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卸了包袱的嘯天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方醒。他睜眼一看,小屋裏不見媽媽身影,認真一想,才想起媽媽是去虎子爸爸的餐館打工了。


    嘯天翻身起床,洗漱一番後,準備給自己弄吃的。這時,萍萍迴來了。


    嘯天想開口跟媽媽說,高考結束了,想跟著同學出去玩一趟;不料萍萍心急火燎地說:“嘯天,收拾一下房間,我們下午迴家。”


    “下午迴家?你不去虎子爸爸餐館打工了?”嘯天狐疑地問。


    “我請過假了。你高考這麽重要,你爸爸都沒來陪你,不知他在家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我心裏總不踏實,我們迴去看看。”萍萍憂心地說。


    嘯天不好說什麽,想出去玩的想法也隻能憋在肚子裏。


    母子倆簡單吃了午飯,嘯天帶上換洗衣物,跟隨媽媽去往縣汽車站坐車迴家。


    兩人緊趕慢趕迴到竹村,又步行半小時迴到家,一股臭烘烘的氣味撲鼻而來。房簷下鋤頭、背篼亂七八糟地擺放著,地壩裏散亂著雜草,一片狼藉。


    萍萍一看,心下狐疑。吳思富向來喜歡整潔,如今家裏怎麽搞得一團糟?難道他為了村上的事,家都不顧了嗎?


    她摸出電話打給吳思富。


    萍萍:思富,你在哪裏?


    吳思富:我在鄉衛生院,馬上迴家。


    萍萍:你在衛生院幹啥?誰生病了嗎?


    吳思富:迴來再說。我馬上騎車了。


    萍萍開始動手收拾零亂擺放的農具,又著手打掃屋裏外頭的衛生。看到睡房裏一大堆髒兮兮的衣服、褲子,萍萍又去擔水洗衣服。


    過了一會兒,吳思富拄著竹棒一瘸一拐地迴來了。萍萍一看,大驚失色,這是怎麽了?竟然還拄上了竹棒。


    嘯天見爸爸如此模樣,不知道出了什麽事,立即問道:“爸爸,你怎麽了?”


    “沒事。機耕道放線時,我去砍竹木,不小心絆到,被竹樁劃了一個大口子;縫了針後,醫生要求輸液消炎。”吳思富輕描淡寫地說道。


    嘯天急忙跑過去撩起吳思富的褲腿一看,一條觸目驚心的疤痕落入眼簾。萍萍也急忙跑過來,一看,心裏不由倒抽一口涼氣,天啊,傷得這麽重。


    嘯天急忙抽了一把竹椅讓爸爸坐下。吳思富拍拍兒子肩膀,說:“爸爸前兩天在醫院輸液,腳不能走動太多,所以沒來陪你高考。不會怪爸爸吧?”


    “怎麽會怪爸爸呢?爸爸為了竹村人民因公負傷,我向爸爸致敬。”嘯天調皮地打破沉悶的氣氛。


    “你怎麽不在電話裏跟我說一聲?早知道這樣,我就迴來照顧你了。”萍萍責怪吳思富。


    “你迴來照顧我,誰照顧嘯天?我一個大老爺們,需要你照顧嗎?況且,我的傷現在好得差不多了,明天再輸一天藥,我就不用去衛生院了。”吳思富逞強地說道。


    吳思富見家裏已收拾幹淨,叫過嘯天幫自己打掃雞舍。今天走得匆忙,隻給雞和豬喂了糧食,還沒來得及打掃圈舍。


    吳思富指揮嘯天先用鐵鍬除去雞舍裏較多的雞糞,再用笤帚清掃,末了再用清水衝洗圈舍。


    嘯天一步跨入雞舍,一股腥臭味嗆得自己直想嘔吐。他掩了掩鼻,想著爸爸每天如此,自己斷不該嬌情。於是按照爸爸說的程序,開始用鐵鍬鏟雞糞,又將雞糞用箢篼挑出去。


    嘯天將雞舍、豬圈打掃完後,天已近黃昏。他急忙燒水準備暢快地洗澡,不料吳思富說:“嘯天,去竹林裏把雞趕迴雞舍;再將堂屋裏的玉米粒放進食槽。”


    嘯天隻得依言行事。弄好這一切後,嘯天便在柴房後麵痛痛快快地洗了個熱水澡,這才感覺渾身舒坦。


    晚上,一家三口端著碗坐在地壩裏吃晚飯,萍萍電話響了。她摸出來一看,虎子來電。


    估計是找嘯天的,萍萍便將電話給了嘯天。


    “嘯天,你給阿姨說了沒?能不能走啊?”虎子焦急地問道。


    嘯天聽虎子在電話裏催問,緊張地看了看爸爸、媽媽,吳思富坐在椅子上,麵無表情,正大口往嘴裏扒飯。


    萍萍見嘯天看向自己,臉上顯出為難神色,忙問道:“虎子找你幹啥?”


