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幾人走進血池的時候,才被眼前的這一幕徹底的震撼了!


    隻見那岩漿血池之中,原本暗紅色的血眼處被一道刀痕劈開了一條裂隙,裂隙之中湧動著無盡的魔氣血光,岩漿池已經被冰封,那流淌的暗紅色熔岩,赫然凝固在了冰層中,化為冰火並存的奇景。


    那深不可測,魔焰滔天的血魔氣息,居然深藏在了血眼裂隙之中,根本不敢露頭。


    “冰魄寒光線!”燕殊一字一句道。


    ………………………………


    “真言大手印!”錢晨顯化金剛之相,整個人由白衣飄飄的正道少年,驟然化為渾身威武強壯的金剛,猶如金剛石所鑄充滿力量感的軀體強橫無匹,仿佛一舉一動,都能打出雷音,那清秀僧人隻能打出一拳的肉身雷音,在錢晨這裏,卻是一拳一腳,舉手投足,莫不都發出那佛祖說法一般的滾滾雷音。


    能把錢晨逼到連形象都不顧了,可見他如今有多狼狽。


    “……斷清淨!”


    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


    辛苦修持數十年,禪心穩固,慧根深種,是為師父最為看重的弟子,小師弟最崇拜的師兄,本以為此心以破諸多外魔,堅固無能截斷。卻因為動情而一遭雪崩,方寸大亂。數十年苦修,俱都喪去,落入情網,清淨不在!


    祥佑微微露出一個笑容,仿佛男女初次動情時那種又酸又澀,帶著一絲甜蜜的神情。


    他神情略有恍惚,仿佛懷念著心愛的人,嘴角一絲微笑,似乎沉浸到了某種遐思中,散發著戀愛的酸臭味。


    但錢晨的金剛體掄起的寶瓶印,本應該象征圓滿,無缺無壞,萬邪不侵,此刻寶瓶卻碎了,結印的雙手死活穩定不住。


    金剛之軀轟然破碎,清淨不再,豈能堅固無能截斷?


    “你修佛的資質,似乎比魔道差了許多啊!”祥佑平靜揮刀道。


    大解脫魔刀仿佛起至錢晨的心底,避無可避,斬向錢晨,因為此刀外相是慈悲解脫,內相卻是無窮癡纏,先有無數煩惱,才有魔刀解脫。而煩惱便是發至本心,心一動,便有無明煩惱隨之而來。錢晨恍恍惚惚,仿佛心中一動,情愛由心而起,便有無數煩惱隨隨之而來,明明有無數糾纏,讓他不得自由,卻偏偏不舍得斬斷。


    人妖之間的天塹,師父寄予的厚望,學佛多年的虔誠,乃至小師弟的崇拜,未來青園寺的重擔……這些無窮煩惱,都隨著那一點愛意而來,化為絲絲縷縷,斷了清淨的糾纏。


    明明是損害修行,將要引發不測後果劫難的煩惱,偏偏卻斬不斷,理還亂。


    劫數隨著這不肯斬斷的煩惱而來,如同隨後的大解脫魔刀,避無可避……


    除非錢晨再次引發那太上忘情的魔念,無情無欲,猶如天意高懸。如此自然不會被區區情劫的煩惱所纏上,不然煩惱糾纏,後麵的一刀便避無可避,將錢晨自煩惱中‘解脫’。


    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必然會伴隨著許多煩惱,觀念的衝突,生活習慣的差異,乃至物質條件的割裂,這無數的煩惱,因情而起,讓人不得自在。可誰又能忍心斬斷?


    錢晨仿佛迴想起了自己的初戀!


    這時候他眼神透露出淡淡的哀傷,麵對這避無可避的一刀……


    錢晨輕輕一退,便置身於大解脫魔刀之外。


    祥佑頓時愕然,有些不解道:“你似乎並沒有引發那無情魔念?又是如何逃得出我這一刀的呢?”


    錢晨悲傷道:“考研太忙,導師太坑。學習緊張,任務繁重!一遭穿越,化為珠子。甲子一念,萬載寂寞!”


    “所以……我根本就沒有什麽初戀啊!”


