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幾日雖是雪停了,但那天一直就沒有放大晴,總有些陰陰的,偶爾灑點陽光下來,瞧著也是有氣無力的樣子。白文蘿從康王妃那裏出來後,就覺外頭起了風。嗚嗚的風聲,卷著雪粒直往人臉上撲來,冷不丁地從衣領那裝到脖子裏,恨不能給浸到心裏去!白文蘿戴好雪帽,然後看了看那還沒好幾日,就又變陰了的天,想著剛剛康王妃說的話,心裏微有些無奈、有點厭煩、亦還有幾分疑惑。


    今日她過來康王妃這邊,沒瞧見孟氏,聽說是這幾日緊著分派府裏下人的活計,準備著元宵節的事,實在忙不開,王妃便開恩讓她這些天不用忙著過來請安了。


    因為沒孟氏在一旁當潤滑劑,而且上官墨等人過來請完安後,王妃就讓他們出去了,單留下白文蘿。廳裏德小丫鬟在康王妃的示意下,也都退了出去,隻留下兩個大丫鬟,垂手立在旁邊,專門伺候茶水


    座上的康王妃看著微垂著臉,靜靜坐在一旁的白文蘿,瞅著她這越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就越想晾著她一涼。於是康王妃也不忙著開口說話,就那麽高高在上地看著。


    白文蘿雖是垂著眼,但是注意力卻意者沒有離開過座上的康王妃。似較量一般,兩人都不約而同地靜默著。就這麽過了好一會,白文蘿才看到座上那雙保養得看不出實際年齡的雙手,施施然得帥氣跟前的青花茶盞。隻見那奶白色的無名指上,帶著一枚造型古雅的戒指。最惹人眼的事戒指上那顆打磨得光滑如鏡的藍寶石,瞧著比手指還略寬一些,並且隻要手的角度微一變化,深淺不一,與那茶盞上的湛藍色花紋相映成趣。不僅如此,今日康王妃身上的穿著也是同一色係的,寶藍色牡丹紋長襖,下麵是玄色馬麵裙。而她上的簪子,還有兩耳的耳垂,以及腕上的鐲子要麽是青玉,要麽就是藍寶石,從上到下,搭配得完美無缺。


    “進王府也有好些天了,過的還習慣嗎?”廉王妃終於開口,這話聽著像是很隨意一般,但那語氣裏,總是有意無意地,帶上幾分挑剔與不屑。


    “謝王妃關心,差不多都習慣了。”白文蘿微抬起眼,頓時就看到那雙絲毫沒有掩飾挑剔與不滿的眼睛,而她卻似沒有察覺一般,輕笑了笑,就一臉乖巧地迴道。


    “也是,畢竟你以前是常換著地方住,適應力要比別的人強一些。”廉王妃放下手裏的茶盞,微偏過臉,眼睛卻瞟著白文蘿這邊,又道出一句來


    白文蘿隻笑了笑,規規矩矩地坐著,並不應聲。


    看到她還這般雷打不動的模樣,廉王妃心裏冷哼一聲,好個心思深沉的丫頭,不愧是在外頭做過買賣的,整日裏拋頭露麵引來送往,把臉皮都磨得厚了,在長輩麵前也不知收斂一些。也不知她那生母都教過她什麽,又不是什麽傾國傾城的容貌姿色,卻把自己好好的孩子給勾得三魂不見了七魄,這才剛進門呢,就什麽都向著她了!


    “我聽說,長卿這幾日裏,整天兒的都與你在屋裏,連身邊服侍的丫鬟都不讓進屋。就昨兒王爺因有事與他商談,所以才出來了那麽一次,是這樣的嗎?”


    白文蘿心中微詫,隻是麵上依舊不動聲色,稍想了想,便依舊是輕笑著迴道:“其實是因為這幾日外頭天冷,二爺不喜出去,不過即便是在屋裏,二爺也多是撫琴作畫,或是與我下棋。而做這些事的時候,二爺又不喜身邊都圍著人,說是擾了思路,所以才讓丫鬟們都出去候著,有需要伺候的時候才喚她們進來。”


    廉王妃聽她這麽一說,便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道:“原是這樣,雖可以理解,不過,到底是在王府裏,就是個奴才,隻要是有了一定的資曆,身邊都會有一兩個服侍的丫鬟,更何況是長卿。當然,你們這才剛成親,我也不是不能理解,隻是咱這不是普通人家,自然不能學著外頭那些沒規沒矩的。這平日裏,不但要注意著言行舉止,別的也都不能疏忽了,莫要到了以後,讓人嚼舌頭說出些有的沒的來,就不好了,你說是吧。”


    王妃教訓的是,文蘿記著了。”白文蘿馬上一副受教地收起笑容,垂下臉應道。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一點就通,長卿能有你在身邊,也算是他的福氣。”康王妃抿著唇,得體的笑了笑,言不由衷的說了一句。隨著年歲的增長,她已經收起年輕時那淩厲的做派,知道很多事情,欲則不達。因此,她同白文蘿說話時!聲音一直就是非常輕緩柔和,從始到終都顯示出極為良好的教養。


