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兮在惡靈幡中,親眼目睹了我“弑神”的過程,事後它沒試圖趁我不備逃走,因為它早就預見了自己的未來,是要認我為主的命。


    要說預言家這個職業也真是有趣,因為看見了未來,所以主動走向了那種未來,如此難以理解的因果悖論,到底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呢?


    而成為自己人的兮兮告訴了我它的身世,在它還活著的時候待過的那個村子很弱小,愚昧的村民為了苟活下去,竟然選擇主動供奉給異獸“吃食”!


    兮兮就是被村子裏的那些禽獸獻給當時還沒有成長為魔蛛後的煞氣魔蛛,被村人獻祭的仇恨與被蜘蛛吞噬的痛苦使得兮兮柔弱的心靈發生了扭曲,才會在化作靈鬼之後選擇瘋狂地助紂為虐,屠殺人類!


    隻可惜,再多的人命也挽迴不了兮兮失去的生命,以及那比生命更加重要的對人類的信仰!


    後來,我問兮兮它和穆白之間所發生的事情,它便吐露了當初穆白和它交易的原因,因為穆白一直想知道,在三十五年前,究竟是誰派人奸殺了自己的母親,又是誰故意陷害年幼的他被野獸擄走!


    沒錯,劇情就是那麽狗血,穆白就是當年曆峰和他青梅足馬的第一任妻子所生,那個傳聞“夭折”在一場獸襲之中的長子,曆鴻!


    據穆白自己口述,那年,曆鴻才兩歲,他躲在床底下聽著母親在床上被幾個男人輪流侮辱,淒厲慘叫至死!


    緊接著,在一場獸襲之中,有人故意將他丟進獸群想借刀殺人。他被一隻食蟒熊叼上了月西山,落到了一頭戴著青銅麵具的山魈手裏。非但僥幸不死,還被那隻能說人語的山魈傳授武藝,從小便打下了一身紮實的武學功底!


    能說話的山魈,郭先生家中就有一隻,同樣戴著麵具,不知道二者有何淵源!


    待到五年後,穆白激活天命之時,那隻青銅麵具山魈才送他迴到村子,曆老太也就是穆白的奶奶把他寄養在了一戶普通人家,不讓其認祖歸宗。


    難怪那日曆老太大限,要以殘命之身鎮壓“羅刹”的時候,穆白會哭,原來是他唯一的至親即將離開人世!


    成長起來的穆白一直放不下隱藏在幼小心靈當中的那份刻骨銘心的恨!兮兮在窺出他追查的蛛絲馬跡後,便準備以此來利用他。


    兮兮的確用它的特殊能力幫穆白追溯到了當年的真兇,便是如今被我們抓來的,穆白名義上的三娘“婉君”!


    正是這惡毒婉君,在許多年前,指使下人奸汙了穆白的母親,也是她,將小穆白狠心推進獸群,反而致使其因禍得福。


    善使詭計的兮兮卻故意改動曆史畫麵,讓穆白看到兇手是他的父親,有月村村長,曆峰!


    於是,才有了穆白接下來一係列的造反和複仇……


    直到今日,兮兮歸降,道出真相,一切塵封的往事恩怨,才得以盡數浮出水麵。


    “為什麽要殺我娘?說!我讓你死個痛快!”穆白活像一頭暴怒的雄獅,他原以為自己大仇已報,卻沒想到隻是錯害了他的親生父親,真正的兇手居然還好端端地活在他身邊!


    “這是你們曆家欠我的!”婉君泣聲,指著穆白悲憤地吐出真相:“當年,我和丈夫恩恩愛愛,他說過他一生一世都隻愛我一人,可是那曆峰因為習練邪惡的獸煉之術導致反噬,老太婆找不到辦法,得知我是姹女的職業,精通采氣,她就硬生生地拆散了我們,要我用身子來為曆峰治病!”


    “我丈夫因此含恨自盡,我本來也想跟他一起赴了黃泉,可他們母子兩又以家人要挾,讓我連求死都不能!你們說,叫我怎能不恨不魔!”


