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滿眼淚痕的抬起頭,看著眼前人。隻見他嘴巴張了張,等了許久卻沒開口。


    她抽了抽鼻子,問他:“你不是說要唱歌麽?”


    朱衣小君子頓了頓,臉頰也不知是被風吹的還是因為害羞,紅了起來。他道:“我突然不知道要唱什麽?”


    她突然又哭了起來:“就知道你沒有誠意。”


    小君子看到她又哭,連忙擺手:“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是因為,嗯,因為.......”他因為了好久也沒因為出個所以然來,最後他低低的唱了起她滿眼淚痕的抬起頭,看著眼前人。隻見他嘴巴張了張,等了許久卻沒開口。


    她抽了抽鼻子,問他:“你不是說要唱歌麽?”


    朱衣小君子頓了頓,臉頰也不知是被風吹的還是因為害羞,紅了起來。他道:“我突然不知道要唱什麽?”


    她突然又哭了起來:“就知道你沒有誠意。”


    小君子看到她又哭,連忙擺手:“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是因為,嗯,因為.......”他因為了好久也沒因為出個所以然來,最後他低低的唱了起來。男孩子嗓音清澈,緩緩唱來,竟十分悅耳。


    一遍唱下來,她一句也沒聽懂。


    她擒著淚花,問:“你在唱什麽?”


    朱衣小君子臉似乎又紅了,道:“我母親常常唱起,我也聽不懂,但唱的多,我就記下了。”


    “你再唱一遍。”


    那朱衣小君子四下看了看,似乎沒有人往這邊來,猶豫了一下,還是同意了:“那好吧。”


    於是乎他又唱了一遍。


    “再一遍。”


    朱衣小君子猶豫了更長時間之後,又唱了一遍。唱完之後,他看著她的眼神,眼角似乎跳了起來,頗為無奈的問:“你還想我唱幾遍?”


    她也不知道自己那晚為何那般的矯情,隻沉浸在自己的悲傷情緒之中,提出了一個無理要求:“唱到我不想哭為止。”


    朱衣小君子沉默了半晌,似乎內心裏十分糾結,最後在她欲哭不哭的表情上敗下陣來,垂下了肩膀:“好吧。”


    那一天,明筠也記不得自己聽了多少遍,隻記得在長廊下,兩個人蹲在雪地裏,一個唱,一個聽。直到有宮婢聞見聲音來尋人,朱衣小君子這才著急忙慌的跑了,臨走時還不忘囑咐一句:“可千萬別和人說。”


    直到那小君子走了,自己才反應過來,她竟忘了問人家名字。宮宴結束之後沒幾天,她就跟著父母親迴了封地曲沃,也就沒什麽機會打聽了。轉過年再去王都,暗暗問了幾句,宮人們早就忘記了。那日闔宮大宴,各王族、世家、卿大夫以及別國使臣,這樣許許多多的人,誰會特別留意一個跑出去的小君子呢。


    思緒迴到現實,明筠托著腮,微微歎了一口氣,隻覺著有些遺憾。不過,有時候也會想,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時移世易,人心易變,說不定當初的小君子如今已經變得和許多俗人一樣。若是那樣,不見也好,在她心裏,朱衣小君子就可以永遠是那個朱衣小君子了。


    這一晚,明筠半點睡意都沒有。後半夜的時候,她躺在床上,閉著眼睛,腦子裏想了很多事。


    夜深人靜,從樓下大廳中傳來清晰的鼻鼾聲,再細細聽,還有人說話的聲音,隱隱約約,聽不太清楚在說些什麽。聽聲音,應該是那位夏將軍同他的親兵在說些什麽。


    明筠閉著眼睛,又將思緒放到了這位夏將軍身上。夏將軍,他應該是同母親認識的吧,肯定是認識的。她深深的記得,那次宮宴時,母親看過去的眼神。那一眼,似乎包含了太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當時的她看不懂。如今,她已經知道了那日羅盈被打斷的話中提及的夜槿花和九幽蘭生在在哪裏。那日母親暖帳中燃著的香,便是出自西戎。那種珍貴的花隻供給王帳使用。


    西戎王帳的帳中香。


    剛從西戎得勝歸的大將軍夏款。


    母親在三泉邑。


    夏將軍也出現在三泉邑。


    明筠睜開了眼睛,看著黑洞洞的床頂。覺著自己想法簡直大逆不道,可一旦這個想法冒出頭,便如同野草蔓生,止也止不住。


    她強迫自己閉上眼,也閉上眼,腦子依舊轉個不停。


    就這麽過了一夜。次日,天一亮,明筠就坐了起來,臉色有些難看。


    蟬月道:“主子沒睡好吧,屬下也是一夜沒睡,今日進了城尋個好一些的地方。您好好休息一下。”


    明筠抿了抿唇,沉默了片刻道:“等樓下夏將軍等人走了之後,我們立刻進城。”


