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院的知客喚來那布莊的夥計,讓他帶著那崔公子幾人去往錢晨暫居的那處荒僻宅院,武康縣城也不大,幾人繞了幾步路,就隱隱約約見到了那處地方。


    老仆皺眉道:“公子若是抱著結交道門真傳的心思,到此就可以罷了!”


    “這處宅院陰鬱沉積,又不能藏風聚氣,乃是下等的風水。老奴見過的道門真傳,居養氣,移養體,一舉一動莫不親和大道,猶如鳳凰一般,絕不在窮山惡水落腳。老奴年輕時曾與夫人一起接待過一位昆侖弟子,其人過府上而不入。”


    “隻在旁的一處牛首山的小山上過了一夜。”


    “夫人問其原因,他說侯府的元氣不淨……後來夫人滌塵七日,又與全府上下沐浴更衣,焚香茹素三日,才請來那位真傳下山。這等道門高人感應之後,能辨善惡之氣,喜靈氣而厭濁氣,居住在這等下下風水之處,豈不如同鮑魚之肆?”


    “能屈居這裏的,想必隻是一些旁門左道的修士罷了!”老仆誠心勸說道:“若是公子想請兩位修士供奉,還是傳書給夫人,托夫人去羅浮請兩位外門弟子下山,舅爺乃是羅浮內門執事,權柄甚重,派兩位知根知底的外門弟子效力,不過等閑事……好過這種不知根底的外人……”


    “你怎麽如此煩人……出門在外,就得廣交朋友,探訪賢良。”崔公子道:“縱然隻是一匹夫,若是能說得來話,也值得結交一番。若是話不投機,就算是大派真傳,諸子世家我也不想結交……這修士能與狐為善,可見是一位奇人。”


    “不可不去探訪一番!”


    “年少時我就想學著那些前輩高人,如他們遊曆的筆記一般,與狐為友,養兩位花中君子,以為文友,閑時前往龍宮赴宴。元神出遊東海三仙島,與道友徹夜宴飲,黎明時摘花而還,去北冥乘鯤鵬而遨遊四海……”


    “夫人出門時交代,外麵的狐狸精多半都是盜取精氣,汙穢之物,若是少爺出門在外想收什麽狐狸美人,壞了根基,讓老奴先打死再報予她說。”老奴絲毫不解風情。


    “你!”崔公子惱怒的豎起食指,朝著吳伯點了三下。


    無奈搖頭道:“真是不懂風流……”


    這時他們已經來到那小院之前,看見門前荒草淒淒,一副破敗的樣子,老奴又是一皺眉,隻是耐不過自家主人的性子,上前就要叩門。這時候崔公子的臉色卻變了,他連忙牽住老仆的衣袖,振奮道:“誰說風水不好,就沒有高人。”


    “哎呀!”崔公子突然捂住眼睛道:“這不但是個高人,還是個絕世美人啊!”


    “別跳了!”崔公子擠擠眼睛,一隻如白玉一般的小人突然托起他的眼皮,從他的右眼裏麵跳了出來,老仆見了大驚失色:“登徒子……是誰送給了公子這等玩物小妖,要夫人知道了,可不得扒了公子的皮。”


    登徒子好色……乃是世間一種少見的精怪。


    相傳是好色之人,夢中迷戀美人時魂魄離體,迷失在外,尋覓美人香跡。


    久而久之幻化成精,是為好色精登徒子,又稱為目中人,時有世家弟子養在眼中,善於辨別美人,若是見得美人,還可以借此精怪之性來滋養目力,號稱以美人養眼。晉京中的逍遙王侯修行不成,以此精怪佐以美人養眼,據說年壽九十歲目光依然能看到人臉上的斑紋小痣。


    更是一眼便能數遍美人身上的優劣之處,看穿厚厚的妝容下素顏,乃至美人本身氣韻,口齒香氣,元陰是否純粹都能明見。


    所以為京中世家富貴子所重,一隻登徒子養在眼中,耗費萬金也是尋常。


    這等精怪雖然有些好處,但畢竟寄托人體,耗費人本身精氣,而且玩物喪誌,常移性情,崔公子的母親從來嚴厲管束他不得沉迷這等小道,沒想到還是不知被他從哪裏弄來了一隻,養在了眼睛中。剛到錢晨的宅邸前,這小精怪就激動的要跳出眼皮了。


    “這般雅物……我娘她……你別告訴她不就得了?”崔公子咂舌道:“這是何等的美人,能叫登徒子如此迫不及待的跳了出來。”


    卻又見那登徒子小妖來到荒宅的門口後,卻又徘徊不敢進,似乎有極為畏懼的東西擋在前麵一樣,它左走三步,右走兩步,躊躇往複,極為渴求的看著宅內,就畏懼不前。崔公子謹慎道:“前麵恐有禁製在……”


    他剛想喚來登徒子,入眼一看。


    就聽見這荒宅的草叢中有東西發出急促尖銳的叫聲,很快就有兩名穿著白衣,黃衣的童子,不過拇指大小從草叢中鑽出來和登徒子廝打在了一起,兩隻童子齊心協力,把登徒子小妖打的敗退,隻能狼狽逃迴崔公子的眼中。


    這時候崔公子才看清了那荒宅之上,有一股清光如天羅倒覆著,蓋在頂上。


    老仆驚疑道:“這是兩隻金銀童子?”


