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晨將廣寒冰魄丹贈予寧青宸,便是為了這一刻埋下伏筆,妙空精修無間鬼母之身,本命精通遁術,雖然錢晨未必能想到,他在短短時間內竟然開創出了無間魔龍這等變化。


    但在昨夜,錢晨設下絕殺妙空的死局的時候,便已經考慮過這一點。


    三人之中,出身散修的寧青宸最弱,哪怕燕殊隻有一枚七品元丹在身,但身為少清劍派真傳,又是修士之中殺伐第一的劍修。


    縱然是妙空也絕不敢小視他。


    而寧青宸雖然資質、潛力都並不遜於世家的優秀子弟,但不說比起錢晨這般堪稱此界跟腳第一的人物,就是和司傾國,燕殊比起來,一個是天師之女,正一真傳;另一個是少清劍修起來,加上錢晨,正好湊齊了三位道祖的門下真傳,堪稱半個道門正統。


    錢晨將廣寒冰魄丹贈予,一方麵是此丹本就適合女修,更有為寧青宸送去一段機緣之意,憑著這枚元丹,隻要寧青宸身家清白,說不得還能借此拜入廣寒宮。當然這也是錢晨隨意送出的一線機緣,成不成,更看寧青宸的福緣和意向。


    另一方麵也是送這位師妹,一點防身的本錢。


    昨夜布局之時,寧青宸便主動提出,以自身為餌,布下這一手殺局。


    因此錢晨才會將天羅傘借出,垂落清光,凝滯虛空,逼迫妙空顯現真身,給寧青宸創造以冰魄神光,凍住妙空本命的機會。


    這一線殺局,在寧青宸這般心思細膩的布置下,沒有給妙空半點機會。寧青宸身邊的鳳師目中射出一道神光,定魔神針牢牢定住了無間魔龍的一應變化,太陽真火燒成的毫毛金針刺入魔龍的眼中,叫它燃燒血焰的瞳孔,蒙上了一層灰白。


    瞳孔中的太陽真火金針,在妙空眼中發出強光,徹底蒙蔽了它的視覺。


    寧青宸指尖迸發的晶瑩光柱,帶著一縷太初寒氣,非但凍結了虛空,甚至叫妙空的念頭運轉,都有些遲緩了。


    就連無形的神魂,都被凍徹了一般。


    這種熟悉的感覺,差點叫妙空以為那被困在城門戰場上的錢晨,又脫身迴來了。這種恐懼,又讓他念頭遲緩了幾分。


    仿佛經過了幾個倏忽,妙空才終於緩緩轉動過了幾個念頭:“不對,這冰魄寒光連我的魔體都未能凍傷,那小子可以是以冰魄寒光線凍碎過我的天鬼之軀的?”


    “那小子不在!”此時,妙空好像又活了過來,他心中瘋狂大笑道:“那小子不在,就憑這你們幾個結丹都未成的蠢貨,也想殺我?沒有他的那柄飛劍,以你們的法力,根本傷不到陰神的本質!”


    “就算沒有了九子母天鬼,憑著魔龍變化,蛟、虯、龍……魔體、魔魂、魔骨三位一體,老子還有三條命。三條命,你能秒我?這一次,你們絕對殺不死老子!”


    …………


    “妙空此人別的不行,苟命之能確實是一等一的。昔日他修成九子母天鬼之身,雖然這門之法殘忍血腥,但是保命能力,實屬一流。若非當時我已經領悟以魔製魔之法,實在太過克製他,更設計利用他對我的絕殺之意,廢了他的九子天鬼,也難以將他逼到那般絕地。”


    “因此燕師兄,你可有信心斬其一命?”


    燕殊凝重道:“論起對魔道的了解,我不如師弟,縱然傾盡全力,估計也隻能斬掉他一條命!”


    “一條命就夠了!”錢晨低聲道。


    ……………


    “靈劍匣中藏,聚因含道情。劍心不可息,神緣無為擎。正義三尺劍,摒邪駐帝京!”燕殊手中,我執刀光如龍翻轉。這一刻燕殊的身軀漸漸淡去,紫府內,未成形的劍胎雛形,終於出匣。


    “天遁劍訣——摧卻終南第一峰!”


    偶因博戲飛神劍,摧卻終南第一峰……這是少清祖師,劍修之主東華道尊,昔年開創劍道之時,曾留下一首絕句,記載他昔年求劍的往事。其中便有這一句,記載其與樓觀道祖師文始真人一句戲言,引發的意氣之爭。


    文始真人曾勸說東華道尊,劍修之術終究是修行外道,不可因其而荒廢太上正道。哪怕就是沉迷煉丹也好,能觸類旁通,參悟幾分金丹大道。總比煉劍好。東華道尊與文始真人一言不合,爭吵了起來。


    意氣之下,東華道尊與文始真人賭鬥,一劍摧斬斷了終南山最高的神峰。


    事後,東華道尊有幾分念頭通達,也有幾分後悔。便將天遁劍法之中,劍胎出匣,道基所在的本命劍胎,在未孕育功成之際,強行破出肉身,斬出一劍的絕然,卻又隱隱有些後悔的一劍,以此命名。


    這一劍,甚至比神魂出竅,以神禦劍更為兇險,等若把道基,性命交修的劍胎,乃至本命真元都係於一劍之上,若是劍出剪戮斬殺奸侫逆邪,便能以殺氣磨礪劍胎,將本命劍胎磨洗一層,距離結丹劍胎功成,更進一步。


    當然少清結丹之法,也有許多變化,可一旦施展此劍,便隻能走最接近上古劍道,依殺戮磨洗劍鋒的本命劍胎之路。


    這般結丹之法,在少清稱之為開鋒!


