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麽空暇去思考,在生死一瞬的關頭,所有的判斷都是瞬間做出的。那虎已經開始行動,從草叢中現出身,慢慢的朝著他們走來,隻不過它有所忌憚,隻緩速走動。


    明筠心裏明白,此時那虎之所以不撲過來,是因為忌憚她手裏的弓,但僅僅憑借這張弓也僵持不了太長時間,一旦撲殺過來,誰也沒有把握攔的下來。她發出的那枚煙花響箭也不知道起作用了沒,援助之人何時能趕到她也說不好,林子這麽密,就算知道了大體方位,一時半會兒也不是那麽輕易尋的著的。


    侍衛擋到了她與清越前麵,道:“公孫,您快帶小君子走!”


    明筠:“侍衛!”


    侍衛幹笑了兩聲,舔舔唇迴答的幹脆,他道:“公孫,屬下是個卑賤命,我這條命不值錢,若是拿來為您二位搏一搏正合適,反正您倆隻要有一個出了事兒,我都活不成,不如拚死換一個前程。”


    明筠道:“好!那我就許你一個富貴。在此之前,你要做一件事。”明筠的箭頭死死的瞄準在虎的脖頸位置上。


    “左右都是個死,公孫您想做什麽吩咐就是。”侍衛道。


    明筠緊了緊握著弓的手,聲音沉沉道:“引開它。”


    侍衛握著劍的手亦緊了緊,一咬牙,豁出去了,道:“屬下要如何做?”


    明筠道:“走向它,引起他的注意後,朝西麵跑。在它撲向你的一瞬,我會將箭射向他的脖子。但我不敢保證一定能中,中了也不保證它一定能死,所以——”


    侍衛道:“明白,富貴險中求,小的要是有命活著,公孫,您別忘了您許我的。”說完,他就提著劍開始大步往前走,臉上帶著決然。


    虎仆下身子,齜牙並從嗓子裏發出咕嚕咕嚕的威脅聲。


    侍衛將懷裏的一包錢袋朝那虎摔去,高聲喊道:“畜牲!來啊!”


    虎明顯的被激怒了,狂吼一聲,從林間飛撲了出來。


    侍衛也大吼了一聲,按著約定朝西邊跑。


    百獸之王,不動則以,一動則風馳電掣。虎如閃電般的速度撲去,一下子就將侍衛撲倒在地上,一張散發著腥臭氣的血盆大口似乎馬上就要接近那侍衛的脖頸。


    “咻—咻—咻—”一聲聲鐵頭羽箭破空的聲音傳來。


    “嗷——!”伏在侍衛身上的猛虎發出一聲痛嚎,背上深深插著兩隻長箭。那虎吃痛之後怒極,銅鈴般的兇目看向羽箭射來的方向,鬆開侍衛,朝著明筠發出極其之憤怒的吼叫。


    到底還是偏了一點兒,明筠來不及想其他的,對翟清越道:“清越,跑!”


    翟清越已經是懵了的狀態,聽到這一聲命令,下意識的就動作了起來。


    與此同時,明筠連續的向虎射出羽箭。侍衛也爬了起來,用長劍死命的砍去。腹背受敵,虎也是怒到了極點。侍衛的胳膊在剛剛那一撲之中,受了傷,杳杳的淌著鮮血。血腥氣更加刺激了虎,讓它愈發狂躁。


    虎的體格本就壯碩,又發了狂,侍衛很快就落了下風,一個不察,被虎撕咬掉了左臂的半截胳膊,青銅長劍也被甩的好遠。


    此時的虎就像個刺蝟似的,背上起碼有六七隻羽箭深深的插著,甚至脖頸的一側也射中了一隻,可那一箭不夠深,雖然出血不少,但一時之間斃命還是不可能的。


    不過,萬幸的是,由於重傷,它的行動已經開始變得遲緩了。


    箭筒裏已經空了。


    明筠抽出別在腰間的匕首,她衝著正在撕咬侍衛的虎衝了過去,目標瞄準虎的後脖頸。


    虎看見了她,吼了一聲,一個躍起用虎爪將明筠拍打在地,明筠的肩頭被尖利的虎爪撓破,血肉翻出。明筠在地上滾了一圈,麵門朝下。


    虎壓上她,張著血淋淋的大口。


    這形勢很不好,明筠很清楚的記著父親曾說過的一句話:“在猛獸麵前,千萬不能暴露自己的身後。”