    “幾個同學邀我出去旅遊。虎子問我去不去。”嘯天底氣不足地說道。


    “旅遊?去哪裏旅遊?要多少錢?”萍萍驚訝地問道。


    “虎子說去西藏。估計得四五千。”嘯天又說道。


    “你爸爸腳有傷,你在家裏還可幫你爸爸一把。旅遊的機會多的是,以後有了錢、有了時間,去哪裏都可以。”萍萍勸說道。


    嘯天一聽媽媽的話,這明顯是不同意自己出去的節奏嘛。忙在電話裏迴虎子道:“虎子,你們去吧。我爸爸腳受傷了,我得幫他侍弄牲畜。”


    虎子在電話裏嘰嘰咕咕了一陣,終於將電話掛了。


    吳思富曾經在西藏當過兵,雪域高原的藍天、白雲、耗牛、酥油茶、風馬旗,的確是人間美景,對凡間俗世的人來說,可以滌蕩浮躁的心靈。


    對未經世事的年輕人來說,如有條件,能去西藏遊曆,見識祖國大好河山當然好,至少可以讓浮躁的心靈變得純粹些。


    可一趟西藏之行,就得花掉四五千元。別說自己手裏沒這個閑錢,就是有,白白花在看山看水的旅遊上,心裏會心疼得接受不了。


    目前對自己來說,真金白銀是要用在刀刃上,這個刀刃包括嘯天上大學的書學費、雞豬的口糧、人情客往的支出,哪一項都拖欠不得。


    吳思富吃完飯,準備起身去灶屋裏放碗,嘯天眼尖,想到爸爸腿疼,立即過去接了爸爸手裏的碗放。


    吳思富從兜裏摸出一支煙,悠悠然吸了一口。


    他想,嘯天已經長大,對很多事情有自己的想法和看法;自己未能給他一個好的成長環境,他會不會對自己產生埋怨?


    吳思富叫嘯天抽椅子來挨著自己坐。他開始給他講西藏美麗的風景、藏民的生活習俗以及布達拉宮美麗的傳說。


    吳思富說,作為遊客,你看到的是西藏美麗的藍天、白雲,卻看不到藏民們在惡劣自然環境下的艱苦生活,逐草而居、風餐露宿,以及飽受包蟲病困撓的底層生活。


    任何事物都有兩麵性,有好的一麵,也有壞的一麵。這次你沒能出去旅遊,並不一定就是壞事。


    嘯天靜靜地聽父親擺談,他心裏清楚,爸爸其實是一個內心豐富、有理想、有追求的人,他給自己說這些,是要自己從正反兩麵看待事物,不要對他產生怨恨。


    吳思富又說,任何美好的東西有它鮮為人知殘酷的一麵,看似不美好的東西也有它內在的良善。


    嘯天懂事地對爸爸說:“爸,我不會怨你。媽媽說得對,以後有的是機會旅遊。這次我就不出去了,我在家裏幫爸爸你喂雞、喂豬。”


    “會不會覺得爸爸對你不好?”吳思富問嘯天。


    “不會。”嘯天簡單迴答道。


    父子倆沉默著不再說話。


    萍萍收拾了碗筷,來到地壩裏,跟吳思富說:“家裏這麽多牲畜,我就不去上班了,留在家裏侍弄它們。”


    嘯天:媽媽,你去上班吧,我在家裏幫爸爸弄。


    萍萍:你一個小孩,會弄什麽。


    嘯天:我都高中畢業了,怎麽還是小孩?我下午不是打掃過了,一樣弄得好好的。


    吳思富:萍萍,讓孩子鍛煉鍛煉也是好的。不過,村上修機耕道,唐書記安排每人要出3天義工,我們家三個人,得出9天。


    我一天還沒出夠,咱家差得遠;要不,你去出幾天義工。


    萍萍想了想,修路是積善行德的好事,義務工必須得出。如今思富腿不方便,不能出;嘯天是小孩,勞動能力弱,不能算義務工。自己先將義務工出了再打算吧。


    第二天,萍萍聞著雞叫起床,邊收拾家務邊煮早飯。吳思富也跟著起床。


    他拄著竹棒來到雞舍裏,看一隻隻公雞、母雞精神抖擻,咯咯咯地叫喚著,臉上不由泛起溫暖祥和的笑意。


    萍萍來到雞舍邊,看著活蹦亂跳的雞們,臉上也露出開心的笑容。


    吳思富對萍萍說:“今天得給這些雞仔喂預防藥了,我告訴你怎麽弄。”


    吳思富指揮萍萍先給雞仔添加幹淨的水,讓雞們飲用足夠後,再將預防藥和飼料拌和均勻放在食槽裏。


    雞仔們爭先恐後地啄食,還時不時你啄一下我,我啄一下你,場麵熱鬧歡快。


    待雞仔們吃好了後,萍萍再將雞仔趕往後山的竹林,又將籬笆拴好後再迴來侍弄4條壯碩的架子豬。


    嘯天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睡在家裏的床上,才醒悟過來自己已經高考。忙跳下床一看,爸爸媽媽正在豬圈裏打掃衛生。


    他急忙奪過媽媽手裏的鐵鍬,將豬糞一鏟鏟地鏟起來,堆放在箢篼裏,又提來水將豬圈衝洗幹淨,這才將豬糞挑往山腳的玉米地裏。


    經過昨下午清掃豬圈的適應,嘯天今天打掃起來不再感到惡心。


    雞糞、豬糞從小見過,今日見慣不怪。加之昨天清掃、今日衝洗,臭味減了不少,所以,今日再侍弄,省事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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