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陽磁峰頂上,紅光衝起三千丈,光燄直透千裏之外。


    熊熊的火光籠罩著丹殿,九條炎龍環繞著太上八景爐,不時吐出烈焰流光。磁峰不斷從地肺之中抽取岩漿熾流,九條炎龍的尾部探入火脈之中。


    這幾天龍軀已經越發凝實,就連身上的鱗片和飛揚的龍須,都是栩栩如生,原本還有些蒙昧的龍睛,也多了幾分不一樣的神采。


    似這等的情形,羅真仙門內已經有許久未曾見過了,不免引人注目。


    這幾日,甚至連居住在浮島之上的真傳弟子和修行世家,都有人特意下來看過幾迴。


    此時兩座屏山磁峰之上的大陣已經開啟,這些天靠近丹殿的虛空,飛鳥難度,錢晨開爐的所在,又是羅真仙門大陣的核心之處,倒也不懼外人來窺探。


    尚榮道人如今正守在丹殿之下,另一座名為明光的大殿之外,小心翼翼的窺伺著殿內。


    大殿裏麵,丹殿之主討好賠笑著,陪著一位長髯及胸,發須皆白,唯有一雙壽眉卻是青白之色,顯得極是出塵的道人,與風陽子會晤!


    風陽子正在鑒賞那枚乾離七寶焰光丹,隻見猶如火珠的靈丹之上,七色的焰光升騰,這焰光在空中變幻莫測,竟然全是琉璃一般,就是把手湊上前去,也全無熱度。


    偏偏那一枚火種之內,又蘊藏了無窮的火力,端是奇妙至極。


    尚榮得了錢晨賜予的這枚乾離七寶焰火種之後,整個人歡喜的都快傻了!


    本擬著煉化這團火種之後,自己煉丹之術必然大進,加上錢晨指點的幾句丹理,可以說元嬰有望了!


    沒想到錢晨所贈的丹頭,還有賞丹這一環節。


    那幾位煉丹大師湊上前去,一個個眼巴巴的好似餓死鬼看到了大饅頭一樣,恨不得把眼珠子鑽到裏麵去,尚榮隻覺得十分的不放心,若非丹浮子自覺顏麵掃地,遮麵而走,他這份警惕還要再提高十倍。


    要知道這枚乾離七寶焰光丹已經被公認為是海外最好的火種之一,似乎隻要得了此丹,人人都能成為煉丹大師一般。


    少頃,就連羅真仙門煉器打鐵的那群真人,也來‘鑒賞’此丹,而且非說這火種於煉器之道上,也大有助益!


    如此怎能叫尚榮不心急?


    如今丹藥在外一天,他就好像命根子被人抓在手裏一般,提心吊膽的緊。


    而且羅真仙門之內,也未必沒有圖謀此丹的。


    尚榮便聽說某位實權長老——元嬰後期的羅真副掌門的道侶,便想要借此丹去欣賞一番。


    宗內誰人不知,這位副掌門與道侶隻有一個獨生子,心性極是不堪,不知用了多少靈丹妙藥,天材地寶才結丹功成,而且隻是一個七品的丹品!那位掌門夫人的心思,實在不難猜測,隻要在借丹之時‘失手’讓兒子誤服了靈丹,若是木已成舟,門內到底也不好追究!


    畢竟,尚榮不過是一個外務的執事長老罷了!


    雖然那掌門夫人的所想被按了迴去,但此事之後,不少長老都主張這乾離七寶焰光丹,乃是錢道人借了本門火脈的謝禮!理應由門內處置!


    好在此事驚動了宗內的一位化神老祖,為他說了兩句話,才把這些風波平定了下來。


    今日便是那位化神老祖的好友,也是出麵借那火脈的風陽真人分神來訪,便將這枚乾離七寶焰光丹,拿來好生鑒賞一番。


    “好丹,果是好丹啊!”


    風陽真人笑嗬嗬道:“這位錢道人,我也是偶然聽聞其名聲,先前建康一場魔劫,道門三位天師聯手誅殺了九幽、血海的兩位天魔,隻有南蠻的天蟲老祖僥幸逃脫。此乃驚動天下的大事,惹來了不少隱世的真修出世,此人便是其一。”


    “我遊曆中土之時,聽聞他的名聲,分神出巡拜訪,與其談論丹道,見他極有造詣,才特意請他來海外,為我煉製這一爐丹!”


    旁邊羅真仙門的化神老祖魏序子,一邊臉上微笑點頭以對,一邊心裏暗罵:“老子信你個鬼!這錢道人,分明就是拆穿你煉製轉生丹奪舍那人!當時我派的結丹真人看的分明。你還敢來扯謊!”


    “隻不過,此人的行蹤終究還是掌握在你們手中!”


    “要是知道他丹術如此高超,不就是一株先天靈根嗎?他要肯加入本派,我們也不是出不起!”


    風陽子和他虛以委蛇,一邊讚歎道:“此丹當真是不凡,乃是七種真火合煉而成,平日裏將兩種真火合煉,取其精華之處造就一種靈火,便已經是千難萬難,而每多添加一種真火,難度陡增十倍!”


    “這乾離七寶焰雖然討了巧,取的是太陽真火、地極真火、天雷真炎、元磁真火等等真火的光焰,並非用真火本質,而是以真火化光之時的光色,融匯七火而成焰!等若將太陽真火化為陽光,然後混合七光,重新匯聚點燃成火一般。”


    “但卻絲毫不損其神妙!七寶光焰動念便可化為七種形態,或是飛騰變化的金焰,或是焚山煮海的雷火,或是純化真氣、煉化外物的白炎……”


    “其中許多妙用,連我等都有些垂涎啊!”


