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不知道,但是這名老仆知道,每年的這個時候,尤明遠都會借故去豐京以南三十多裏,一處屬於尤家的莊園修養,但是實際上,他卻是來了這裏,一篇祭文,幾壺酒,幾道小菜。


    祭文是尤明遠想說的話,而那幾道小菜,則是尤敏母親身前最喜歡吃的。


    “花花,我又來看你了。”


    尤明遠端起酒杯,敬了敬,然後一口飲盡。


    李勳陪著尤敏在六舒村以及四周,整整遊玩了三天,夫妻兩人拜會了尤敏母親那邊,所有的親戚。


    “敏兒,有件事情我想問問你。”


    李勳靠在樹上,尤敏躺在他腿上。


    尤敏閉著眼,恩了一聲。


    李勳說道:“嶽母大人長的很漂亮?”


    這幾天,李勳拜訪了嶽母的所有親戚,他們都很普通,沒有什麽出眾之人。


    “不漂亮,很一般。”


    “那嶽父大人是怎麽看上她的。”


    李勳可以感受的到,尤明遠和尤敏的母親,感情是非常深厚的,十幾年過去了,至今都是念念不忘。


    尤敏坐了起來,說道:“母親的事情,父親很少跟我提及,不過父親以前跟我說過,他喜歡的並不是母親的長相,而是她的性格,跟母親在一起的時候,自己很開心,可以忘記所有煩惱。”


    李勳說道:“就像我對你一樣。”


    尤敏撇嘴道:“你的意思是說,我長得很一般嘍。”


    李勳嗬嗬一笑,摟住尤敏:“我看中的,是你的內在,而不是外貌,就算你是一個醜八怪,我也喜歡。”


    “信你才怪。”


    尤敏給了李勳一個白眼。


    兩人閑聊了一會兒,然後返迴。


    尤明遠已經準備好了酒菜,就等李勳與尤敏迴來吃飯了。


    “嶽父,我們什麽時候迴去?”


    李勳與尤明遠對麵坐下。


    尤敏坐在一旁,給李勳與尤明遠兩人倒了酒。


    “我也想明月和明珠了。”


    出來六七天了,尤敏也是有些想家,想兩個孩子了。


    尤明遠笑道:“急什麽,這裏風景這麽好,多玩幾天也無妨。”


    李勳看了尤明遠一眼,沒有再說什麽,但是心裏已經有了一些奇怪,這次前來望縣,尤明遠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什麽,但是李勳總感覺有些刻意,刻意的把自己帶到這裏來。


    “楞在那裏幹什麽,喝酒。”


    尤明遠舉起杯子。


    “嶽父,我敬你。”


    李勳端起杯子敬酒。


    兩人一邊喝酒,一邊聊天,尤明遠給李勳談了他年輕的時候,在地方做官的經曆。


    尤明遠在地方,做了八年的縣令,五年的刺史,十幾年的時間,他的青年時期,是在地方度過的,在他看來,縣令雖然是最小的地方官,卻也是責任最重,最難做的一個官員,往上一級的刺史,或者其他什麽更大的官,多多少少,都會有人幫你分擔,為你出謀劃策,但是縣令不同,別看隻是小小的一個縣,但那也是少則十幾萬,多則幾十萬的百姓,所有大小事務,都需要縣令一個人來決斷,若是做錯了,影響的不僅僅隻是個人,而是全縣十幾萬百姓的生活。


    尤明遠笑道:“我做縣令那一會兒,真可謂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就怕出錯,以後官越做越大,反倒是越來越輕鬆了。”


    李勳輕聲說道:“嶽父您一直都是一個好官,許多百姓到現在都還記得您的恩情。”


    李勳這並不是在奉承尤明遠,而是說的實話,前番去江南與河南兩地,到過尤明遠曾經做官的地方,那裏有的百姓,確實至今還沒有忘記多年前的那個尤明遠尤縣令或是尤刺史,這個叫做尤明遠的父母官,為本地百姓,做了許多實事與好事。


    門閥世家集團,掌控輿論,甚至製定德、仁、禮等做人做官的標準,因為這些東西是他們製定的,所以他們這個階層的人,反而會更加認真的去執行這個規矩與標準。


    晉朝從中期開始,為了解決權貴階層太過集中,減少政治鬥爭,所以慢慢有了一個規定,那就是不經地方,不得入相的潛規則,也就是沒有在地方做過地方官的人,以後是沒有資格進入政事堂為相的。


    門閥世家的核心弟子,他們以後的道路,其實早就已經被家族所打理好了,比如尤明遠,進入仕途之後,很快便是被派到地方,進行曆練,家族對他的要求就兩點,做個好官,獲取好的政績與名聲,然後資曆夠了,便會被調迴豐京,開始得到重用。


    這其實是一種很強的約束,對於尤明遠這種家族核心弟子,一個未來可能成為下一代族長人選,他必須做到這兩點,反之,那些庶出的子弟,或是旁家子弟,反而沒有那麽多的約束。


    家族所選中,未來家族權利的接棒人,若是沒有好的名聲,沒有可以拿出手的政績,在朝堂這個政治大舞台,你拿什麽去和別人競爭?


    所以說,許多門閥世家出去,到地方做官的子弟,往往都是非常清廉,名聲與政績都是極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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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許多這樣的人,當他到了至高的地位,取得了至高的權利,便是開始變得貪婪與狡詐,有人說他是被權利給腐蝕掉了,其實這種說法並不完全對,他們或許本來就是這樣的人,隻是在沒有得到最高權利之前,因為各種限製與約束,不得不表現出一副,別人希望看到的麵孔,一種偽裝。


    尤明遠有些感歎的說道:“做個貪官很容易,但是做個好官,卻很不容易,當年若不是父親的期盼,家族的堅持,或許我都不會去做官。”


    李勳看了尤明遠一眼,笑了笑,沒有說話,尤明遠的這番感歎,恐怕並不完全是實話。


    兩人正喝酒聊天的時候,一個人突然出現在了門口。


    李勳看了過去,來人竟是陳恆安,他的目光頓時都是一凝。


    “你怎麽來了?”


    李勳沉聲問道。


    陳恆安拱手道:“主公,豐京那邊出事了。”


    “說。”


    陳恆安看了尤明遠一眼,然後來到李勳的跟前,在其耳邊低聲細語了一番。


    陳恆安的聲音很小,但是傳到李勳的耳中,卻是猶如雷霆萬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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