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骨舍利是一顆栲栳大的骷髏頭,被錢晨打出之後,下頜不斷開闔,發出種種詭異的魔音,蘊含著一種森寒至極,冰冷無情的魔念。這等一看便是邪門至極的東西,非但燕劍仙,知秋道士被其所驚,就連郎大將也十分看重。


    白骨舍利一入血河,便有近一半的血魂纏繞上來。


    狼妖身上噴湧而出的血光更加濃烈,原本的血河還是一條流淌的血光之河,如今血光已經粘稠的化不開,暗紅色的如同岩漿一般沸騰,無數的血泡自沸騰的血河之中冒出。那血泡的表麵不斷扭曲,最終化為一顆顆頭顱。


    那些頭顱狂嗥長嘯,那或忿怒、或迷茫、或暴戾、或絕望、或瘋狂、或驚恐、或苦悶、或痛不欲生、或慘絕人寰、或悲痛欲絕、或刻骨仇怨,令人聞之幾欲發狂的尖嘯,其中有母親唿喚孩子,妻子唿喚丈夫,爺奶唿喚孫子,有哀求,有為別人哀求……


    那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化為五陰熾盛,令聞者焚心。


    無數血影交纏,將白骨舍利拉扯進了那邊人頭血海之中……錢晨放縱了白骨舍利的兇意,任由此魔狂性大發,在血海之中掙紮。自己則伸手一點,房梁之上,一麵靈光寶鏡突然大放光芒,靈光照定,破入血海之中,照在了掙紮的劍丸和烏金黑煞鉤上。


    錢晨喝道:“燕兄,順著靈光收迴劍丸!”


    燕劍仙登時長笑一聲,整個人一躍而起,墜入那道靈光之中。劍丸得靈光相助暫時照破了血河陣法,又有白骨舍利牽扯了血河的大半威力,登時將劍光一晃,陡然一分為六,向下斬破血河冤魂的纏繞。


    劍丸順著靈光飛遁而出,與燕某人身劍合一。


    燕劍仙的真元洗刷,瞬間將劍丸被汙穢蒙塵的光色洗淨,重新大放光明,錢晨也借此機會收迴烏金黑煞鉤,運用真氣洗練,他解下腰間葫蘆,一口靈泉和靈丹一並嚼碎了,化為丹水與金津玉液化合,一口噴在了烏金黑煞鉤上。


    登時鉤光大盛,非但血光汙穢盡去,甚至威力還暫時暴漲了三分。


    “掃除不詳,普渡仙航。梯天超海,如遁如藏。唿靈虛位,遣役諸方,雷霆霹靂,如掣電光……劍光分化,疾!”燕某人一聲大喝。


    同時暗中傳音錢晨:“小兄弟,你劍光依附在我劍丸之後……”


    “你運轉劍光太過僵硬,待會你隨我劍意,以此法暗合劍光——劍者,決也,斷也。必內而決七情,斷凡息,內三寶得以渾化而至於純陽,此內而劍學之築基,內殼通而堅實也。尤當外而決灰心,斷聲跡,加之以招式變化之奇,以夕朝時習,外三寶得以渾成……”


    燕劍仙將數百字的劍訣總綱,以真言之法迅速念完,並將自身劍意化合其中,引導錢晨的神一。


    錢晨身為樓觀道弟子,無論是他作為道塵珠所知的樓觀真傳,還是耕元子道書說留的一應傳承,都缺少上乘劍訣。所以他道術丹術皆是絕妙,偏偏劍術上就少了許多的積累,此時乍聞上清真訣,登時覺得在劍道之上種種晦澀之處,突然一掃而空。


    他依法催動劍光,附在燕某人的劍丸之後。


    這時候,錢晨卻將藏在腦後的碧綠丹氣化為精純的九天清靈真氣,暗中傳給燕劍仙的劍丸。


    兩人真氣無不相合,卻是太清上清,三清一體的妙處。


    燕劍仙得錢晨真氣相助,劍光再漲,其人卻迴頭深深的看了錢晨一眼,大有‘道友你藏得好深的驚異’。但麵上卻並無什麽特殊表情,一切盡在不言的默契之中。


    錢晨為了破局,卻是甘願冒了一些風險。也是燕劍仙願意帶攜他劍光迎敵,錢晨也才有機會暗中相助。


    兩人劍光相合,燕劍仙朗聲長笑,讓人能感覺到他心中那股氣貫長空,誰與爭鋒的氣勢來。待到劍勢蓄積到了極點,他便縱身一躍,身劍複又合一,劍光化為長虹,不管不顧便往血河之上一斬……


    猶如電芒破虛空,劍光縱橫之間,無窮血影瞬間被斬滅。


    而那濤濤洶湧,無數血光起伏、血影冤魂糾纏的血河,也忽然被攔腰斬斷,裂開一道長及十裏的裂縫,又過了一個唿吸,才有雷音滾滾徹響十方,經久不絕。


    天煞峰下,四方皆驚。


    “劍氣雷音!”有人在遠方看著那到斬破天空,仿佛撕裂黑暗閃電一般的電光怔怔道。


    “劍氣雷音!”一名鵝黃衣衫的少女,背靠著一隻大黃雞看著遠方的劍光柔聲道。


    “竟然是劍氣雷音……”一名麵貌普通,毫不起眼的男子沉思片刻道:“這次任務才剛開始,便有能使出這等可怖可敬的劍術的道友,能使他動用這等劍術,又是何等的大敵?這次任務的勢頭有些不妙,我需要多準備幾處小挪移陣法……至少要能一口氣逃出數千裏才是。”