    悲憤一擊……雷音寒光齊動。


    來不及再彈琴耍帥了!錢晨指尖的廣寒冰魄丹發出一道晶瑩的寒光,祥佑隻是輕輕一揮魔刀,那解脫魔光便要將冰魄神光折射開來,錢晨這一手神通用了幾次,他早有應對之法。如今錢晨正道手段,因為法力空空,隻能借助外丹而發,除了冰魄神光之外,再無可稱道的神通。


    看似錢晨招式用老的時候,他指尖微微牽動,卻見冰魄神光突然化為晶瑩的雷光,在祥佑屍王的麵前轟然炸開。


    無盡的寒氣欲粉碎一切,所到之處,天煞峰堅不可摧的山石紛紛化為玉屑。


    這極寒之氣和神雷混合的手段,在冰魄神光之上再進一層,原先的冰魄神光隻能凍徹萬物,這一次卻多了無音神雷的暴烈,能將萬物化為冰屑。卻是錢晨將冰魄神光與無音神雷兩大神通融合而成。


    堪稱如今他不入魔時的最強神通。


    等閑上品元丹接了一雷絕難無幸,品質比天羅傘略差一些的護身法器,在神雷之下都要粉碎。


    這冰魄神雷,已經有了大神通的雛形。


    等到錢晨能夠不借助白骨舍利,重新修成無音神雷,然後再重新采納冰魄寒光罡和太陰真煞,煉入雷法之中,便能真正練成冰魄神雷這門堪比先天一氣大擒拿的大神通。而且殺伐更在其上。屆時,這門神通的潛力,隻怕也並不遜於那宇內九大神光之一的太陰絕滅神光線。


    當成為錢晨手中第一的護道手段。


    看到冰魄神雷的雷光籠罩了祥佑,錢晨並不敢有絲毫大意,這一路廝殺過來,此人實在給予他太多的驚喜了!


    果然,祥佑緩緩走出冰魄神雷仿佛寒冰琉璃一般晶瑩的雷光,除了身上的僧袍有所殘損,竟然毫發無傷的樣子。


    錢晨卻緊緊盯著他,祥佑微微搖頭,這才吐出了一口帶著冰屑的淤血。


    屍王之體的血液本應當是暗紅色,流動極為緩慢,帶有一股濃濃的赤炎之氣,但如今祥佑吐出的鮮血卻是暗金色,那金色似乎如佛血一般,帶著生死之間,寂滅祥和的一種古怪氣息。


    錢晨這時候才明白祥佑為何能毫發無傷了!


    這屍王之體,快被他煉成肉身佛了……


    “這不是魔道的不死,這是魔道不死和佛門不壞金身合體了啊!不死的不死不滅,搭配不壞金身的不壞不滅……這還有天理嗎?這還有人能殺他嗎?怕是給來一位元神才行啊……旁門左道的元神真人都差一些意思,非得道門真傳的元神來,才有幾分可能可以徹底磨滅他!”


    “這護甲和血量,這恢複速度,血魔算個屁啊!”錢晨十分悲憤!


    他如今手段盡出……也沒有尋到擊敗此人的一絲機會。


    而沒有動用的魔道手段,錢晨心中也有著極強的警兆。


    麵對祥佑這般沉淪魔劫,心係情劫數百年,一直維持本心不墮落的人,隻怕什麽魔道手段都難以下手。魔佛兩家都在心念上下功夫,隻要心無畏無懼,不為魔所侵。那種種魔道手段,就先輸了一半。


    然而麵對什麽牽掛都已經沒有了!甚至麵對錢晨這個殺妻仇人,也沒有一點恨意和殺意的屍王祥佑……這種得了佛門真意,在慈悲、寬恕、仁愛之上,隻怕有羅漢法身道果,麵對自己最看重的人相互殘殺,相互傷害,卻把一切歸於自己,未曾因為痛苦和悲痛憤怒墜入魔道的——真聖母!


    而另一方麵,卻視正覺正果於無物,隻執自己所執,將執念打磨如金剛一般,證就真魔!


    這稱得上是佛魔合一的怪胎……


    錢晨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完全想不到如何動搖其心神,使其境界出現破綻……他唯一隱隱有些感覺的,就是祥佑或許並無生念。


    但是人家要在臨走前不帶任何殺意的砍死他,錢晨也沒得法子。


    若是逞強硬來,祥佑能一念之間降服天魔化血神刀,化為解脫自己的大解脫魔刀,可見沉浸血海數百載,從血魔元神那裏,學到了不知道多少魔道真諦,祥佑如今在魔道之上的道行,隻怕也有不死的水準。


