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三十一年(1398年)閏五月,當了三十年皇帝的朱元璋,在西宮病逝升天,殉葬嬪妃多達四十餘人。一時間,京城內外,哭聲震天。皇太孫朱允炆即位,大赫天下,以明年為建文元年,稱建文帝。


    由於是國喪期間,加之新帝登基,事多繁雜,允炆已有兩個多月未來周府找夢凡了。這一日,夢凡聽說朱元璋的陪葬嬪妃多達四十多人,氣憤難當,心中想朱允炆這般善良寬厚的人,居然能忍心看著那麽多人陪葬,實在是可惡,封建製度也確實可惡啊!正心裏氣悶,想著哪天允炆來了,定要問問他。但轉念一想,他現在是已是大明的皇帝了,自己豈能輕易見到他?縱然是見到了,自己還敢質問他麽?在封建思想如此嚴重的古代,那說不定會是抄家滅族的大禍啊!


    夏天的熱氣已開始慢慢的消退,之前的花兒全謝,已開始結出青澀的果實。一棵紅楓嬌俏的立於花園的角落,還未到深秋,紅楓的葉子上隻有極嫩的一抹紅暈,像是一名剛剛及笄的少女羞答答的躲在花木的深處。夢凡獨自走在周府後花園裏,往事曆曆在目。


    自從夢凡再也見不到莞傾,明白自己也許再也迴不去之後,反而定下心來,決定既來之,則安之,更何況自己也確實愛上了允炆,也許在她的心裏,也有那麽一層不願迴去的意思吧。從此,不再躲避,與允炆相約於夏日的荷塘邊,騎馬奔馳於郊外,晚上,便躲在這後花園裏慢慢數天上的星星,觀牛郎織女的鵲橋會……


    然而,好景不長,自朱元璋駕崩之後,允炆登基做了皇上,便再也沒來過了。想至此,夢凡的心中一陣惆悵,失落之意漫溢全身。兩個月零十天了,每天,都這樣數著日子,可是卻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心上人。雖然也知道他現在政務繁忙,可是心裏卻焦心如焚,思念之情與日俱深,恨不能立刻插上翅膀飛進皇宮去見他。


    正當夢凡胡思亂想之際,忽見佩兒氣喘籲籲的跑來,拖著夢凡就往前廳走,話也說不清楚,隻說讓夢凡過去接旨。到了前廳,看到父親母親都在,旁邊有一名身穿宮服的人,年齡三十歲左右,正與父母談笑著。聲音不男不女的,讓夢凡有點想吐的感覺。受電視劇的影響,夢凡第一直覺就是覺得他是太監,而且看樣子還不是一般的小太監,應該是有點來頭的。


    三人見夢凡到了,立刻停下談笑,夢凡衝那太監笑著福了一下身,走到父親身邊道:


    “爹,何事喚莞兒來?”


    “太後有口諭,宣莞兒進宮,這位是來帶你去的德公公,太後身邊的紅人。”父親樂嗬嗬的介紹道,眼中卻閃過一抹隱憂。


    進宮?太後?這是怎麽迴事?能見到允哥哥嗎?夢凡有點摸不著頭腦,但是想到如果進了宮見到允哥哥的希望就很大,心中便欣喜起來,可是因自己是來自於現代的人,雖說看過不少古代宮廷戲,但是真的到了進宮的時候,她還真怕自己做錯了什麽惹禍上身,必竟這太後宣自己進宮是好事還是壞事目前還不敢確定。


    “周姑娘不必擔心,太後娘娘說了,如果周姑娘一個人去不放心,可讓令堂陪同一起去。咱家也會幫襯著姑娘的。”德公公似乎看出夢凡的擔心,笑嘻嘻衝夢凡道。


    “如此甚好!我還擔心莞兒不懂規矩,怕惹到太後她老人家不高興,有夫人陪同,我就放心多了。再者說夫人也是我大明五品誥命夫人,也曾進宮見過太後,我也就沒什麽不放心的了。”父親舒展眉頭道,又衝母女二人道:“還不快去梳妝打扮,不要耽擱了德公公辦差。”


    “是!”母女二人退下。周正武掏出一張銀票,塞到德公公的手中,笑道:


    “一點小意思,請公公笑納。”


    “周大人何必客氣。”嘴裏說著,手裏卻毫不客氣的將銀票揣在懷中。


    “女人打扮起來,實是費時間,耽誤了公公辦差,請公公見諒。”周正武小心陪著德公公閑聊,雖然他知道這隻是一名太監,以自己的官品根本勿需巴結,但是在宮中,這些得了寵的太監往往要比朝裏的大臣還重要,更何況看皇上對莞兒的意思,這莞兒進宮是必然的了,日後自有用到他的地方,當然不可怠慢。


    “哎,哪裏話,今個兒咱家是奉了太後的旨,特特來請小姐入宮的。”德公公不緊不慢的品著茶道。


    “嗬,那還真辛苦德公公了。”


    “辛苦也是應該的。咱家看皇上對令愛可是愛惜的很呢,時常在太後麵前提起,這不,太後就忍不住想見見了。這新皇登基,後宮空虛,周大人,你大福大貴的日子還在後頭哪,到時可別忘了咱家就行了。”德公公恭維道。


    “這,嗬嗬,小女不才,也不知哪點入了皇上的眼,若真是進宮,這日後少不得仰仗公公。”周正武心中亦悲亦喜,悲的是看德公公的意思,女兒進宮做皇上的妃嬪是難免的了,日後相見必是難了,喜的是當今皇上對女兒到底是真心的,平日裏見二人在一起的樣子也能看得出來。至少比嫁給先帝強多了。


    “周大人勿須擔心,這太後與皇上均是慈善之人,春日裏進了儲秀宮的那些前朝秀女,擱在別的時候恐怕早就被罰為苦役了,可當今太後一道懿旨,所有秀女均按九品采女的供奉發放月例,留待明年為新皇選妃,充實後宮。”


    “太後真是菩薩心腸,唉,先帝突然駕崩,最尷尬的莫過於這些待選秀女了,太後也真能體察下情,我大明之幸也!隻是我這女兒明年春上便已十七歲了,再進宮是否逾製呢?”