    再惡的人也曾善良過,再淫的女也曾有真愛,我作為一個旁觀者,除了感歎那最初的不該,已然分不清這其中真正的對錯。


    穆白也沒有想到,會得到這麽一個讓他悵然若失的答案,比起對婉君的恨,他更迷茫於他對自己親爹曆峰的冤枉,曆峰絕對是深愛著他母親和他們之間共同結晶的,所以婉君才會用毀掉曆峰的心頭所愛,來報複曆峰母子對她的殘忍剝奪!


    曆峰也死了,還是死在曆老太之前,死前特別痛苦,渾身因毒而腐爛生蛆,靠著曆老太的吊命拖延了幾天的死神,他生前美的令女子都汗顏,死的卻如此之醜陋,仿佛天理平衡。


    穆白因恨而生的錯,就此永遠得不到彌補,他也明白了曆老太為什麽讓他重活在別人家,就是怕婉君再對他下毒手加害,他就是生的人家不好,要是真的生在一個普通人的家裏,哪裏會有這些糟心的經曆啊!


    “你走吧!”穆白痛苦地閉上眼睛,濁淚流到他狂放胡須上,“我爹欠你的,你欠我的,都已經被他用命給還了,經過這番遇神,我已然決定割舍掉自己的前半生,從今往後,便不再有一心尋仇的穆白,隻有一心問道的曆鴻!”


    穆白決定改迴原來的名字,徹底放下這段剪不斷理還亂的恩怨情仇。


    得知這樣的發落,婉君既是意外,又是落寞,這麽多年的放浪形骸、為非作歹,她早已迷失了最初的純真自我,一顆心汙得麵目全非,隻有切到最深處,才能看到一點點自己曾經的影子和她曾經的愛人!


    失魂落魄的婉君離開的時候,就如同一具行屍走肉,“唉!”我歎息了一聲,沒有多說半句安慰的話,就像穆白或者曆鴻那天對我的沉默。


    我帶著兮兮追上婉君,堵住了她的去路。


    “要反悔嗎!”婉君不屑地睨了我一眼,眼裏的血絲尚未退去,“讓他自己來動手,你還不配!”


    “是嘛!”我抬起右手,連惡靈幡都沒有召喚出來,卻見一隻兇神惡煞的惡鬼虎頭附著在我的手背,一掌如幻影,朝婉君的腦門拍去!


    “呃!”婉君唿吸一滯,她看見了我眼中的夢魘鬼眼,又因為狀態不佳,竟生不出反抗的念頭,腿軟欲跪,我這掌要是拍實了,保證她絕無生還的可能!


    不過,巴掌還是停在了婉君的鼻尖前。


    “你八級又如何,天賜之力渾厚又如何,沒有實戰經驗,隻知道勾搭男人,采陽補陰,隻是在侮辱你姹女的職業而已!”


    我其實是起了惜才之意,這話仙兒不久前也曾對我說過,而且它的的確確是讓我學到了不少東西,實力今非昔比!


    而婉君的姹女一職,直接想我想起了仙兒說過的鬼祖座下第四天靈,姹女仙靈,我有點好奇,同是姹女,它們之間會不會有著什麽關聯。


    “你到底想怎樣?戲弄我一個弱女子算什麽本事!”婉君煞目粉麵地質問我道。


    這女人,不剛才還叫囂著我不配嘛,怎麽吃了點虧就改口稱唿自己為弱女子,真是無臉無皮的典範。


    “我這裏有一份關於姹女的修行法門,傳自一位高手,字號‘姹女仙靈’,你要是想學,就來找我拜師。入我門下,往事便消,你既然凡心已死,還不速速重生!”


    我所言不虛,在仙兒贈予我的《鬼祖遺錄》中的確有姹女仙靈的部位精髓傳承,非但有它,其餘七大天靈個個都有絕學在錄,唯獨對鬼祖本尊的沒有片字記載,更多的是一些鬼道的精義講解,也足夠我終生研習。


    “你到底是誰?”婉君問出了這個我一直在問直到最近才消停的問題,我駕鬼到半空,享受著踏空之意,臨走時故作高深也是真心實意地迴了一句:“我叫楊名!”


    心念通達,鬼道的種種真諦漸悟而出,一場磨難也好似一場頓悟,不論是對人間道還是於惡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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