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房在小院後麵的一個角落處,地方偏僻,草木繁多。(..tw)人還未走近,就已聞到一股淡淡的藥味,同上官錦身上的味道有幾分相似,但又有明顯的不同。


    白文蘿走到藥房門口的時候,先在那站了一會,沒聽見裏頭有什麽聲音,這裏靜得似沒有人一般,她隻好在外頭稍稍咳了一聲,然後才走了進去。


    “夫人。”曲元正幫李鬼看著火候,見白文蘿走進來後就站起身,朝她施了一禮。


    白文蘿點了點頭,隻見曲元守著那個藥罐子,足有一口鍋那般大,也不知熬的什麽藥,需要這麽大的罐子。不過這房間裏卻是異常的幹淨,除了曲元守著的那個小灶外,就隻旁邊的架子那放了幾簸箕的草藥,別的地方空空如也,連張椅子都沒有。


    “怎麽沒見李老先生?”白文蘿打量完這屋子後,就問了一句。


    “師父這會正在後麵打理藥圃,夫人從那過去就能看到了。”曲元說著就往他後麵的那個小門指了指。


    白文蘿點了點頭,道了謝,就往那走過去,隻是她才走兩步,又停住了,遲疑了一下就迴頭問道:“曲先生這是給長卿準備的藥?可是他以後每天都喝這麽多藥湯?”


    曲元微怔,看了白文蘿一眼,才輕笑地解釋道:“不是,夫人誤會了,這一味是最後要做成藥丸的,另一味給大人喝的藥,是傍晚的時候再另熬。”


    “這樣。。。。。。”白文蘿恍悟地點了點頭,然後舉止皆是一板一眼,態度亦是不卑不亢。


    藥房的後門是通向一個不大的小院,院中一側有一小塊地方用籬笆圍了起來,眼下已是春末,凡是有泥土的地方,綠芽兒都爭相恐後地冒了出來。故而曲元口中的那塊藥圃,白文蘿看過去,隻見是一片汪汪的綠意,瞧著好不養眼。隻是,一頭白的李鬼此時卻站在那中間,搖頭長歎,似有些痛心疾的樣子。


    “李先生為何這般長籲短歎?”白文蘿瞧著便走過去,站在那籬笆外麵問了一句。


    李鬼也沒轉頭看白文蘿,隻是搖頭晃腦地說道:“當年種在這裏的幾株龍花,如今全被雜草吞沒了,唉。。。。。。貓吃魚,魚吃蝦,雜草壓龍花!可憐哦。。。。。。”


    “一株都沒留嗎?”白文蘿以為那是要給上官錦配藥的藥材,因此一時也沒在意李鬼那調侃的話,趕忙就問了一句。


    李鬼這才轉過頭,瞧了她一眼,忽然就眯著眼睛笑了起來,也不答白文蘿的話,而是樂嗬嗬地說道:“白丫頭過來了,是想問那小子的事吧。”


    白文蘿怔了怔,沒應聲,算是默認了。李鬼卻又是長歎了一聲,隨意地拍了拍手,就從那藥圃裏走出來,然後招唿白文蘿到邊上的石墩那坐下,才接著道:“當年怎麽也沒想到那孩子居然就熬過來了,還娶了妻!這事啊,老朽早就想找人說一說了,活到這個歲數,天命已定,也不知什麽時候起,就總是愛迴憶自己以前做過的事。”


    李鬼說著,就抬起那雙像老樹皮一樣的眼皮,一雙看透世情的眼睛從白文蘿臉上掃過,悠遠的目光穿透了漫長的時光,蒼老的聲音帶著幾分感歎:“老朽這一生都沉迷於醫術,當年更癡迷於一些讓人束手無措的疑難雜症。”李鬼說到這,停了一下,就收迴目光,看了白文蘿一眼,然後就站了起來,負手走到那籬笆旁邊,背對著白文蘿接著說道:“差不多是四十年前,記得那一天是太子的百日宴,皇貴妃將我請進了宮中。。。。。。”


    李鬼用他那蒼老而緩慢的聲音,將這數十年來,藏在他心裏的秘密這,以及他的愧疚,慢慢道了出來。


    四十年前,當今太後懷上了嘉盛帝,不過,那會的她,還隻是皇上身邊一個較受寵的妃子。然因懷了身孕,所以一下子就被封了皇貴妃,再加上那時的皇後一直無所出,而貴妃懷的這一胎,正好又是皇上的一個孩子。故而孩子還未出生,皇上就表明這一胎如果是男的,一出生就封他為太子。


    於是,這一句無邊寵愛的話,一下子就將當時的貴妃,還有那未出生的孩子推向了風口浪尖!九個月後,貴妃如願平安誕下一名男胎,皇上果真不食言,隨即就將那孩子封為太子,貴妃亦晉升為皇貴妃。然而,當時誰都不知道,太子在母胎時,就已經中了一種奇毒。