    風陽子連連讚歎,卻看到魏序子真人似笑非笑,忽地插嘴問道:“那道友可從這寶焰之中,一窺此人的根基?”


    風陽子微微點頭,道:“此人根基未曾掩飾,不就是那位列三十六天罡大神通之中的五行大遁,所修成的五行玄光嗎?”


    天下一品金丹之中,雖然有五行天遁丹的名號,但修成五行天遁丹,也隻是修成了大神通五行大遁的雛形而已。


    每種大神通在不同的人手中,都有不同的演化。比如掌握五雷,便有種種不同的天府神雷可以修成,甚至還有九霄神雷這等異數,而顛倒陰陽在錢晨手中化為了太極圖,在其他人身上,未必不能衍化陰陽鏡、兩儀鍾、生死簿之流……


    徐道覆煉成五行天遁丹後,將自身的五行法力煉化為玄光,便是五色玄光這門大神通的雛形。


    日後修成元神,五行玄光未必不可能化為五行滅絕神光線、大五行崩解、順逆五行遁法,甚至錢晨所修的五色神光。


    當然,錢晨所得的五色神光,便要煉化開天辟地之時的一點先天五行之精才能煉成,非得是孔雀這般的先天異種,才有此機緣,而後還被錢晨薅了個爽!


    而且在錢晨手上,五色神光已經是小成神通,遠比徐道覆的五色玄光更為強橫!


    當然,就算是海外的化神,也看不出五色神光和五色玄光的區別,隻是想著錢晨或是專精火行,才能以五色玄光融匯九種真火,甚至以為九火炎龍,便是錢晨欲以五色玄光煉成的大神通。


    這兩人倒是猜到了錢晨在借地煉法,但並未想到他不是修煉在本命神通,而隻是某個根基神通的五種變化之一,這麽喪心病狂!


    “道友既然知道是五色玄光,就沒有想過,此人或許和……”


    魏序子別有意味道。


    風陽真人卻隻擺了擺手:“他和東邊那位沒有幹係,若是那位孫天師的人,我又怎敢招惹!今次我來,也是終於湊齊了轉生丹的諸多靈藥,正要給錢道人送去,道友可要一起?”


    魏序子朗聲笑道:“老道正愁沒有借口可以結識一番,同去,同去!”


    尚榮道人可憐巴巴的守在門口,兩位化神老祖並肩出來,看了他一眼,也是感到好笑——此人當真以為這般好處,是那麽容易到手的嗎?


    雖然有人許了他這等機緣,但此丹落入了羅真仙門內,又說了是補償火脈之資,便有宗門的一個借口在。


    他不去努力爭取,這機緣,就永遠隻是機緣。


    說不定到了他都傳下一脈了!都還隻是一個能獲得此丹的機會。


    這靈丹許久都未曾落下,便說明羅真仙門之內的阻力驚人,如今錢道人尚在,這靈丹的歸屬都未能落定,等待錢道人一走,最大的阻礙消失了!這靈丹,不就更難落下了嗎?


    到時候錢道人自迴中土,還能管得了羅真仙門如何發配此丹?


    如今那些打著靈丹的長老,是在用拖字訣,而你尚榮又在幹什麽?化神老祖出言保了你一次,便已經是恩德了!還指望老祖違逆那麽多元嬰真人的意思,強行將靈丹賜下去嗎?你尚榮又不是他化神老祖的嫡係?


    丹殿之主緊跟在兩位化神老祖的後麵,看著尚榮的身影,暗暗搖頭道:“到了如今還不知道站隊,當真是榆木腦袋!”


    “我要是你,早就向宗內的幾大修行世家求親了!”


    如今錢晨溫爐,已經七日。


    風陽子這才湊齊了轉生丹所需的靈材,到太上八景爐麵前朗聲道:“錢道友,靈藥已至,可以開爐了嗎?”


    一道火光裹著錢晨的身影從爐中飛出,道:“借助此地的火脈,大約一年功夫便可煉成此丹,其間我將全力閉關煉丹,不理外事,還需風陽子道友為我護法。”


    風陽子笑道:“道友在羅真門地界,有陣法相護,定無什麽宵小能夠滋擾。”


    錢晨又朝旁邊的魏序子抱拳道:“我這幾天鬧的動靜甚大,開爐的諸事繁瑣,打擾道友了!”


    魏序子心中腹誹:“這哪裏隻是動靜大,半個羅真仙門都快被你掀翻了好嗎?九火炎龍都煉出來了!若非我門中還有幾分底蘊,早就被你嚇的宗門大亂了!”


    他麵上卻溫和笑道:“哪裏哪裏!此番丹道盛事,玉成我羅真仙門,我等猶然有光啊!而且道友為補償本門,已有厚禮,這打擾一說,從何談起?”


    錢晨心中玲瓏,聽他的話,便知道自己賜丹的尚榮道人想要爭得靈丹,隻怕麻煩不少。


    但他贈丹確實有大半是看在占用了羅真仙門火穴的份上,而且機緣終究要自己來爭,從來沒有落在口裏的那種好事。


    因此隻是說了一句:“我見貴門的尚榮在丹道之上有些悟性,故而有所提挈,丹成之日,到可以邀他來做個嘉賓,展示一番寶焰之妙,也算是有始有終!”


    就此表明態度,再略過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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