    斬殺強敵,問劍天下,以魔頭妖邪之血,為劍胎開鋒!


    若是這一劍不成……


    劍出無悔,不成便折,那就是本命劍胎折斷,道基毀於一旦的下場。


    甚至為了避免錢晨劍道的影響,燕殊隻能選擇以我執刀來施展這一劍。


    燕殊脖子粗了一圈,上麵青筋隆起,怒發衝冠,猛然張口怒吼:“呀啊——”


    他的道基,法力,氣血,精神一切的一切都凝聚在一劍之中,這時候,刀劍的差別已經近乎消失,這一刀……或者說,這一劍,絕不遜於錢晨,這是正道的劍法,也絲毫不遜於魔道的天魔化血神刀。


    我輩劍修,寧折不彎!


    天地間之所以有劍修,便是有人將自身榮辱性命,愛恨情仇係於這一劍之上……


    終有一日,你便會發現這世間有重於性命的東西,值得你去揮劍!


    生死隻在劍下求!


    長路漫漫,唯劍做伴……


    銘刻在宗門磨劍台上的種種留痕,浮現在燕殊的心頭,那斑駁的劍意,留下這些銘文的前輩有的飛升天界,更多的折劍道途,但他們隔著時光,始終在向後人講述,什麽是劍道!


    妙空為之戰栗,他用一種痛恨無比,直達心扉的語氣瘋狂罵道:“劍瘋子,又是你們這群劍瘋子!”


    錢晨留給他的陰影,隻是一人,一時的陰霾,但少清劍修留給魔道的心理陰影,卻是族群的記憶,銘刻不散的記憶。


    劍光劃破了夜空,我執刀霸道無比的撕裂了天際,刀光破開一切,帶著斬斷一切的絕然,淩厲無匹的,向冰魄寒光之中的無間魔龍劈去!


    大小如意,變化無窮的魔龍,隻是一瞬間便被那刀光斬卻。


    魔道的一切變化,魔道化不可能為可能的奇跡,魔道不可思議的力量,都被這劍道的堅定斬卻。那一瞬間,魔龍在冰魄寒光的封鎖下,猶然產生了數種超乎常理的變化,就連冰魄寒光,都未能完全束縛它,證明了妙空於魔道之上的造詣。


    但少清一脈斬卻的魔修,早已鋪成了南山,填平了東海……


    何況區區一個妙空?


    “若是我手中的是劍,他應該已經死了!”燕殊持著我執刀,微微歎息道,這一劍終究是因為刀劍之差,差了最關鍵的一線,隻斬卻了妙空的一條命。


    “若是這一劍用的是劍,師兄有一成可能,劍胎頃刻開鋒,立地結丹……”寧青宸搖頭道:“但有九成的可能,這一劍達到極致之時,即斬了那魔頭,也折斷了劍鋒!”


    “所以錢師兄應該是故意讓燕師兄你用刀,就為了這一線之差,叫師兄的劍道無法攀升到極致,勢不盡,則劍不絕。”


    燕殊大笑道:“這倒是師弟的性子,他終究是有所顧忌,想著萬全之策,若是依著我,就應該傾盡一切,斬出這一劍才是!”


    寧青宸微微歎息——所以少清磨劍台上,才有那麽多道途折劍的劍修啊!


    無間魔龍一條命被斬卻後,終於生出了變化,斷成兩截的龍軀,突然間血肉褪去,化為森森白骨,白骨之龍一扭身,銜著上清珠向外逃去……此時,妙空再次選擇了逃……


    但這時候,在旁邊以及蓄力半天的司傾國終於補上了致命的一擊,她手心的平陽功德印,駭然翻轉,這一刻,長安大陣九幽封印的核心——天師法印,道經師寶也赫然化為一道虛影,打出了一印。


    以正一道秘法,身為元始道真傳的司傾國,在長安道門的配合下。


    也能借用靈寶道經師寶印的一縷靈光,打出元神的一擊之力。


    天師印勾連長安大陣,一印之下,牽動陣法之威,幾乎是長安城朝著妙空打出一印,整個長安城抬了起來,朝著妙空砸下去,那白骨無間魔龍瘋狂的變小,化為微塵一般,朝著虛空遁去。


    但在長安城中,無人能躲得過這一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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