    隻不過,下毒的人應該是怕被現,所以,用量非常小心。加上那原就是一種慢性毒藥,故而這麽一來,就使得那毒藥作的潛伏期達到了三十年。而這種奇毒,李鬼之前就在南方一個小部落裏,曾無意中見過,隻不過他一直就未找到解法,所以心裏總是耿耿於懷。


    因而,當太子百日宴的時候,皇貴妃請他過去,於是,當他看到尚在繈褓中的太子時,心裏頓時就起了疑,後來自然是進一步證實了太子確實是中了那種奇毒。


    李鬼說到這就停了下來,然後長長地歎了口氣,聲音透著幾分蒼涼:“說實在的,老朽那會,簡直是跟現了個寶藏一樣的興奮,那種感覺,別人永遠也體會不到!”


    白文蘿沒應聲,隻是漠然地看著那個微有些佝僂的背影,聽到這裏,她差不多已經可以猜出那後麵的事了。


    為了能給太子解毒,李鬼又去了南方,幾經努力,然而,事情並不順利。因為製出這種毒藥和想出這種下毒法子的人早已經死了,而他的後人,也一直就沒能配置出解藥來,因此,就連那個部落的人都稱這個毒無解。但是,李鬼並不死心,從那部落裏取得這樣的毒藥後,就開始找人試毒以尋解法。。。。。。


    一直到太子十四歲那年,他才終於得出配置解藥的方子!


    李鬼說到這,就轉過身,似看著白文蘿又似看著遠處。他那蒼老且略顯沙啞的聲音,亦似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一般:“那個方子,配出來的解藥,就是那個孩子。既然下毒是從母胎開始,所以解毒自然也該從母胎開始。其實這個法子,老朽早就想到了,隻是試了很多次,卻一直未能成功,當時還以為自己想錯了。後來才知道,原來這個法子還有一件條件,既是毒藥和解藥之間必須有血親之緣!”


    白文蘿覺得心裏陡然生出一股寒意,手心裏冒出一層一層的冷汗,她僵硬地坐在那兒,有些木然地聽著李鬼蒼老的聲音繼續往下說。


    “因為當時並不知道太子身上的毒會在什麽時候作,所以,那個孩子必須得留在太子隨時能見到的地方,但又不能讓人起疑了。所以,康王府內,就出了一個二公子。知道這件事的,除了老朽和當今皇上外,就隻有康王爺和那孩子了,如今,又多了丫頭你。”


    “其實,那個孩子就是一味解藥,隻是為了給太子解毒用的。”


    “隻不過,誰也沒想到,那孩子會那麽優秀,自小無論學什麽,都能表現出高人一等的天賦。所以,王爺對他,慢慢有了幾分心軟。而老朽為能時時觀察他,自然是常去看他,因此也少不得也對他生出幾分不忍來。”


    “一直到他十五歲那年,太子身上的毒性終於作了,於是,他的血也就到了真正有用的時候。而他也是在那會,才知道了這一切,幸而在他的血流光前,太子身上的毒性終於被除盡。但是,這也就代表著那孩子已經沒有用處了,而太子也不可能再讓他留在這個世上。。。。。。”


    ”不過他是個聰明的孩子,知道怎樣才能讓自己活下去。當時先帝的身體已是每況愈下,於是太子同幾位皇子明爭暗鬥間,他找到了機會,也站穩了隊,幾次搏命才終於換來太子的點頭。


    “慢慢的,那孩子就成了當今皇上身邊一個不可多得助手,隻是,對皇上來說,他始終隻是個解藥,是個能為自己解決一些疑難奇症的良藥。”


    “其實,皇上留他一命,也是看他原本就活不了多長時間。他體內的毒素雖經給皇上解毒後,自行消退了大半,但還是留有一些殘餘的。即便一直以來,老朽都給他配藥,為他強行壓製住他體內殘餘的毒素,但是卻治不了本。一開始,老朽就斷言,他是活不過而立之年。”


    “不過,畢竟他身上的毒素,都是老朽一手配置的。他的降生,亦是在老朽的精算之下出來的,這說起來,他倒像是老朽的孩子一般。唉,人老了,很多想法就跟年輕時候不一樣了。老朽當年為了自己的私欲,做了不少缺德事,如今就算挽不迴那許多,至少也想辦法收拾一下自己的爛攤子。因此,自他在禦查院站穩腳後,老朽就開始為他四處尋找解藥去,如今那些藥引。。。。。。”


    白文蘿從藥房那出來後,腦海裏不停地迴響上官錦對她說過的話。。。。。。


    在我還未出生的時候,很多事情就注定好了,沒有絲毫可選擇的餘地。


    後來進入禦查院,也是我所能找到的唯一一條生路。


    他隻想將我,變成徹徹底底隻聽他話行事的木偶。


    文羅,我們是同樣的人,為了生存,不得不奮力搏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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