寶貝有什麽問題!”


    “好小子!待明日我們把這件事上稟女王,率族人帶迴花海,振興西梁你居首功!”九鵬讚賞地看著犬齒。


    “不不不,九鵬大哥。此事宜早不宜遲,你還是現在就去稟告女王吧,免得去了遲了再出些什麽變數,我人微言輕,就在這兒看守通道好了。”


    九鵬拍了拍犬齒的肩膀,鄭重地說:“是你的,誰也拿不走。等你成了一級巫,六大將裏該有你一席之位!”


    犬齒用力“嗯”了一聲,在九鵬錯身而過的時候,突然伸出食指快若奔雷地點在九鵬的後腦勺。


    “倒!”他戲謔地喊了一聲,九鵬應聲倒地。


    “犬齒,你在幹什麽!”九鵬怒喝一聲。


    他覺得腦袋快要炸了,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裏麵迅速紮根、生長。他運起巫力想要抵擋,缺驚恐地發現體內的巫泉好像成了一潭死水,怎麽唿喚都得不到迴應。不但如此,連他對無感的掌控都逐漸模糊。該死!絕對是那塊蜜晶的問題!


    細小的根須從犬齒的食指縮迴,處在他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九鵬的後腦一陣接一陣地起伏,當凸起的頻率快到某一個臨界值時,一朵和犬齒腦後那朵一摸一樣的白花鑽了出來,花心處是一滴緩緩轉動的蜜滴。


    ……


    “隻要養料足夠,出多少蜜也是頃刻。”


    “放心吧,都是些稀疏平常的東西,以我族的底蘊,出個十來萬滴的,有什麽難度?”


    “我可沒說過這花隻有一朵!”


    ……


    犬齒嘴角一翹:“我說的可都是真的。”


    月光下,兩朵猙獰的花交相錯舞,淡黃的煙霧從兩朵花的花心處噴出,像瘟疫一樣朝著秘境擴散。無數帶著絨毛的花種,隱沒在煙霧裏,沉重的殺機,在甜蜜裏蟄伏。


    這一夜,整個西梁的防禦工程都形同虛設,無數西梁子民在睡夢裏吸入煙霧和種子。煙霧沉淪夢境,種子掠奪生機,雪白的花蕾又孕育出種子和煙霧,周而複始,無休無止。


    西梁宮殿


    一縷煙線蛇遊進女王的臥房,剛靠近榻上的可人兒,一股兇戾的氣息就悍然而至,把煙線撞得粉碎。


    女王驚醒,手臂上是巫器不斷閃爍,滿臉怒容的女王素手一揚,狂暴的巫力擊碎殿門,殿外,黃煙彌漫。


    “這是什麽鬼東西!”女王俏臉一寒,洶湧的巫力撕開煙霧,露出一個偌大的豁口。


    “國師!本王需要一個解釋,本王的西梁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


    幾處光芒亮起,雖然沒有女王手臂上的巫器耀眼,但也同樣能在煙霧裏撕開一條路,十二個族人拿著造型各異的骨飾從路中走來。


    “參見陛下!”


    “夠了,都起來吧!國師,你來說說,西梁是怎……什麽人!”女王柳眉倒豎,煙霧裏零零散散的黑影若隱若現。


    “他們追來了。”國師苦笑一聲。


    女王掃了國師等人一眼,心中不禁有些驚訝。


    除了國師看上去和往常無異,其他幾人,包括實力僅次於國師的篪都有些灰頭土臉。而實力最低的甚至連衣服都有幾處破損,要知道這十二人原本可都是族老級的人物,即便是排名最末的也是地巫境界!


    但是,就算入侵者實力強大,也休想在西梁撒野!因為這兒,是本王的西梁!


    “是從三界裏竄進來的狂徒嗎?”


    “不,是我們的……子民……”


    正此時,當先的一道黑影踏出煙霧,身上是西梁的服飾,腦後是一朵張牙舞爪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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