    “哎,周大人,這規矩是人定的,更何況皇上對令愛青睞有加,違一次例也無可厚非。”


    片刻後,夢凡換上極尊貴的朝聖新衣,與一身大紅朝廷命婦裝的母親坐在馬車裏,一路疾馳向皇宮奔去。


    一路之上,周夫人的嘴都沒閑著,一遍又一遍的教夢凡宮裏的規矩,唯恐忘記了什麽有個閃失,雖然夢凡都已記得很清楚了,可周夫人似乎還有些不放心,唉!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夢凡此時忽然想起自己的媽媽,也是這樣的嘮叨,曾經自己厭煩過,可此時卻想念的很。因與周夫人同行,夢凡不敢隨意胡來,一路上都規規矩矩,甚至都沒有掀開過車簾。


    皇宮分為皇城與宮城,馬車經西安門進入皇城,至宮城門口停下,德公公帶著母女二人從右掖門徒步進入。宮城就是俗稱的紫禁城,走進之後,夢凡激動不已,原來明朝的皇宮如此宏偉,與現代遺留下的明故宮有著天壤之別。遠遠望見正南的方向有座宏偉壯麗的宮殿,琉璃金瓦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奪目的光芒,顯得那麽富麗堂皇而又氣勢非凡。但是德公公卻帶著母女二人往北走,無法近前觀賞。夢凡心中猜測那應是前朝天子理政的地方。德公公帶二人走小門直入後廷,由於是沿著牆根走,而母親又再三交待進宮後不可左顧右盼,所以夢凡無法飽覽皇宮的風采。


    走了好一會兒,夢凡都覺得身上起汗了,終於德公公說了一句:


    “到了。”


    夢凡抬頭一看,宮門之上金碧輝煌,氣勢恢弘,大門兩側上方各懸一個巨大的大理石雕,石雕之下三個朱紅的大字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出莊重的色彩,這正是當今皇上生母,呂太後所居的“慈寧宮”。


    來不及細觀,就見有四名身穿一色青衣的太監打開了宮門,然後有兩名粉衣宮女走出來,低頭引了夢凡母女二人向宮內走去,沿途經過的亭台樓閣,座座都是雕梁畫棟,百轉千迴,,看得夢凡唏噓不已,想著如果有朝一日能迴到現代去,這些可都成了她吹牛的資本了。


    夢凡正在感歎皇家宮室的壯觀,忽見兩名宮女停在一座朝南的大房子門前,道了一句:“夫人,小姐,請!”


    然後肅手立於門的兩邊,做出請的姿勢,母女二人先後跨過門檻,進得房內,夢凡還來不及細看,卻看到母親撩起前麵的裙擺,緩緩跪下,夢凡亦學著母親的樣子盈盈拜倒,高唿:


    “臣婦、臣女參見太後,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平身吧,賜座!”太後的聲音和藹動聽,並不像夢凡想像的那樣老態龍鍾。


    “謝太後!”


    立刻有兩名宮娥在下首擺了兩張椅子,夢凡與母親恭謹坐下,卻並不敢靠背而坐,隻坐了椅子的三分之一,夢凡一邊在心裏歎息古代製度的不平等,一邊卻要謹尊母親教誨,不敢抬頭。


    “周夫人,許久不見了,最近可好啊?”太後依舊和藹的笑問。


    “迴太後的話,托太後娘娘的福,臣婦很好。”周夫人微微抬頭恭敬的應答。


    “這是莞丫頭吧?都長這麽大了,抬起頭來,讓哀家看看。”


    夢凡不敢怠慢,急忙抬起頭來,望見太後一臉慈祥的笑容。隻見這太後四十多歲年紀,但皮膚保養的極好,一點看不出老氣來,頭上隻簡單的梳著描鳳髻,一身淡紫色宮服襯映的整個人素雅端莊而又不失威儀。手上一串佛珠,不知是什麽材料製成,閃著微微的墨色光暈。襯在太後的手上,怎麽看都和諧。整體看來,這太後年輕時也必是美絕一方的大美人。正沉思間,隻見太後對周夫人道:


    “瞧瞧,咱這莞丫頭,與你年輕時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用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還是周姐姐你會調教人啊。”太後望著下座的夢凡,一臉的滿意與讚許。


    “太後快別折煞臣婦了,臣婦哪有資格做太後的姐姐啊。更何況小女資質拙劣,能入太後的聖眼那是她的造化。”母親誠惶誠恐道。


    “哎,哀家的外祖母與夫人的祖母是親姐妹,我們可不還是親戚麽?以後咱們還要多走動才是,若常不來往,還不生疏了?這姐姐當然是當得了。”


    “臣婦不敢!”周夫人依舊小心謹慎。


    “算了,哀家也不為難你了。以後到了這慈寧宮,就當是到了自己家,不必太拘禮,沁月,把我那支金爵釵拿來,賜給莞丫頭,算是我老婆子的見麵禮。”


    “謝太後!”夢凡與周夫人再次跪下謝恩。


    “剛說過不必拘禮的,這又來了,成心氣我老婆子不成?”太後假慍道。


    “是。”夢凡與周夫人起身。


    “你看這天,這才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又快到了午膳的時間了,得,你母女二人來的巧,待會兒就陪我老婆子吃頓飯吧。”


    “謝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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