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亭榭樓台,再繞過垂柳綠水,最終停在一扇厚重的殿門前。


    “到了”,少女笑眯兮兮地說,“你們等一會兒,我先進去稟告一下女王。”


    “等等”,孫悟空說,“能不能先給我師父找一件袍子套上,他如就這樣,倒是怪嚇人的。”


    少女瞥了三藏一眼,滿不在乎地笑道:“這有什麽呀,我們西梁女國建國這麽多年,見的精怪異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了,也不差這一具骷髏……唉,算了,我還是給你找一件吧,我們不怕,但要是嚇著三藏法師,女王可會心疼的。”


    “那就謝謝姑娘了。”孫悟空麵色古怪地說。


    “喚我阿痕就是了。”阿痕一笑,踩著蓮步遠去。


    沒了外人在場,師徒四人一下子炸開了鍋。


    “師父,你不是和我們在一起嗎?”這是豬的聲音。


    “那現在和女王吃飯的是誰?”這是猴子的聲音。


    “不知道。”沙僧說。


    “師父,除了你之外還有沒有別的和尚叫三藏?”猴子問。


    “啊?那師父豈不是被撬了牆角?”豬驚唿。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沙僧說。


    說完,沙僧一臉受教地看著三藏:“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悟淨懂了。”


    “去去,閃一邊去”,豬一把把沙僧推開,湊到三藏眼窩前使勁兒辨別著跳動的兩團火裏藏著的情緒,“他……媽……的……老子的……馬子……你……特麽……也敢……唿,隻能讀懂這麽多了。”豬一臉遺憾。


    “來來來,快搭把手。”阿痕迴來了,抱著一個比她還高的大箱子。


    她擦了擦額頭沁出來的汗珠,打開箱子一邊扒拉著裏麵的衣服,一邊歉意地說:“我們西梁女國多是女兒家的衣物,僅有的幾件男衣也在三藏法師房裏,那兒我可不敢去。不過這兒有幾件三藏法師棄了的衣物,破是破了點……但也算幹淨,湊合……湊合……也是能用的……”


    她俏臉一紅,後麵的話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說出。


    “沒事沒事,我師父是出家人,不講究排場,能蔽體就好。”


    “啊,原來是法師大人啊,小女子失理了。我這兒有一條絲帕,若是法師大人不嫌棄,就拿去作包頭巾吧。”阿痕從腰間解下一條極綠的絲巾。


    “嘿,老沙,我發明了一個詞。”豬抵了抵沙僧。


    “嗯?”


    “綠頭巾!”


    “嗯……”


    “不如叫綠帽子吧。”猴子適時插進來一句。


    豬一愣,說:“精辟!”


    沙僧想了想:“嗯!”


    這時候殿門突然開了,一名上了年紀的老嬤嬤走了出來,尖著嗓子叫:“三藏法師請故人進來一敘。”


    阿痕一臉崇拜:“哇,三藏法師就是三藏法師,什麽都知道。”


    ……


    禦花園裏,一男一女。


    男的豐神俊朗,一身精美的白衣襯出他出塵的氣質,他那雙星辰般的眸子裏倒影的隻有身旁的女子,噙在嘴角的溫柔的笑,讓那荒蕪的頭頂都帶著寵溺。


    女的眉眼如畫,綰著碧落髻,穿著一件黛青色的衣衫,俏生生地往那兒一立,就好像一朵遺世的水蓮,連陽光照在她身上都不自覺地柔了幾分,可她卻願意洗盡鉛華,像一名尋常女子般陪在男子左右,眼裏盡是濃的化不開的柔和。


    三藏法師,女王。


    “八戒,悟淨,怎麽?終於舍得來看看為師了?”三藏法師看著三藏一行人,笑著打趣道。


    豬和沙僧一怔,緊緊地盯著三藏法師看個不停。


    三藏法師也不在意,看著猴子問:“閣下是?”


    “孫悟空。”


    “閣下別消遣我了,我那大徒兒雖然與我許久未見,但他是人是猴,我還是分的清的。”三藏法師一臉你別逗我的表情。


    “你也看我是人?”孫悟空拍了拍豬。


    “毛臉雷公嘴。”豬不屑道。


    “猴。”沙僧說。


    “嘎巴……嘎巴……”這是三藏在點頭。


    “對,我是人,三藏法師好眼力,我叫孫大聖。”猴子很認真地說。


    “這位是我師父,藏三。”猴子指著三藏。


    三藏法師了然地點了點頭,不顧眾人愈發古怪的臉色,親熱地拉住八戒和沙僧。


    “這麽久沒見,八戒你還是這麽胖啊!”