    麵貌普通的修士念及此處,便起身去布置挪移陣法……


    那狼妖大將在血河被斬斷之時,七竅便噴出血來,兩隻血紅的眼睛這一刻是真的在往外噴出血光,他發出一聲嘶聲慘叫:“這是什麽劍術……你們是那七個人的後輩?”語氣已然惶恐至極,這時候知秋道士早已就趁機畫好朱文,拍掌打出一記神籙。


    那一記神光,暗藏真武神力,又趁著狼妖重傷突襲,登時將狼妖的妖丹都差點打出來了。


    它口鼻噴出赤紅的本命妖氣,眼珠都凸了出來,這時候白骨舍利趁機殺上,將半截血河吞下,那白骨兇厲,大口張開,便向它齧咬而去,將狼妖咬的骨肉亂飛,差一點被鑽入胸口,錢晨本可趁機用五毒暗算了它的性命,卻依舊忍耐。


    知秋雖然看到形勢大好,但依舊守諾放出那枚小小鈴鐺,任由其遁去。


    他飛身和燕劍仙,錢晨匯合一處,暗道:“這位道友雖然滿身血腥,打扮也古怪了一些,危機關頭,卻意外可靠呢?反倒是周道友,雖然看起來熱心腸,卻……唉!君子絕交,不出惡言。小道又起了偏狹之心……”


    那鈴鐺法器果然看也不看錢晨等人一眼,化為一道遁光,去勢奇快……


    但就在它飛出蘭若破廟的時候,一隻手從虛空之中伸出,輕輕捏住了那枚鈴鐺,鈴鐺之內,周巫師大驚道:“道友饒命……我願在這次任務,聽從道友差遣!如今還未選擇陣營,道友殺了我也……”


    那隻手輕輕一捏,鈴鐺便化為粉末。


    錢晨神色之中,閃過一絲凝重,暗中傳音燕劍仙道:“燕兄,借我一劍!”


    燕劍仙並不問緣由,隻是將劍光主導讓給錢晨……這時候狼妖雖然受到重創,但兇威更加熾烈,正應了那一句,受傷的野獸更加危險。他將剩下半截血河倒卷,灌入自己體內,身軀驟然化為一隻高達十丈的巨狼。


    它對月而嘯,月華牽引而下,與妖氣化合滋養它身上可怖的傷痕。


    錢晨和燕劍仙,知秋也知道先前雖然重創了此妖,卻未傷到其根本,因此也未趁機掩殺,不然惹得妖狼拚命,尋常護衛狼妖都有血遁之法,若是這妖王豁出性命,要突然襲殺他們一人,並不困難……起碼從表麵上看,除了燕劍仙,錢晨和知秋都絕難以幸免。


    妖狼恢複本像後,突然吐出妖丹,牽引月光加持……它本相乃是一種喚作嘯月天狼的異種,能練就一顆太陰妖丹,月光之下放出妖丹,威力還能大上三分。


    這一團妖丹如明月一般,一擊之下,凍徹萬物。


    其勢剛猛無鑄……燕劍仙以為錢晨會出手斬落妖丹,豈料錢晨按劍不動,隻在心裏默數:“三……二……一。時辰已到!”


    錢晨心裏話音剛落,白骨舍利突生異變……


    那白骨身軀暴漲,一顆骷髏頭下突然長出無數骨刺,從一根頸椎開始向下延伸,接著是脊椎,肋骨……頃刻之間,白骨之神就已經完備。白骨合身一撲,便將妖丹離體的郎大將鎖在原地。


    緊接著,又有三顆白骨舍利稍慢一步,從虛空撲下。


    四個白骨化為三丈仿佛,將十丈高的巨狼四肢拽住,生生舉起,這時候才有一隻手從虛空之中按下,輕飄飄的按在了嘯月天狼的頭頂,一個身穿黑袍的身影緊跟著出現在巨狼頭上,他五指如勾,一隻黑氣大手輕輕一撈,便伸手摘下那枚妖丹……


    “終於來了!”


    錢晨牽引燕劍仙的劍丸,再次斬出劍氣雷音的一擊,濤濤劍光席卷而去,滾滾雷音唿嘯,這一次錢晨主持的劍光,隻比上一擊,生澀了少許而已。


    “等了那麽久,總算要拿迴我的寶貝了!”妙空微微一笑,對錢晨道:“你或許不知道我是誰,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死……”


    這時候綻放的劍光突然襲來,嚇了他一跳,他也沒有想到錢晨竟然如此果決,麵對突然出手降服自己大敵的人,不應該說幾句話試探一下嗎?哪有剛見麵,就要人性命的道理?


    “……老子和你廢話那麽多幹什麽?你就死的稀裏糊塗吧!寶貝兒,給老子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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