    身體被壓製,明筠有些絕望。真的要殞命在這裏麽,不會吧,有些不甘心啊!她在等待著被虎牙刺穿喉嚨的那一刻,真誠的向上蒼祈禱有人能來救救她,畢竟能活著誰也不想死。


    虎口帶著血腥氣,熱騰騰的,她甚至感覺到那副尖利的獠牙碰到了自己的後脖頸。


    也許是上蒼聽到了她的祈禱吧。


    “咻——”一聲弩箭破空的銳音傳來,緊接著,是弩箭破入血肉的聲音,在虎的脖頸上,深深的。虎低吼了一聲,抽搐了一下。


    “阿筠!”趙稷大吼一聲,再次扣動弩機。


    又一箭深入虎的脖頸。老虎雖兇猛,但再強悍的**也抵不住鐵兵器的洗禮。它還打算逃迴叢林之中,但是沒跑幾步就搖晃了起來,它勉力的踉蹌了幾步,終於倒了下來。


    趙稷在箭頭上是淬了猛藥的。


    明筠身上有傷,掙紮了一下起不來,由於疼痛,她的手指緊緊的摳進泥土之中。


    “阿筠!”趙稷無比焦急的奔到明筠身前,蹲下身子,將明筠小心的抱在懷裏。


    “阿筠姐姐!”在趙稷身後,翟清越也帶著哭腔尖叫著跑過來。


    明筠被猛虎傷到了,她的衣服都虎爪勾破了,雪白的肩膀上三道深深的爪痕,鮮紅的血液正順著傷口不斷地往下淌著血。


    趙稷看著,湧上了一股濃濃的心疼。


    “阿筠,阿筠!你還好嗎?你怎麽樣?”


    明筠慘白著一張臉,竟然笑了起來,看著趙稷道:“我還以為我要死了呢。”


    趙稷皺眉道:“別胡說!”


    翟清越在一旁抹著眼淚,兩隻手背不停的胡亂擦,一邊大哭一邊不斷地說道:“對不起,姐姐,都是我的錯,你疼不疼,都是我不好。”他是真的被嚇壞了,一張小臉到現在都是慘白慘白的。


    明筠閉著眼嗬斥道:“哭什麽哭,我還沒死呢。閉上嘴,讓我清靜清靜。”


    翟清越立馬聽話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可眼淚還是刷刷的往下流。


    明筠的傷口還在不斷地留血,必須馬上處理一下。


    趙稷需要一塊幹淨的布,但外衣已經沾染上了外界塵土,於是脫下外衣,將中衣狠狠的撕成布條兒,覆蓋在明筠的傷口處,又用外衣為明筠蓋了起來。


    “阿筠先忍一忍,我馬上幫你去包紮傷口。”趙稷道。


    傷口很疼,明筠的眉頭死死的打了一個結。她問道:“那個侍衛還好麽?他傷的很重。”


    趙稷亦是蹙眉,道:“自己都成這個樣子了,還有空關心別人。他沒事。”


    明筠仰頭朝後看了一眼。地上一截斷臂,血都湧出了一大灘,雖然有人在替那侍衛止血包紮,但畢竟是那樣血淋淋的狀態啊。明筠於是反問:“你確定他沒事兒?”


    趙稷道:“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他輕輕的扳迴明筠的頭,道:“不許亂動,剛止了血!”


    明筠肩上的傷口頗深,皮肉都翻了出來,用來止血的布巾堆了好幾條,腥紅色的,翟清越哭唧唧的不敢去看。


    由於需要把粘在傷口上的泥土做簡單清理,趙稷給明筠包紮時動作很輕、很小心,所以時不時的會問:“疼麽?”、“疼不疼?”剛開始明筠會迴他的話,忍著說不疼,可問的多了,她就不耐的咬著下嘴唇道:“反正不管怎麽樣都會疼,你動作麻利點兒行不?不行我自己上手。”


    趙稷問:“你確定?”


    明筠催促道:“快點兒、快點兒。”


    趙稷清理傷口的手稍微加大了一點兒力,粗糙的土粒兒劃拉過傷口,一股尖銳的疼痛襲來,明筠立馬嚎了出來:“啊——!”她吃痛的齜著一口小白牙,複又半眯著眼睛瞪了趙稷一眼,薄怒道:“你就不會輕一點嗎!”


    翟清越在旁邊跟著哭道:“阿稷哥哥,你就不能輕一點麽?”隨即他忍不住再次嗷嗷的大哭起來,又大聲又帶勁兒。


    趙稷搖搖頭感歎一聲:“哎,真難伺候。”


    下山的時候,明筠堅持要自己走。


    “肩膀受傷,腿又沒瘸,不用你們幫忙。”她捂著傷口在蜿蜒崎嶇的山路間倔強的行走,額間布滿細汗,齒間狠狠咬著嘴唇。


    趙稷跟在她身後護著。明明是煞白著一張臉,卻硬要逞強。路上,他遇見一株野紫柰,伸手折一根結實的長枝子,摘掉小枝杈與較細的尖端,遞到了明筠的手心兒裏,低低的在她耳邊道:“山路不好走,用這個吧,別摔著了。”


    明筠實在是個丟不下麵子的姑娘。她看了看這個長枝子,想了想自己拄著它時的蠢樣子,拒絕道:“不需要。”


    趙稷再次挑眉反問:“真的不需要?”


    明筠不迴頭的道:“都說了我可以的。”隨後又小聲咕噥了一句:“沒看出來這是個話多的。”


    趙稷聽在耳裏,暗暗的笑了一笑,看見她踩著一塊兒碎石有些不穩,連忙伸手,一把從後麵攬住了她的身體,道:“誒,當心啊。”


    趙稷的聲音低低的,就湊在明筠的耳邊,那雙如墨玉般深邃瑩潔的眸子正看著她。明筠忽的覺著兩頰發燙,平生頭一次生出不好意思的念頭。她飛快的錯過眼,抿了抿唇,頗為不自在的偏了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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