    “王妃過獎了,文蘿受之有愧。”白文蘿亦是客氣又得體地道了一句。


    “說來,長卿那孩子,咖哩看他平日裏偶爾會有些不正經的樣,其實就是個深情的孩子,我是一早就知道的。”康王妃說道這,忽然就別有深意的笑了一下,特意看了白文蘿一眼,然後才接著道:“記得他十八歲那一年,他屋裏有一個丫鬟,好像是叫紫煙,聽說當時都已經有了身孕,原都準備好要給開臉的。隻是那丫頭到底也是年輕,一時疏忽,最後孩子沒保住,為此他大一次火,一連杖斃了好幾個下人,連我都勸不住。”


    白文蘿聽著就垂下眼,笑了笑,輕輕說道:“原還有這麽一迴事,隻是,那位丫鬟如今怎麽沒在那院裏?”


    康王妃搖了搖頭,吧了口氣道:“當時小產,都沒保住,所以長卿才了那麽大的火。那事兒啊,一直過去了好久,他才慢慢淡忘了。隻是後來,身邊就再沒收個人,所以說他是個長情的。說起來,那孩子要是能保住的話,這會得有五六歲了,都滿地兒跑跳了呢。”


    “是,可惜了。”白文蘿附和地點了點頭。


    “嗬嗬如今你進了門,倒也不用那麽惋惜了,我也是鬆了口氣,長卿眼下都二十有四了,他大哥在他現在這個年紀的都時候,那三個孩子都已經出生了呢。也莫怪我和王爺著急的,不過瞧你們這樣,應該明年就能讓我抱上個大胖孫子了。”康王妃又是一笑,說著就滿是期待的看了看白文蘿,又瞄了一下她的肚子。


    白文蘿一時無語,隻得裝作羞澀地低垂下臉,沒應聲。


    康王妃慢悠悠地端起茶盞,一邊兒拿著茶蓋撥著茶葉,一邊兒仔細觀察著白文蘿。隻是讓她失望的是,眼下白文蘿瞧著還是跟剛剛那般,麵上永遠是嫻靜淑雅的摸樣,微垂下的眉眼間,並無一絲心神不寧的神色。


    她輕輕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便又說道:“對了,今兒長卿出去,可是跟你說什麽了嗎?”


    “二爺之說,可能會晚些迴來,若有什麽別的事,會派人迴府說的。”


    “唉,這事真是鬧的好幾日不得安寧了,我這些天也一直沒睡個好覺。“康王妃說著就放下茶盞,又輕輕歎了口氣。


    “王妃要保重身子才是。“白文蘿隻得適當的勸了一句。


    康王妃笑了笑,聽著她這不鹹不淡的話,隻以為是自己剛剛的話起了作用,便不再留她了,於是就開恩般說道:“行了,你迴去吧,也別太擔心了,這幾日這麽安靜,我估摸著也出不了什麽事兒。“


    “是。“白文蘿起身行了禮,然後就退了出去了。


    紫煙嗎?白文蘿從那陰沉的天空中收迴目光,籲了口氣,看著從嘴裏吐出來的那團白霧消散後,想起自己好幾日沒去看孟氏了,便轉身往她那邊走了過去。


    “怎麽過來了,是從王妃那兒過來的嗎?”白文蘿一進孟氏那裏,孟氏正好給兩個管事媳婦派完事,瞧她進來了,便笑著抬手,讓她過來炕上坐。


    “是,想著這有好幾日沒見著嫂子了,便順道過來看看,隻是嫂子這兒看著是真的有些忙的。”白文蘿過去坐下後,笑著說道。


    “最忙的時候過去了,管了這麽多年家,大事小事也都經過了,其實隻要的人事都安排好,也不至於會忙成什麽樣,我就想著有人能過來陪我說說話,解解乏的。我那幾個孩子,自大了後,就不愛待在我身邊。就連毓兒那丫頭,也是喜歡跟她兩位哥哥瘋跑的,她要是能有你的一半嫻靜,不知該有多好。”


    “毓兒是生性活潑,年紀又還小,就是這般才遭人疼,若真像了我,整天兒沉沉悶悶的,倒不好了。”白文蘿一邊接過丫鬟捧上來的茶,一邊笑著說道。


    “若真是沉悶,哪還能得毓兒她二叔那麽上心的。”孟氏笑嗬嗬的說道。


    “嫂子說笑了。”白文蘿慢慢低下頭,看著手裏的茶盅。


    “行了,不笑話你了,不過你這會才從王妃那過來,難道是王妃留你說話了?”孟氏見她似不好意思了,便收起笑容,把話兒一轉,問道。


    白文蘿想了想,然後才道:“嗯,王妃問了我這幾日都做了些什麽,習不習慣的。”


    剛剛,她心裏還是遲疑了一下,孟氏在王府十八年,應該清楚很多事情。如果向她打聽紫煙的事,或許能說得比王妃清楚,隻是那話就要問出口時,不知為何,她竟又忍住了。


    三卷京州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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