    錢晨想要以魔製魔,麵對這種完全降服了自身之魔,化為真魔的怪胎,就是上去白給。


    他真的頭痛到毫無辦法都沒有……這世上怎麽會有這種心性毫無破綻的人物,魔道常用的從敵人的過去之中,引發敵人心靈漏洞的手段。按理來說,對祥佑這種遭遇悲慘的人,應該挺好利用的,但奈何人家雖然沒有放下過去大徹大悟。


    卻也撿起了真心,無怨無悔。


    錢晨終於明白為什麽血魔被祥佑這個昔日手中的玩物、工具,踩著臉按在地上一頓摩擦都一聲不吭。


    原來人家早就在數百年的心靈交鋒之中,領略過什麽叫不敗金身。


    待到祥佑最後一絲牽掛和破綻一去,就明智的龜縮起來,等待這個怪胎自己了斷。


    錢晨苦思冥想,考慮過種種底牌,也沒想到斬殺這個大敵的辦法……隻能無奈歎息,準備轉身逃命去了!這時候,燕殊等人突然闖進了天煞峰山腹之中,來到了錢晨和祥佑決戰之地。他們剛一進來,就麵對冰魄神雷爆炸的餘波,乃至祥佑大解脫魔刀的刀意。


    雖然隻是對決時的餘波,但那晶瑩剔透,仿佛琉璃破碎的點點雷光散落下來。


    燕殊和寧青宸心中升起無盡的警兆。


    燕殊背後的劍匣彈出一丸靈光,飛速繞過三人一雞,劍光分化為十六道,朝著那點點雷光沾上去,冰魄神雷的餘威被引發,微微炸開一股凍徹萬物的寒意,將燕殊的劍光凝滯,若非燕殊得了降魔劍匣之後,本命飛劍又有所進益,劍丸差一點就被冰魄神雷所破。


    寧青宸等人心驚膽戰的繞開這寒氣雷光,司傾國更是後怕道:“這是什麽神通?就算是北極大光明宮的那群寒鯨秘傳的冰魄寒光線!也沒有這般恐怖吧!”


    燕殊才抬眼,便見到那斬卻重重煩惱,無盡圓滿的解脫魔刀,刀意襲來,他本待出劍相抗,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發不出那一劍。燕殊劍意引而未發,含而未露,隻能做出一個拔劍的劍指,便渾身大汗,難以逼出劍丸。


    錢晨微微一歎,比起祥佑來,燕殊雖然劍意精純,卻少了數百年的磨練。


    能夠不在大解脫魔刀之下,完全束手待斃,甚至主動去求解脫,已經是他心誌堅定的緣故了。


    而寧青宸和司傾國,麵對這一刀的餘光,卻幾乎無還手之力。


    倒是那大黃雞讓錢晨有些意外,它展翅伸長脖子,擺出了一副死鬥之態。


    這時候,祥佑卻做出了錢晨萬萬沒想到的舉動,他魔刀輕輕一揮,突兀出現幾人麵前,長刀所向,一切解脫。


    “不對,以祥佑性情,根本不可能傷及無辜!”


    “他要殺我還有些道理?如何會對燕師兄他們出手?這應該是在逼我出手!”


    “可他已是真魔,一切行為根本難以預料,若是他心中沒了生死之別,殺人對他來說就真的隻是送人解脫,帶著慈悲之意。這才是真正的魔性。我不能保證他心中沒有這般可怕的魔性……以他的執念,隻要稍微偏執一點,便可無視生死。若是連生死都堪破了,他的師父,師弟,愛人乃至自己,死和沒死在他心裏也就沒有任何區別。同樣能做到執念圓滿!”


    “這同樣也是最可怕的真魔……一切規矩和觀念,他們都能堪破。就算魂飛魄散,他們也能挽迴!”


    錢晨腦子裏一瞬間閃過無數個念頭。


    祥佑是在試探他心性?


    祥佑執念已經扭曲?


    祥佑隻是借此引他出手?


    但他的刀已經先快了一步,廣寒冰魄元丹在他手中化為一道晶瑩的長虹,卻是逆轉了天魔化血神刀的神通,以冰魄寒光為刀身,以心中萌發的道心為刀意,於焉斬出。刀光猶如秋鴻,不沾半點雪泥,逍遙自在,無拘無束,任意自由!


    錢晨有諸多手段,但這一刻,迎架祥佑的大解脫魔刀之時。


    他卻下意識的模仿了祥佑化天魔刀為自己的魔刀的那一幕,以剛剛萌芽的微弱道心,去迎接祥佑打磨數百年的魔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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