    崔公子瞥了一眼,並不十分注意:“許是附近有金銀埋在地下,日久成精了吧!洛陽古都多的是這種精怪,傳說北邙山上常見這種小東西。”


    “公子是從哪裏聽來的?若是這等小妖常見,豈不是人人都能發財了?這等精怪最為機警,傳說可以用來煉製通靈錢,比公子目中的登徒子還要少見。”老仆忍不住道:“公子倒是可以養在身邊,以銅錢飼養,這等金銀童子雖然身量小,但力氣極大。而且有助福緣……”


    “我這登徒子可是雅物……金銀太俗了!”崔公子振振有詞道:“好色之情,人皆有之。貪財之人,就不好結交了!”


    “而且這院中有什麽?能叫這些罕見的精怪都跑了過來!”


    就這短短幾息時間,崔公子又看見三寸長的樟柳童子,藏在院子旁的槐樹上,也想偷偷跑進這荒宅裏,正莫名其妙,這時候一個豆大的小人突然出現在他的耳道中,唱到:“清河崔氏有子啖,做縣令來知九真。路過武康投道觀,聞得異人把宅探。屋內開爐四十天……一顆靈丹三十萬!”


    這是耳道神?


    崔啖見那小人叫出自己的名字,當即恍然,他素知耳道神能審探靈妙,能報未來事。乃是術士卜者求之不得的精怪,世人若能養一隻在耳中,便能做世家座上客了。


    那精怪見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又唱到:“崔氏子,得靈丹,分給咱,指點你!”


    崔啖肚子裏暗笑:“果然是粗俗的妖怪,唱詞都這麽淺白……這還不如教坊的姐兒呢。若是能查知前後事,為什麽用詞不錦繡一點。”


    他念頭剛起,耳道中的豆大小人就氣的踢了他耳膜幾下,崔啖震得腦子嗡鳴,登時一陣東倒西歪。吳伯大驚,揪著崔啖的耳朵,就要把這小妖精抓出來,他怒道:“公子,待我把這小妖捉出來,曬成妖精幹!”


    那耳道神早就藏得更深了,有些發抖害怕的樣子,躲在耳膜旁邊的小窩裏。


    “別……吳伯別碰……它說屋內有高人煉丹,叫我們聽從它的指點去求兩顆,迴頭分給它一顆。”崔啖扯著耳朵叫道。


    吳伯更是吃驚,叫道:“屋內有高人煉丹?”


    “這些精怪,都是察覺了天機……前來等候機緣的?……不好,這等天機外泄,必然有劫數臨頭。這小妖都知道的事情,豈能不惹來麻煩?”


    “而且靈丹這般珍貴的東西,豈能分給它一個小妖?”


    “我等就是向那高人求丹,付出也必然不少,豈能讓它上下嘴皮子一動就把好處拿去?”吳伯沉吟片刻道:“待會若是有人來襲,我們幫上一幫,也許能交好那高人一二,不過這般未必能打動那高人,你去問耳道神,如何能結交這等異人,這高人又是什麽來曆?”


    “它要再有用一些,才值得一顆靈丹。”


    丹室內錢晨心念一動,他這一爐丹火候馬上要成了,隻是冥冥之中感應天機禍福,察覺到自己用了這荒宅地下的地煞陰脈煉製靈丹,這陰脈並無人察覺,但還是與附近的妖靈精怪有些氣機交聯,這附近頗有一些地下的金銀,柳樹,妖靈因為感受地煞而成精成妖的。


    自己動了這口陰煞,冥冥之中就與它們結下緣分。


    當然錢晨其實也不必理會,這又不是一口特別大的地煞陰脈,會與其他修士結下因果,惹來外劫,這些小小精怪就算自己不去理會,結下的因果也十分微弱,並沒有什麽後患。


    “不過……我先前殺了那梅山不肖弟子,或許也會因果糾葛之下,來找麻煩。”


    “這靈丹外劫,果然十分惱人。天地造化果真不好占便宜……還是輪迴之地執行任務時,不占因果,各種寶物信手拈來,十分幹淨。不虞什麽後患……畢竟就算十二元辰還有什麽親朋好友……他們還能來中土打我嗎?”


    想到這裏,錢晨微微皺眉,想到了那塊印著掌印的天外奇石。


    這東西能引來輪迴之主的關注,怕是十分不簡單,說不定還真能牽扯到中土。


    玄關一竅之中元丹胎漸漸圓滿,就連那片混沌雜氣也已經有分化之像,錢晨蘊養丹胎之時,每日采氣不綴,非但渾身清靈真氣在體內流轉之時如渾圓走珠,粒粒滾動,壯大了不少。用來煉丹的各種天地元氣,也儲備豐厚,他略略算來,至少能成丹六十顆。


    如今眼看丹胎就要圓滿,錢晨不但要保證元丹順利出爐,更要趁著元丹成就的這一刻,打破混沌,分化數十股精粹元氣,各自煉成靈丹。等若同時煉製十幾種靈丹,用的還是最為精粹奧妙的氣丹之法,難度可謂驚人。


    等閑‘煉丹大師’都不敢嚐試。


    也就太上道是煉丹一門的祖宗,才敢第一次煉製氣丹就這般玩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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