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孫守仁也知道自己其實沒有太多的選擇。


    若是直接降了孫玉,他孫守仁是否能活尚且放一邊,至少鎮南大將軍這一職,仍舊由孫家來掌控,這一點孫守仁是可以接受的,不是說非得是他的嫡係後代才行。


    然而此前一係列攻略,顯然孫玉這一係的作風乃是算計行險,前者還好,可後者,卻不是一個大家族延續該有的表現。行險意味著高迴報,但同樣意味著一旦有失,那麽損失也就越慘重。


    一旦將來荊州有失,那麽也就是鎮南大將軍府徹底敗落之日,連名頭都不見得能保留。


    所以讓孫守仁真讓位於孫玉,他是做不到的。


    而直接拋卻地盤跑去京師?這般做的話,鎮南大將軍府即便存在,也隻是有名無實,對於掌控極強的高玉瑤而言,斷不可能讓孫家東山再起。此外周少瑜一方同樣如此,觀潭州各方麵新政便可知,鎮南大將軍府即便保留也隻能是名義。再不複往日榮光。


    至於火鳳……那還是算了,孫守仁可不認為這等逆賊有任何的機會。


    如此一來,反到是蕭姽嫿最為穩妥,作為將大梁視為正統意圖中興大梁的蕭姽嫿,也是最能接受鎮南大將軍府這般龐然大物存在的存在。若最終成事,孫家也就有可能最大程度保存實力權力。


    隻是在此之前,孫守仁還需要親眼觀測考察一番才行。


    被逼到這種地步,孫守仁也是無奈的很。


    孫家向來忠於朝廷忠於皇室,隻是當自身存在都成問題的時候,不得不做出其他選擇。繼續依靠孤城死守?那至多也隻是保證短期內無失罷了,遲早有陷落的一天。而投誠蕭姽嫿的話,至少忠於皇室這一條,還不算破。


    “敢問公主之誌?”經過短暫寒暄客套之後,孫守仁便開始發問。


    “自是以複興大梁為己任。”蕭姽嫿理所當然,她也的確是這般想的。


    孫守仁不置可否,接著問:“若將來一舉攻破京師,掌控天下再無外敵,敢問公主,接下來當如何行事?”


    “自然以休養生息為主,百姓安康,大梁穩定,重建太平盛世。”


    “那以何人主事?公主又當何去何從?”


    “當今陛下若英武,自由陛下親掌,若昏庸,可開枝散葉,擇賢而教,待其親政之日,本宮自當還政,從此隱居深山,避免紛擾。”


    “……”見蕭姽嫿一臉認真的模樣,孫守仁都不知道該說啥,遲疑片刻,確認道:“公主此言當真?”


    “自是當真,屆時你孫家,自然仍舊坐鎮荊州,鎮南而守。”


    ……


    襄陽城,迴到城內的孫守仁可是無語的很。


    “本以為蕭姽嫿乃當世女傑,不想卻如此天真!”孫守仁忍不住歎道。


    親信文諾疑惑道:“莫非今日接洽不順?”


    “並非不順,公主待人卻也和善,隻是……”孫守仁搖搖頭:“她竟真當心存還政之舉,且將來意圖以隱居避開瑣事。她若一直如此心態,莫說成事,便是她身邊文武,遲早將棄之而去。”


    “這……公主也是一片赤誠之心。”文諾很能說啥,他可沒那麽高的地位直接評價,隻能側麵說些好聽的了。


    “這話卻也不算假。”孫守仁哭笑不得,可不是赤誠之心麽,一心為大梁。可問題是太幼稚拉,人家跟著你打仗,謀的是前程,是高官厚爵,此等條件下,蕭姽嫿不說直接稱帝登基,就算是獨攬大權下去,大夥都沒意見,可居然傻乎乎的想還政,你讓大家怎麽想?等著新皇帝搞清算?


    說到底,那時候他們手握大權,是蕭姽嫿的親信,而不是皇帝的親信。而這時候蕭姽嫿還政不說還要隱居避世。連個帶頭人都沒有,那麽搏出來地位遲早變沒,算是白辛苦一場,何苦來哉。


    當然了,他鎮南大將軍府地位特殊,不可同等而語,可真到了那一步,其實也沒多大差別,誰讓你跟著一介公主反抗過朝廷呢。怕是到時候仍舊隻能保存一個名義罷了,既如此,又何必投靠蕭姽嫿辛苦一場,現在直接棄城而逃跑去京師不就可以了麽。


    再說了,將來還未必誰勝誰負呢。


    可以說,蕭姽嫿的誌向很偉大,但不符合實際利益,太過想當然。或許真有認同其理念願意從頭至尾效死,可完全不在乎自己利益的,又隻會有幾人?


