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銅鑼敲擊的聲音又急又響,一下接著一下,又遠至近,又由近至遠。


    阿薇今日因為換了地方,又是在野外,本就睡得不踏實,聽見這一陣陣急促尖銳的聲音,驚醒過來。


    當她睜開眼睛,在黑暗中,接著屋裏擺著的一顆明珠的冷光,模糊的看到了幾條細長似繩子的東西正扭動著朝床榻的方向行進而來。


    她揉了揉眼睛,再仔細看看。


    “啊!啊!啊——!”


    “蛇,有蛇,啊!都快醒醒啊,有蛇!主子,主子,快醒醒!”


    阿薇立馬跳起來,尖叫連連。屋子裏伺候的人倒不止阿薇一個,還有阿瑤及幾個小婢子,她們也醒了過來,見了蛇,也都驚嚇萬分。


    阿薇嗓門高,尖叫著朝外麵喊道:“來人,快來人!快!”


    明筠自然也是驚醒過來,她從床榻上坐了起來,看到了地上那些飛速扭動的東西,臉色登時刷白,不受控製的尖叫了一聲,身體飛快的往牆的方向退:“蛇!怎麽會有蛇?!”她最怕這些東西,平日裏已經是聽不得看不得了,更別說此刻一群蛇正向她瘋狂遊來。


    阿薇也嚇得夠嗆,但仍死死的擋在明筠前麵,她知道主子怕。她抖著雙手抓起被褥,將明筠整個人罩在底下,整個人抱住明筠,道:“主子你可千萬不能出來!”


    這一帳子的姑娘,均又驚又怕,尖叫著亂成一團。正當大家絕望無措之際,帳子猛然被掀開,從外麵衝進一個修長矯健的身影,手裏持著一把長劍,以最快的速度將地上的五條毒蛇全部砍成了兩截。


    明筠從被子中探出了半個頭,剛看過去,就瞧見一滴殘肢。那些蛇的斷肢還在無意識的抽搐抖動著,在月光下,看的直叫人頭皮發麻。她皺著一張臉低叫了一聲,又將頭埋在了被子裏,心咚咚跳的飛快。


    阿薇亦是嚇得夠嗆,脫險後一個勁兒的拍著自己的胸脯,腦子也不靈光了,隻長著大嘴看著地上那一地惡心的血肉。


    趙稷看明筠人沒事,也疏了一口氣。


    “你沒事吧?”趙稷側過身,側對著明筠問道。


    明筠包在被子裏頭,雙手抓著淺米色的薄衫,緩了緩情緒,低啞啞的顫聲道:“我沒事,多謝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你可是被嚇到了?”趙稷輕輕問。


    明筠沉默了一小會兒,亦輕輕“嗯”了一聲,問道:“你怎麽在這?”


    趙稷握拳於口邊,輕咳了一聲,解釋道:“外麵走水了,我出來看看,路過這裏,聽見你這裏有人唿救,我一時心急,沒多想就衝了進來。”


    外麵仍舊噪雜,驚唿聲此起彼伏。


    “哪裏走水了?”明筠眉頭微蹙問:“為何會突然走水?”


    趙稷道:“無事,一個火堆沒滅幹淨,火星飛出來,將一個帳子點著了。”


    “帳子裏沒人?”明筠看似詢問,實則語氣篤定。


    趙稷答曰:“無人。”


    明筠輕輕的“哦”了一聲,沒再問。


    “主子,這些蛇這麽辦?”阿薇忍不住問。


    明筠往地上瞟了一眼,冷笑了一聲道:“還能怎麽辦,扔出去唄。”


    阿薇摸了摸身上被嚇出來的雞皮疙瘩,道:“得遠遠的扔出去才好,真是嚇死人了,怎麽會有蛇呢?”


    明筠低笑著重複道:“是啊,怎麽會有蛇呢?”她抬眼看向趙稷,突然問了一句讓阿薇覺著頗沒頭腦的話。


    “那個燒了的帳子是你的嗎?”


    趙稷淺淺笑了笑:“不是。”


    明筠又問:“那是誰的?”


    趙稷道:“這我可就不知道了,這裏這麽多人,我哪能一一認全。”


    明筠似是而非的點了點頭,走出帳外,看了一會兒。


    隻見她帳篷西邊方向,隔的遠遠的,有一座帳篷正冒著火光。幾個少年急急忙忙的跑過去。


    一邊跑一邊抱怨:“都賴你,滅火堆的時候不經心。”


    “還不是你催著我去玩六博!”


    明筠迴過頭看向趙稷,淺淺的笑了一下:“你說這是誰放的火?”


    趙稷走上前來道:“該放的人放的。”


    明筠又問:“那你說這些蛇扔哪裏好呢?”


    趙稷輕輕的答:“自然也是扔到該扔的地方了。”


    曙光微微,天空還泛著青白色,草葉兒上露珠點點,順著脈絡的方向滑落到草尖兒,欲落不落。


    昨晚被燒爛了的帳篷架子早已被清理幹淨,另搭了幾頂新的,除了後麵幾顆被燒得黑糊糊的樹幹提醒著眾人昨晚發生了什麽以外,其餘地方都被拾掇的一幹二淨。


    少年們終究是少年,鬧騰了一宿,今晨依舊有精力早起上山。這時節是最好的時候,微涼卻不冷,怎麽能澆滅圍獵這一腔熱血沸騰?


