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機門中的算術無雙,雖是如此,但即便是算出什麽,也不能據實以告,不然會遭天譴。


    這世間有無多少張臉,便包括多少種命數,隻有見的越多,算的越多,這演算之術也就愈漸精深。


    可苦於‘天機不可泄露’這六字,天機門中弟子,隻好將所算之事扭曲捏造,這樣一來便成了騙子。


    上官無暇之所以那麽恨白求義,是因為白求義的謊話害死了她師尊。


    可想想又覺得,若不是上官無暇執意去尋找梭星輪的下落,也不會遇到白求義,也不會聽信白求義的話,前去黑石洞。


    誰也沒料到當時黑石洞中盤踞著血魔宗的邪道,令她身陷囹圄,若不是她師尊舍身相救,她也不會活到今天。


    盧小魚知道上官無暇的痛,也明白天機門下弟子的苦楚,他此刻不知說什麽好,歎息一聲,向著森林深處而去。


    禿頭大漢早已不見蹤影,也許早已與那妖邪碰麵了。


    上官無暇正咬牙切齒,火冒三丈,此時見盧小魚忽的離去,不由一怔,說道:“小魚,你去做什麽?”


    盧小魚道:“去除妖啊。”


    說完加快了腳步,試圖追上禿頭大漢。


    上官無暇見這四周陰氣森森,也不知是哪方厲害邪修在此作亂?她輕哼了一聲,向著盧小魚的背影,口裏低聲道:“就那點微末的道行,居然…”她忽的跟著走了幾步,看著月亮從雲層中透出,月色照亮這幽暗深遂的森林,讓人不由怔怔出神。


    ……


    盧小魚奔行了一段,這四周樹木高直,枝葉茂盛,月光撒下,將漂浮在林中的霧氣映射著,如一層薄薄的輕紗。


    盧小魚放慢了腳步。


    霞昭劍出鞘,懸在身前,提神戒備,一步步向前走去。


    他隱隱察覺到什麽,似乎有一雙眼睛盯著自己,這參天林木中的陰氣陣陣,之中夾雜著血腥氣。


    忽的聽到女子的輕吟聲:


    小軒窗,正梳妝,


    夜來幽夢忽還鄉。


    不思量,自難忘,


    十年生死兩茫茫。


    這女音悠然婉轉,清聲低吟,雖不見人影,但卻能感到一種淡淡的憂傷。


    盧小魚忽的一驚,杵在原地,四下裏張望。這荒無人煙之處,除了魑魅魍魎外,還能有誰呢?


    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慢慢走去,薄霧輕搖,拂動盧小魚的發絲,這時也不知是風吹的,還是霧吹的。


    眼前的霧慢慢濃厚起來,盧小魚的身子被濃霧掩蓋,仿佛被吞噬了一般。


    不遠處白影一閃,上官無暇的身子落下,望著前方快速飄來的霧氣,眉頭微皺,凝神思索了片刻,沒入了霧中。


    霧氣漂浮,時濃時淡,所過之處,枝葉搖曳,紛紛作響。這霧太濃,視力不及丈許,正走著,忽撞到什麽,盧小魚“哎呀”一聲,此時定睛一看,隻見禿頭大漢轉過身來。


    “是你…”


    “呀”字還沒出口,便見禿頭大漢做了個噓聲的手勢。


    盧小魚輕聲道:“怎麽?”


    禿頭大漢低聲道:“你聽。”


    盧小魚此時凝神聽去,隻覺這霧中遊蕩著悲傷的歎息,愈來愈近。


    忽的狂風頓起,濃霧快速飄散,月華落下,照在了一個青衣女子的身上,她淡淡的看了過來。


    她的長發沒有盤起,任它垂下,如水一般;彎彎的纖眉,高挺的鼻,淡紅的唇,水汪的眼。


    她這麽一看,便像是看進兩人的心裏一般,她怯生生的站在那,令人望一眼就不由生出憐憫。


    她到底在看什麽,如此凝望?


    時間好像在這一刻停滯。


    “你們,是來殺我的嗎?”她悠悠的問。


    盧小魚與禿頭大漢皆是一驚,禪杖上的銅環忽的亂響,禿頭大漢大吼一聲道:“你可是那吸幹人血的妖孽?”


    她的目光在禿頭大漢身上掃過,落在了盧小魚的身上,在這片刻間,盧小魚感受到她心中的哀傷,是愛的太深,愛已成殤。


    他心中一驚,心道:“這世間上怎會有這樣的癡情女子?”這是盧小魚的直覺,從她那雙如水的眸裏,他看到了愛。


    她沒有說話,隻是略顯苦惱的搖頭,似太過煩惱,愁絲襲上心頭。


    她輕輕的歎了一口氣,最後還是說了:“便是我了。”


    夜色深沉,她的背後隱隱有著火光,不知是什麽東西,一閃一閃。


    禿頭大漢沉著臉,禪杖漸漸發出金色的光芒,將這片林子照亮。盧小魚身在一旁,倒吸一口氣,暗自讚歎。


    她的目光收迴,輕移腳步,樹葉遮住了她的身影,月光照在了一盞燭燈上。


    盧小魚覺得這燈有些眼熟,尤其是那團火焰上的氣息,這不是勾魂燈,又是什麽呢?


    她的手指在火焰上輕佻,將燈芯捏高了些,火焰也隨之亮了一些。


    禿頭大漢眉頭緊皺,隻覺她行為好生古怪,一時不敢妄動。


    隻聽這青衣女子的聲音飄蕩在這片林子中:“這是一盞勾魂燈,聽說,隻要吸收足夠的精血,以血煉大法催動,可使人重塑肉聲。”她的聲音裏,有幾分萎靡。


    “可是,我都已經催動了三次,為什麽還不見他迴來?”


    盧小魚微怔,他曾見過勾魂燈,也見過吳公公催動勾魂燈使人重塑肉身,此時聽她說起,不由有些疑惑:“按理來說,用這種方法,的確能夠使人複生。”隻是看她的神情,想來嚐試了數次,都失敗了。


    “可這是為什麽呢?”


    禿頭大漢踏前一步,頓時風聲四起,禪杖祭出,喝道:“妖孽受死。”


    這青衣女子不以為意,隻是看向盧小魚時,不由多看了一眼,忽疑惑的問:“你曾經也見過勾魂燈麽?如果見過,你知道怎麽讓人重塑肉身麽?”


    金光閃過,如佛光普照。


    禪杖上的銅環“啷當”作響。


    盧小魚微微點了點頭,卻是向後退了幾步。隻因禪杖的攻擊,帶來了不小的波及。


    青衣女子的身姿飄忽不定,便如一塊青紗,隨風舞動。


    禪杖如何也擊不中她,目光卻一直在盧小魚身上,她霍然張開手,雙袖飄舞,片刻間射出不知多少劍氣。


    “砰砰砰…”禪杖被震開,禿頭大漢縱身一躍,接住禪杖時,猛吐了一口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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