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蘿看著老太太此時坐的那張軟榻,隻見那上頭鋪著厚厚的絨毯,兩邊設著大紅妝緞牡丹富貴引枕,膝上蓋著一條秋香色金錢蟒羊毛毯。.tw[]旁邊的紫金香爐內緩緩飄出淡淡的檀香,慢慢充斥在這奢華至極的房間內,使得這冰冷的空氣也帶上了幾分虛幻的暖意。


    白文蘿先是歎了口氣,麵上恰到好處地露幾分委屈來,才輕輕開口說道:“如今不管事情原是如何,總歸都是沉香的錯。”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她似是悟了一下,然後很快就收起麵上的委屈,又強笑了一下,接著說道:“其一,按大哥哥那意思,如果老太太順水推舟地就把沉香給了大哥哥,照理也是應該。”


    但昨兒我瞧著沉香那意思,似乎極為不願,甚至還有幾分決絕之意。她雖跟在我身邊的時日不長,但我多少還是對她的性子有些了解的,老太太想必是比我還要清楚。把沉香送到大哥哥後,很可能會有變數,所以我覺得這樣其實並不妥。”


    “其二就是,按大哥哥的意思,沉香既然都作出了這等下作之事,老太太就是直接打死,了慢無可厚非。”白文蘿說到這,看了老太太一眼,見老太太麵上依舊不露喜怒,隻是拇指輕輕撫摸著拐杖上的獸頭。她頓了頓,便接著說道:“但是,這件事到底跟大哥哥扯上了關係,老太太也明白,這段時間大哥哥那院裏不太清淨,如今若是又一個丫鬟因大哥哥而。。。。。。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連著出了幾件事。這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府裏的人又多,保不準不會有誰不小心說露了嘴。而且那當時,我還曾把大哥哥誤認成是采花賊,又害怕地嚷出了幾聲。估計也是有人聽到了,這種情況下,沉香要是就這麽被仗斃的話,在有些人眼裏,似乎就做實了這事,對大哥哥的影響也會有些不好,我覺得也是不妥。”


    說到這,見老太太還是沒吭聲,她繼續接著說道:“至於其三,就是讓沉香剔了,送到尼姑庵去,其實她自己也有這個意思。但是我卻覺得,她是不得已而為之,若真讓她剔了的話,心裏肯定會聚積更多的怨氣。而尼姑庵那地方,總少不了會有香客,若是她懷了報複之心,對外亂說什麽的話。。。。。雖身正不怕影子斜,但到底也是件惹人煩的事,因此這就更為不妥了。”


    “嗯,那你以為妥善的法子是什麽?”老太太終於開口了,聲音異常沉悶,似有幾分不悅一般。


    白文蘿卻是不懼,神情一如剛剛那般的恭敬,接著老太太的話說道:“其實這事,嫂子當時也說了,是個誤會,根本就沒什麽事。就算真有人懷疑什麽,也不過是個丫鬟生了點異心,想找個好出路罷了。在這府裏,抱這種心思的絕不會隻有一個,所以大家即便知道,也不會覺得有多詫異。而且沉香如今也為此挨了板子,因此府裏的人最多就是暗中罵一罵她癡心妄想,最好的法子就是當這件事過去了,沉香依舊放在我身邊。如此既是安撫了她的心,也能上我看著她,出不了什麽事。再過些時日,即便是那些喜歡亂嚼舌頭的人,看著事情根本沒再起什麽變化,漸漸也就淡了。”


    其實說了這麽多,總的意思就是,主子的反應越大,下人們的猜忌就會越多。明明都沒多少人知道的事情,這一捅出來,倒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可是所有知道的人又不清楚具體的事情經過,那勢必會越傳越離譜。因此,此時的一番手段,稍有不慎的話,很可能會造成以後的反作用。


    老太太聽完後,麵上還是淡淡的,沒起什麽變化。白文蘿也不著急,笑了笑,,話一轉,就又說道:“最後說一點我的私心,望老太太不要見怪。”


    “哦,什麽私心?”老太太似的獨對這一句話感興趣,身子微動了動,微垂的眼瞼也抬了起來。


    “其實,想把沉香留在我身邊,也是看中她是個不錯的人。(..tw無彈窗廣告)性子雖是剛烈了點,嘴巴容易得罪人,但算起來,這也是她最大的優點。不是每個人都能拒絕得了榮華富貴的,更不是每個人都敢去拚命,特別是身份低下的丫鬟。而且她又是個眼裏容不得沙的,亦知道感恩,所以這次我若能為她求得情,她日後必會對我很忠心。有這樣的丫鬟跟在身邊,我會很放心。”話說到這,已經是暗著表明,老太太若是不應許了她的這個請求,就是砍了她一個難得忠心的丫鬟了。


    老太太從一生下來,就是當主子人,怎麽會不明白,找下人容易,但要找一個真正忠心,並且還能信得過的下人,卻是非常不易的。而且很多時候,都是靠機緣。


    小小的一個沉香,斷她的生死不過是自己一句話的事。可是到底卻也沒能得到什麽,甚至還有可能會有些不好的影響。白文蘿說了這些,她何嚐沒有考慮到,而且考慮得比她還要詳細。這白文蘿給她一一列出的那些不好影響,其實基本上都能夠輕易解決。比如把沉香送到尼姑庵,既然是送了她出去,又怎麽可能還會讓她與香客接觸。既然已經出家,那麽不管是忽然暴斃,還是急病而亡,也都不關伯爵府的事了。


