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三娘原是想讓這幾個孩子先迴家去,而她幫這位古納婦人找著大夫再迴去。.tw[]。可白文蘿卻說這天下著雪,路上都結了冰,她還是留下來幫忙,多少能照應一下。讓蕭蜜兮先帶著白文軒迴去就好,若是不放心他迴家後一個人,就去劉嬸家待一會也好。芸三娘看了看那已經結了薄薄一層冰的路麵,又看了看那古納婦人和她背上的小男孩,便點了點頭。


    原以為隻要帶著這古納婦人走進醫館裏就好,芸三娘卻沒想到,事情根本沒那麽簡單。已經找了三家醫館,前兩家一看病人是古納人,馬上就冷下臉,讓他們出去,說什麽也不給看;後一家原是沒開門,好容易把門敲開後,一看是竟是帶古納人上門求醫,頓時啪的一聲就把門給關上!


    這已經走到西福街的街口了,剛剛還顯零星的雪粒,如今慢慢落得密起來,天空愈顯陰沉。旁邊商鋪掛在門前的紅燈籠,正不停地左右搖晃著,寒風要起,天要變臉。白文蘿看了看那名古納婦人被一次次拒絕後,幾欲絕望的眼神,再看她背上那個依舊昏迷不醒的小男孩。兩人的臉色都不好,是那種長期營養不良所顯現出來的菜色。而且如今那孩子也不知是得了什麽病,然而不管怎樣,再在這外麵待下去的話,就是沒病也會被凍出病來的。


    芸三娘此時也是滿心的焦慮,但她還不時開口安慰著那古納婦人。白文蘿雖從剛剛心裏就已經有些疑惑了,眼下再看芸三娘這如同當成自己的事情一般的焦慮,而且完全不管周圍人異樣的目光,她心中的疑惑就更加深了。


    一個寡婦帶著兩個孩子,在這樣的時代裏生存,所付出的艱辛,不是旁人所能體會得了的。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就算再怎麽注意,還時不時會有點意外生。很多事情,不在其能力範圍內,都是避之不及。當然,有時候,心裏過意不去,最多也就是量力著給點銀子,以求個心安。卻絕不會像現在這般,似要全攬到身上一樣。


    芸三娘看了看那紛紛揚揚往下落的雪花,歎了口氣,然後才滿臉為難朝那古納婦人開口道:“大嫂子,你住在哪?看這天,像是又要下大雪了,要不先送你迴去,然後我再請大夫上門,那樣還好辦一些。要不你帶著孩子在這外麵走的時間長了,怕是會把孩子給凍著啊!”


    “已,已經被趕出來了,是客棧。”那古納婦人結結巴巴地開口說道,神色慌亂又無措。芸三娘愣了一下,那古納婦人似害怕自己會被撇下,眼中頓時現出驚慌和哀求了,她趕緊又張了張口,卻這會她背上的孩子嗯了一聲。她便先扭過頭,看著趴在她肩膀上的孩子嘰裏咕嚕地說了一句,然而那孩子卻再沒反應。


    “蘿兒,你先去叫輛馬車過來。”芸三娘歎了一聲,然後就對白文蘿說道。


    白文蘿有些遲疑地看了芸三娘一眼,看樣子,她娘是想把這兩人領迴家去了。可是……這事萬一被別有心思的人拿來做文章的話,弄不好就會有麻煩的。她往旁邊看了幾眼,然後才說道:“娘,你等一下。”她說完便快步小跑到一個賣糖炒栗子的小攤跟前,先買了一包糖炒栗子,然後才笑著朝那賣栗子的老板打聽了幾句。芸三娘正有些不解地看著,沒一會就見白文蘿捧著一包熱乎乎的糖炒栗子,又朝這邊跑了迴來。


    “蘿兒,你――”


    “娘,我剛剛打聽了一下,這附近就住著一位老大夫,就在那條巷子裏麵。那賣栗子的人說了,那老大夫人很好,平日有時候還開個義診,應該不會忌諱那麽多的,咱先去看看吧。”


    照著那賣栗子的指點,芸三娘扶著那古納婦人走入那條巷子裏,然後白文蘿便在那扇有些斑駁的門板上拍了拍。等了一會,裏頭沒聲響,她又喊了幾聲,依舊沒人應。


    “會不會沒在家?”芸三娘有些惴惴不安地問道。


    “再等一會,沒準聽不見。”白文蘿說著又在那門板上拍了拍,無論如何都得把這兩人安頓在外麵。她這般想著,那拍在門板上的力道不由得又加重了幾分,手掌上傳來一陣陣吃痛也顧不上。


    就在這時,那門忽然吱呀的一下,就打開了,白文蘿拍下去的那一掌,差點兒就拍到那開門人的臉上!


    “幹什麽幹什麽,門都要散架了,壞了誰陪!”沒想竟是上次那位雞皮鶴的老大夫,依舊是一副顫顫巍巍的模樣,聲音也幹澀而沙啞,看著讓人覺得像是一隻腳已經邁進棺材裏了一般。


    白文蘿愣了一下,這裏這麽幽靜,剛剛是她拍門的聲音蓋住了裏麵的腳步聲,還是……她的心情浮躁了?居然等到門都打開了,才察覺到有人。


    芸三娘一看是見過麵的大夫,心裏就馬上就升起一絲希望來,趕緊扶著那古納婦人走上前開口道:“大夫,大年節的打擾您,真不好意思,煩您給瞧個病吧,這孩子剛剛被馬撞傷了,這會又暈了過去,您慈悲,給看看吧。”


    “哦,瞧著是古納人那。”那老大夫把目光慢悠悠地轉到那名古納婦人身上,看了一眼後,既不關門,也不把門拉開,隻是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


    “大夫,您就行行好吧。”芸三娘趕緊掏出一些碎銀子給遞了過去。


    那老大夫卻沒伸手去接,而是又把目光落迴白文蘿臉上,那張皺如老樹皮一般的臉似笑了一下,然後說道:“小女娃,多管閑事可不好啊。”


    白文蘿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才淡淡地說道:“盡力而為,也請大夫出點薄力,診金我們會付雙倍的。”她說著就看了芸三娘一眼,芸三娘趕緊點頭。


    “三倍。”見白文蘿這麽一說,那老大夫一眯眼,臉上的皺紋一堆,馬上就伸出三個手指頭來。


    趁機敲竹竿?白文蘿微皺了皺眉,心裏卻鬆了口氣。貪財的人其實最好說話,怕就怕這貪財是裝出來的。


    “三……三倍,我,沒有……”那古納婦人在一旁呐呐地開口。


    “好。”芸三娘馬上點頭,然後才轉頭臉去對那古納婦人安撫道:“大嫂子,先給孩子看病要緊。”


    “嘿嘿,那就進來吧,不過我話可先說在前頭,一會要想賒賬的話,我可是會報官的!”那老大夫說著就拉開門,讓開身。白文蘿卻有些微詫地又看了他一眼,剛剛明明看著是快要進棺材的老人了,卻在拉開門的那一瞬,那動作似乎一下子變得異常利落起來,連帶著整個人給人的感覺也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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