    明筠後半夜沒睡好。


    晨起明筠醒了以後又閉上了眼睛,打算睡一個迴籠覺。但是她剛朦朦朧朧的睡過去的時候,她被阿薇推醒了。


    “要是沒有要緊的事,小心我賞你一頓板子。”從睡夢之中被喚醒的她,帶著些許火氣。


    “動不動就賞人板子,你這脾氣可不好。”翟璐從帳外快步的走了進來,坐到明筠的床邊兒上。她瞧明筠還窩在被子裏裹的嚴嚴實實,不由氣悶:“都什麽時辰了,你怎麽還躺著呢?快起來,我有話問你。”


    明筠閉著眼道:“躺著也能說。”


    翟璐看不慣了,伸手將明筠強行拉了起來:“懶懶散散的像什麽樣子。”


    因為沒睡好,明筠覺著頭有些脹,她摁了摁自己的太陽穴,掩口打了大大的打了一個哈欠,眼角邊兒打出了淚花朵朵。


    “我問你,昨晚是怎麽迴事啊?”翟璐嚴肅的板起臉問。


    “你聽說是怎麽迴事,就是怎麽迴事。”明筠又打了一個瞌睡。


    翟璐皺眉:“瞧你這漫不經心的樣子,我聽下人稟報可是嚇了一大跳,你自己的事兒怎麽自個兒都不上心?那蛇到底是怎麽迴事?”


    明筠笑了笑:“還能是怎麽迴事,左右就是有人看不慣我,放了蛇招待一二。”


    翟璐湊近來道:“這麽說,你也覺著是人為。”


    明筠扯了下右嘴角:“我又不傻。”


    “嘖,怎麽說話呢。”翟璐朝著明筠佯打了一下,“那是誰幹的,你心裏可有數?”


    明筠道:“大概,是有數的。”


    翟璐立馬追問:“誰?”


    明筠不說,隻笑著反問:“如果知道是誰,表姐當如何?”


    翟璐肅然道:“此人這般心思歹毒,對於她,我們自然不必客氣,她怎麽算計我們,我們就十倍的算計迴去。”


    明筠笑著挑眉:“表姐,我看啊,一本正經的說這話的你可比那五條毒蛇唬人的多。”


    翟璐作勢又要打她:“又亂說。”


    明筠朝後一躲,順勢又往床上躺去。


    翟璐拉住明筠的胳膊,無奈的道:“你這懶病我看是治不好了。快說,那人是誰?”


    明筠嘴角帶起一個神秘兮兮的笑:“表姐你急什麽,還且靜觀其變,等到了該浮出水麵的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於此時,在這片山腳下的另一個營帳內卻已經炸開了鍋,彌漫著恐慌的情緒。


    “小主子,您出來吧,求求您了,別逗奴婢了。”婢女趴在地上,將垂下的床單掀開,半個身子都探了進去。可沒有就是沒有,就算把身體鑽進去、把灰都抹出來,可不能變出一個大活人來。


    三個奴婢把帳子翻了個底朝天,刷白著臉,顫抖著,彼此麵麵相覷。


    “什麽!清越不見了?”翟璐猛的拔高聲音。


    跪在地上的婢女身體抖的更厲害了。


    翟璐站起身來:“什麽叫不見了,怎麽會不見了?”


    明筠也緊皺著眉頭:“都找遍了麽?”


    婢女慌忙扣頭道:“都找遍了,可、可是,都不見人。”


    翟璐焦急出了火氣,指著她們道:“那再去找啊!好端端的怎麽會不見了!跪在這兒有什麽用,好不快去再找!”


    在帳中,明筠原本隻穿了身寢衣,此時她已利索的換好衣服,正往腳上套靴子。“你先別急,他或許還在這一片,說不定藏在哪個帳子裏玩。我們分頭,一起找。”


    “好,那快,他要是還在這一片我倒是不怕,怕就怕這孩子偷偷的往山上去了。你不知道,昨晚上他纏著父親老半天,求著帶他一起去山上,結果沒答應,生了一宿的氣。”翟璐急步走出帳外,招來侍衛統領吩咐道:“小君子不見了,你把人分成兩隊,一隊在這裏找,另一隊上山找。就算把地皮翻起來,也得給我找到!”


    明筠抬眼看了一眼身後的茂茂深山,心裏有些沉沉的。她莫名的有種預感,清越肯定是偷著上山去了。小孩子總是這樣,越不想讓他們幹的事情他們越要幹。從前的她是這樣,朔兒是這樣,清越?這個小表弟本就有些任性。


    明筠道:“表姐,你這邊留在山下,我隨著另一邊山上分頭去找。”


    翟璐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好,多帶些人,千萬小心些。”


    這個時辰,留在大帳這邊的人不算多,侍衛總共二十餘人,十人留在山下,其餘十幾人分成四五組朝著不同的方向去尋。


    人手本就不夠用,明筠自己本身的身手也不俗,於是就隻帶了一個高個兒侍衛準備沿著溪流向上走。


    “阿筠。”


    趙稷從後麵喊住明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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