    “悟淨,為師說了很多次了,你這沉默寡言的性子要改改啊。”


    “對了,這是琳兒,你們見過的,如今已是為師的結發。”


    “八戒啊,為師知你最好口腹之樂,你們在這兒好生待著,等來年春末,為師拿上好的新蜜款待你們。”


    “說到蜜,你們看為師這禦花園,以前可沒有這麽多品種的花,更沒這種出蜜的花。”


    “你別看這花賣相不佳,這可是極西之地的奇花,無須蜂蝶相助,每年春至就能從花蕊處出蜜,待春末那蜜占滿整朵花心,就能在三個唿吸裏結成蜜晶,同時隻需將蜜晶采下置於壺中,輕輕一晃便成了可口的蜜漿。那味兒,直叫人魂牽夢縈。”


    “還有,你們看那邊那座玉塔,那是為師親自帶人建的,塔高九十九丈,用的全是一等一的羊脂玉。裏麵啊供著我佛金身,常年香火不斷,保我這西梁女國,國泰民……”


    “嘿嘿……”豬突然笑了出來,打斷了三藏法師的話頭。


    “八戒,你怎麽了?”三藏法師皺眉看去。


    “俺老豬走了這麽遠的路,飯也沒吃一口,覺也沒睡一頓,實在是難受地緊。”豬憨憨地說。


    “這樣啊,那確實是為師大意了,來人,帶我這兩個徒兒和這兩位客人下去休息,順便吩咐禦廚,速速備宴,可別唐突了貴客。”


    “是!”幾名美人扭著腰肢上前。


    ……


    “嘖嘖嘖,氣派啊!這爐子……喲,鎏金的!這柴禾……謔,紫檀!這被子……軟啊!”豬流著口水,眉開眼笑地在屋子裏的物什上摸來摸去。


    “嘿嘿,師父啊,你說你要是當年留在這兒,是不是也過的這般好,你就是太倔!當初不聽俺老豬的,這下好了,整天吃糠咽菜的不說,連你那女王妹妹也成了別……”


    三藏猛地迴過頭,眼窩裏跳動出一段清晰的波動:不想吃糠咽菜,那今天吃烤全豬怎麽樣?


    豬怪叫一聲,跳到一旁。


    “叩叩叩——”


    “進。”


    “法師大人,這是三藏法師讓我給你們送來的蜜晶花,雖然隻有春季才出蜜,但平日裏這花放在室中,也有安神靜心的作用。”


    “原來是阿痕姑娘,我代我師父謝過你家三藏法師。”猴子很有禮貌地說。


    阿痕甜甜一笑,行了個禮就告退了。走了十餘米,阿痕突然狡黠地一笑,從小荷包裏掏出一枚指甲蓋大小的蜜晶,一邊快活地拋著,一邊喜滋滋地說:“唉,這宮裏的宮女也太不小心了吧,春末都過去好幾個月了也沒把蜜晶采完,要不是我阿痕心細,那不是白白浪費了這樣的好東西,唔……按理說這蜜晶應該是法師大人的。不過嘛,這麽小的一塊,不過是采蜜時不小心漏過的殘渣,他們有四個人,肯定不夠分啊,到時候難免產生矛盾。嗯,阿痕可是最好心的呢,就幫他們解決掉這個大麻煩吧。”


    房間內,氣氛凝重無比。


    “我覺得那個三藏法師有問題。”猴子沉著臉說。


    “對,他不光模仿了咱師父的臉,還模仿了咱師父的發型!”


    猴子瞥了一眼豬,繼續說:“在往西走之前,我走遍了東南北三個方向,我發現在凡人的眼裏,我是人,在妖怪的眼裏我是……在你們的眼裏我是猴子,但是,在那個三藏法師眼裏,我是人!”


    “你是說,那個三藏法師實際上是個凡人!”豬終於嚴肅起來。


    “但這怎麽可能?哪有凡人能活一千年的?”猴子很苦惱。


    豬臉色一變,低唿:“不!還有女王!還有整個西梁女國!一千年過去了,這裏怎麽可能沒有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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