    不過白文蘿小小年紀就能想到這麽多,並且分析得如此細致,老太太心裏是很滿意的。那一點疏忽隻是因為她還沒有處理事情的經驗,等日後經曆的事情多了,自然就能夠彌補上。


    然而,老太太不知道的是,那一點疏忽,卻是白文蘿故意露出來的。殺人放火這種事,她可不比老太太陌生,但是卻不能在老太太麵前表現出來,可又要把事情說得明白,並且還要顯得自然。這就好比臣子與君王下棋一般,既要輸,還要輸得不露痕跡。


    一個大家族裏,女子的婚事,最主要是用來聯係和維持各個家族之間的利益。在這個基礎上,誰都希望自家的女子能在婆家那邊被人看重。而這個看重,除了有娘家的因素外,與自身的努力也是離不開關係的。到時,一個既忠心又得力的助手所起的作用,往往是不可估量的。這筆帳,老太太若看不清楚,就真是老糊塗了。


    “三丫頭啊,你倒是坦白得很聰明啊!”老太太終於微微笑了起來。


    “老太太過獎。”白文蘿謙虛地說了一句。


    日已西斜,老太太坐了半天的車馬,迴來後又沒先好好休息,眼下終於覺得疲倦起來。隻是白文蘿出去後,她一時也睡不著,便找了王嬤嬤進來說會話。


    “我說,那三丫頭精可是得很籽,連我都算計在內了。”軟榻上的老太太,語氣有些不悅,但是麵上卻帶著許些笑意。


    “怎麽把老太太也算計在裏頭了?”王嬤嬤有些不解地問道。


    “那丫頭是個膽大心細的,那麽鬼精的丫頭,你以為她當真是真認不出堂兒來嗎!不過是給自己找個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就算是沒見過,光看堂兒那一身衣服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卻硬瓣個采花賊出來。其實她當時若隻是偷偷打堂兒一頓,那我也就權當她是個心存正義的姑娘罷了。但她卻把這事給嚷嚷了出來,故意在孫媳婦麵前撕開,如此我倒是要高看她些。”


    “這是為什麽?”王嬤嬤心思到底沒老太太那般巧,依舊有些想不明白。


    “還不清楚嗎?她雖是救了沉香,但這一嚷嚷,同時也是把沉香給帶進了死路!事情撕開後,堂兒那邊就不能私下解決了,準會鬧到我這邊來,到時沉香唯有求她。而她到我這討得人情後,沉香以後可不完全信服了她。反過來說,即便不我應予三丫頭這事,她也不會有什麽損失。雖是失去了個好丫鬟,但卻得到了我的愧疚,畢竟這事,到底是堂兒那邊的錯。而我卻把錯全都歸咎到她身邊的丫鬟身上去,怎麽也是讓她受了委屈,她亦是知道我明白這一點,所以才膽大無忌!”老太太笑了笑,白文蘿是幾個孩子中,性格與她最像的,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年少時候的自己一般。。。。。。


    最後這事,就如白文蘿所說,不了了之了。沉香因行為不檢點,被老太太打了三十大板,但到底念在她曾服侍過自己幾年,又有三姑娘為她求情,而且到底也沒做出什麽苟且之事。


    最後還是留了她一條命,隻是把她降到了三等丫鬟。


    事情由老太太出麵定下這個結果,秦月禪那邊也不敢跟老太太明著幹,於是也就默認了。而這件事情,除了白文蘿,也就秦月禪和她身邊的丫鬟雙燕算是親眼見到的,別的人,不過都是隱約聽說的。


    所以有誰知道那所謂的勾引,到底是隻說了句話呢,還是摸了手,親了嘴。。。。。。而且聽說三姑娘當時還碰上了,若真是有什麽苟且之事,那姑娘為何還要把這麽一個丫鬟留在自己身邊,平白敗壞自己的名聲?最後,說來說去,誰都弄不清。於是關於丫鬟勾引主子的事,慢慢也就變成個不真不假的謠言,僅當茶餘飯後的談資。


    至於這其中的算計,其實根本就沒有誰贏了,也沒有誰輸了。隻不過是那其中的每個人,多多少少都達到了自己的目的。秦月禪出了氣,白玉堂終於舔到了美味,白文蘿得到一個忠心的丫鬟,老太太看到了孫女真正的價值。


    至於沉香,也如了她的願,沒有被送到棲風院,也沒有出家。而白文蘿算計她的事,她將永遠被蒙在鼓裏,並且從此對白文蘿忠心不二。但是誰又能說她是不幸運的呢,如果沒有白文蘿看中她,算計她,她的遭遇可能會比這還要慘。


    能夠被人利用,證明你是有價值的。


    這句話很冷漠,卻也很真實。


    就白文蘿來說,她又何嚐不是如此。


    其實,除了那與生俱來的親情外,很多感情不正是從一開始的利益接觸中,慢慢被培養出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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