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浩無奈,他已經預感到自己將會麵臨慘痛報複,完全不在乎了,臨死前大罵敵手,倒也痛快。


    問題是,他聽不懂說的是啥。


    他憋著臉,忍了半天,萬變不離其宗的說道“就是幹你娘。”


    蠶叢依舊是蟲身,原本雪白的表皮,幾乎都要被氣黑了,他實在沒招了,隻想趕緊拍死這小子,讓他消失在自己眼前。


    他直立而起,身下小足揮舞,要一齊紮向秦浩,徹底碾成肉泥。


    到了這一刻,秦浩竟鬆了口氣,露出釋然的神色,其實他怕的要死,隻是撐著那口氣而已,他不想在南冰麵前露出膽怯的一麵。


    一直緊繃的心弦終於放下,直麵生死,直麵大敵,此時的他很平靜,宛若得道高僧,徹底看破一切。


    他閉上雙眼,靜靜等待,等待死亡的將近,他甚至還在好奇,生命真的終結時,會有靈魂出現嗎。


    若真有靈魂,真有轉世,那一定要和南冰一起,下一世,好好陪著她,不讓她再吃一點苦頭。


    他的麵部已經徹底腐爛了,感官都已消失,看不見,聽不到,一切氣味都不再出現,連那種不斷腐蝕血肉的痛感都快沒了,好像,也不是那麽痛了。


    蠶叢早就準備下手了,卻被大旗阻攔,大旗發出刺目的光芒,擋在秦浩前方,不讓蠶叢再有所動。


    蠶叢沉默,他的脾氣火爆,性格莽撞,不服天不服地,萬載來便是這樣,曆經各種大劫,但硬生生被他踏著屍山血海走來。


    他於當世再現世間,率領後世子孫要重新崛起,但,一時疏忽,他的後代被秦浩二人幾乎要殺光了。


    他怎能不恨,氣的都要吐血了,大戰一番後,他察覺到了很多,不願再出手與秦浩為敵。


    但秦浩不依不饒,竟想踏著他的屍骨磨煉自己的氣勢,這是大道之爭,必要有一方死去,來成就敵手。


    而此時,戰旗顯靈,阻止他繼續出手,這怎麽能忍,他實在不甘。


    他昂起巨大的頭顱,對著大旗怒吼“先王,不殺刺獠,難解我心頭之恨。”


    他痛心了,後世子孫幾乎被屠了個幹淨,這是他的後代,有親情在此,同時,也是他的部眾,要率領族群崛起,去征戰四方。


    如今,還未成長起來,就幾乎滅了個幹淨,他怎能不恨,未來,讓他那什麽去迎戰,隻憑孤身一人嗎。


    一但意外隕落,那他這一脈不就徹底絕了蹤跡,再也無人會記得。


    這對他而言不可忍受,比殺了他還難受,道可以消,身可以死,族群之威名不可損。


    這是他的信念,也是他能頑強活過萬載的根本,要帶領族人複興,可如今,這大願被人徹底打破。


    兇手就在眼前,他如何能忍,誓要親手血刃敵人。


    然而大旗的光芒變得柔和,似乎在安慰,但依舊堅定的阻擋著蠶叢。


    蠶叢狂暴,整個身軀劇烈翻滾,宣泄無盡的怒火,半個山頭都被削盡了。


    這杆旗代表先王意誌,他雖無法無天,但先王不同,於他有大恩,且他曾為先王的戰將,王命不可違。


    這是規矩,他雖是個粗人,卻更重這些,隻要還忠於先王,必從王命。


    他怒吼著越過秦浩,向森林深處竄去,他瘋狂的破壞著,無數古樹斷裂,沙石橫飛,豺狼鳥兔,各不驚懼,正片森林都在瑟瑟發抖。


    隻有那暴躁的身影越來越遠,消失在濃茂的森林中。


    秦浩等待良久,卻猛然渾身一鬆,包裹著他的大網被撤去,隻感覺大地傳來一陣巨震,愈來愈遠。


    走了?


    秦浩發出疑問,簡直不敢相信,前後反差太大了,還是說是蠶叢故意如此,看著自己痛苦掙紮,畢竟,如今的他幾乎沒了感知,即便放過他,也難以存活。


    他覺得,蠶叢必定在遠處看著他苦苦掙紮,以此來滿足那變態的心理。


    過了好一會兒,大地的震動再也沒有,周圍一片寂靜,秦浩終於確定,蠶叢真的走了,就這樣走了。


    那種劫後餘生的喜悅,讓他激動到無法自已,不知什麽原因,蠶叢竟然沒有放過自己,這時的他竟然對蠶叢有了一絲感激。


    謝主隆恩,饒我狗命。


    他憑著記憶,摸索著來到南冰身邊,他記得南冰身上還有丹藥,可以稍稍恢複些元氣,同時也查看一下南冰的情況。


    一雙血肉模糊的大手在南冰身上摸索,順著大腿,一直到腳踝處,他褪下了南冰的長靴,找了半天,終於找到夾層,裏邊還有三枚圓滾滾的丹藥。


    秦浩拿出一枚丹藥習慣性的放在鼻前嗅著,卻什麽味道也聞不到。


    他想查看南冰的情況,卻更是難以完成,最終,他隻能吞下一枚丹藥,將剩下的兩枚塞入南冰嘴中。


    盡人事,聽天命,隻能如此了。


    最起碼,還有活下去的希望,即便很微弱,但總比沒有的強。


    他靜靜地躺在南冰身旁,不再理會其他,雖然什麽都看不到,但仿佛那個女孩的音容笑貌就在眼前。


    很多迴憶湧入腦海中,過去的事情,他記起了很多,和南冰的一切,他都想起了。


    想到以前,這個傻傻的女孩如跟屁蟲似得,他就想笑,真是女大十八變,若是再晚一點遇到她,別說讓她做小跟班,怕是一言不合就被她拍死。


    秦浩嘴角掛起笑容,在她最單純的時間與她相遇,相熟,相知,走到了她的心裏,自己是多麽的幸運。


    再見到她時,這個傻丫頭完全不怕自己變心,依舊是毫無保留的對待自己,特別是,有那麽一絲任君采摘的味道。


    但想到她對敵時的那份決然,秦浩又有些傷感。


    “唉。”


    他長歎,究竟是經曆了什麽,才會讓這個女孩變得如此堅強。


    有一句話說的很好,每個人都是孩子,傷的越痛越堅強,等成了習慣,便是長大,可是一個真心愛你的人,卻希望,你永遠是個孩子。


    秦浩抱著她,趴在她的耳邊,似在對她說,卻又如對天地宣告,他輕輕說道“願佳人安好,不負終老:斬四野八荒,紅顏常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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