    沒多久,樓下就傳來動靜,他們簡單的用了餐食之後,便離開了。對方人一走,明筠這一邊也準備繼續出發。


    大家昨夜似乎都沒太睡好,麵色都有些疲憊。


    常飛負責結賬,蟬月負責整理東西。


    明筠早早的來到馬廄外,順手給她的紅馬喂了些草料。


    紅馬大口大口的吃著幹草。


    “多吃點兒,昨日可辛苦你了。”明筠用手指輕輕的幫它順著鬃毛。


    沒多久,蟬月過來說道:“主子,我們可以出發了。”


    明筠摸了摸紅馬,應道:“嗯,走吧。”


    範邸


    範銘生了場悶氣之後,便決定去莊子尋她的筠妹,隻不過,剛想跑出門去,卻沒成。


    臨近年關,府裏眾人愈發忙碌了起來。大人們忙,孩子們也忙。範氏宗學有個延續多年的傳統,便是年底的一次大考校。考校的內容涵蓋了禮樂射禦書數六大門類,共考三日,屆時族裏德高望重的長輩們都會親自出席,來驗收族中子孫一年以來的修習成果。


    範銘一向疏於學堂,又最不愛讀書。射、禦這兩類他還能應付一番,可其他的就一點兒也拿不出手了。考校前一天晚上,他母親提前給他先小考了一番,每一門功課都提了幾個問題,可範銘沒一個迴答能令她滿意,氣的她又狠狠抽了範銘好幾棍。


    範大夫人名叫文芮,出生於越地水澤之鄉。都說晉女大氣端莊,燕女明快爽朗,秦女英姿颯爽。越女則是以溫柔婉約著稱的,越地多雨水,姑娘們大多嬌小玲瓏、水靈靈的,但同為越女的範大夫人卻有些不同,天生一副火辣辣的脾氣。


    這範大夫人每次去範銘這裏,都是要隨身帶一隻小棍兒的。那小棍兒是柳樹枝做的,大概有半臂長短,韌性十足,打起人來啪啪作響,十分爽快。為了打的時候不脫手,小棍兒的把手處用朱紅色的葛布纏著,又加繞了稍粗糙些的深褐色編繩。大概是範銘長得粗壯,範大夫人打他的時候很舍得下手,提擰著範銘的耳朵,一邊大聲嗬斥著,一邊拿小棍子往他的厚實肉乎的屁股上狠狠的抽。


    “母親,疼疼疼,我的耳朵要被你揪掉了,疼!”範銘肉厚,不怕挨打,可是擰耳朵就受不了了。


    “現在知道疼啦!你不好好隨先生念書的時候,怎麽想不起來疼了?你瞧瞧你念的這把樣子,我讓你背《周頌》,連問你三篇,坑坑巴巴,你是連一篇完整的都背不下,《載芟》有些長就罷了,可你竟然連《思文》都背不下!”範大夫人火氣滿滿的道。


    “我、我、我,我先前是背的下的,就是今日突然想不起來了。”範銘狡辯了起來。


    “是嗎?那你現在給我想。”範大夫人道。


    “思、思文後稷,克配彼天。呃——,立我烝民,莫匪、莫匪、莫匪——。”範銘又磕巴了起來,這下句是什麽,他腦子裏一片空白,根本無從想起。


    範大夫人擰耳朵的手加大了手勁兒,疼的範銘哇哇直叫。大夫人打的累了,鬆開了範銘的耳朵,坐到凳子上,喝了一口荊姑姑遞來潤喉的枇杷蜜水。


    範銘吃痛的摸著自己被擰紅了的耳朵,低垂著腦袋,一臉的委屈巴巴。


    大夫人潤過嗓後,往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擱,打算繼續。範銘乖覺的立馬跪了下來,依舊低著腦袋,一副可憐相。大夫人一直以把兒子培養成範氏繼承人為目標的,最看不得範銘露出這麽一副姿態,剛剛消下去的火氣又湧了上來。前半年她盯得緊,範銘的功課還馬虎過得去,可這幾個月,自打明筠過來了,範銘的心思就飛了,倆人成天胡鬧,管都管不住。


    “我看你是越發的心思野了,妙園那裏有什麽吸引你的地方,啊?看你整日和那明筠一起胡打胡鬧,我看你都快忘了自己是誰!我瞅著就是她把你帶野了,要不,怎麽你以前還記得住《思文》,現在反而背不下來了。”範大夫人火氣更大了。


    範銘還是很講義氣的。見母親提起了筠妹,不由得迴護道,“那都是我去找筠妹玩的,不關她的事。”


    “你還往自己身上攬,真是出息。”大夫人用食指往範銘頭頂上重重的點了一下,道,“你怎麽就不開竅呢,你以後是要繼承範氏家族的,上要服君王百官,下要服家臣族人,這麽重的擔子在身,你怎麽能與她一樣四處玩鬧呢?她是一個女孩兒,年紀到了,找門好親事嫁出去就完了,在家當女兒的時候自然是怎麽玩都行。你與她不同,你可明白?你以後少去找她玩。”


    “哦。”範銘敷衍的應了一聲,不過他心裏暗暗撇嘴,頗不在意。


    “我說的你可聽見了,明筠那裏你少去,最好就別去了。”大夫人問道。


    範銘迴想母親從前總是讓他多去尋明筠玩,今日怎麽變了,不由得脫口問道:“母親,你是不是最近和姑母有別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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