    “隻是,若公主都不可靠,那如今我等,又該如何抉擇?”文諾遲疑道。


    於是孫守仁就頭疼了,如今蕭姽嫿不用說,染指荊州是板上釘釘之事,而豫州火鳳也已然占據了南陽、義陽兩郡,也就潭州方麵尚未動彈。如今再加上孫玉內亂,嘖,孫守仁就是有心鎮壓都無力。不然的話,也不會親自跑去與蕭姽嫿會麵了。


    難道,要投周少瑜?孫守仁有些遲疑。


    一來周少瑜可不是什麽大梁皇室,二來麽,人家不見得能開出什麽好條件。最大的優點,怕也就是性命完全無憂了吧,好歹也算是半個便宜女婿麽,看在孫采薇的麵子之上,也斷不會多為難孫家。而且也有一定的東山再起機會。


    而這一點,跑去大梁京師還真就未必,對於高玉瑤的手段而言,那時候孫家完全就是無用的存在,毫無價值可言。至少曾經約定好的皇後之位就別想了。


    “你對周少瑜出現在巴陵城燒殺劫掠一事怎麽看?”孫守仁忽然問。


    文諾頓時就樂了,笑道:“此事也就騙騙毫無見識市井之徒,以周少瑜如今地位與聲望,又怎麽可能會做這般事情,此事定是孫玉之策,於巴陵郡壞周少瑜名聲,以民意阻擾潭州北進。如此可以少量兵力鞏固荊州南部防衛,短期來看,此舉可謂聰慧。但長遠來講,卻是將潭州徹底得罪,怕是終究得不償失。”


    “的確如此……”孫守仁點頭,也正因為這點,孫守仁便斷不會真將鎮南大將軍一職丟給孫玉。


    雖說從未和周少瑜一方勢力交手過,但北上抗拒過突厥的他十分清楚,周少瑜幾乎從無到有在並州發展出一片天地到底有多難,更莫說一次又此次的打敗突厥。得罪周少瑜?莫說人家現在還沒反,就算是反了,也斷不能輕易得罪,太不智了。或許人家未必最終問鼎,可滅你一個孫玉,卻是再簡單不過。就看人家是否較真罷了。


    “那在文諾看來,當如何評價周少瑜?”孫守仁又問。此話雖問的是周少瑜,但更準確的說,是這一方勢力整體,甚至於,是否將來有可能真的問鼎。


    “這……”文諾陷入沉思,他是早年間被孫守仁發掘出來的人才,本是一介文弱書生,那年十八歲中舉,卻無端扯入了舞弊案,使其終生不得再考,恰巧孫守仁出現,這才棄文從武,從此跟隨孫守仁左右,並深得信任。


    這時候孫守仁問這話,顯然在對蕭姽嫿失望之後,開始考慮他路,比如若是投靠周少瑜,將來會怎樣?這等問題,由不得文諾不慎重。


    “依屬下之見,可用一字形容,穩。”文諾保守道。


    不過這也已經足夠了。


    仔細想想,周少瑜自打成事以來,幾乎都是穩紮穩打,斷不會冒險行事。屬於那種攻一城守一地的存在,絕不貪心。可見克製力極強,極為隱忍。此外還極會邀名,其仁德之名天下皆知,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更掛著天下第一才子的名頭。更莫說還很是神奇的居然混出了一個攝政王的王爵。


    和高玉瑤打過交道的孫守仁可是清楚這有多難,某種程度上而言,可以說高玉瑤和周少瑜之間的交鋒,高玉瑤算是吃虧的一方,不然幹嘛封王封的這麽狠。


    不過麽,捧的越高,摔得越慘,越是如此,越說明周少瑜和大梁之間已經無可避免的將會對立,哪怕周少瑜無造反之心也是如此,在皇權最高的社會裏,絕不會容忍這般大權在握的存在。


    如果大梁仍舊是那個日薄西山的大梁,那麽孫守仁或許不會猶豫,真就投靠周少瑜去了,畢竟其維穩的風格很得孫守仁欣賞,隻要沒意外,問鼎應當不難。


    然而問題就在於大梁出了一個高玉瑤。


    肅清貪官汙吏,血洗世家閥門,清理皇室宗親,以半國之地,養近百萬大軍,簡直驚世駭俗。可以說,拋卻其為女兒身,高玉瑤各方麵表現簡直完美。


    一個重振起來的大梁,將來局勢如何,當真不好說。


    孫守仁這般想著,再次陷入猶豫,隻是,也沒多少時間可以供他抉擇。不說別的,單是蕭姽嫿,還等著他的答複呢,不可能拖上太久。


    當然了,不管如何抉擇,說到底,孫守仁都會以孫家的傳承為主,自然要先為自家考慮才是。


    良久,孫守仁敲了敲桌麵,道:“文諾,由你親往江陵一趟。江陵城……放棄!集江陵之兵,沿江而下,攻巴陵,於巴陵駐守。”


    “屬下明白了。”文諾稍一思考,便理解了孫守仁的意思。


    孤城不可守,江陵是否死守已經沒有意義,不若索性放棄給了蕭姽嫿,以此拖延答複時間。而攻打巴陵,也是一步好棋。


    對於高玉瑤而言,不管是孫守仁還是孫玉其實差別不大,隻要能替她守住水路即可。巴陵雖不如江夏、夏口、武昌這般城池來的重要,卻也絕對是要地。


    此刻孫玉看似勢大,而孫守仁敗弱。若攻下巴陵,意味著對孫玉的勝利,如此可增添在高玉瑤心中的籌碼,避免當真放棄孫守仁而轉為扶持孫玉。使局勢暫且繼續僵持一陣。且屯兵巴陵城,可直接威脅武昌郡以及江夏郡。


    除此之外,巴陵郡挨著潭州,也更方麵與潭州方麵聯係商議,若當真事無可選,至少可以保證後路無失。畢竟對於潭州而言,江陵距離較遠,就算獻城了也沒用,可巴陵不一樣,占有巴陵,對於潭州而言,也就意味著打開了荊州的大門。那至於,大梁京師金陵的大門!


    所以萬一當真有一天不得不投奔周少瑜的話,獻巴陵城,遠比獻江陵乃至襄陽來的更重要。


    是日,江陵城棄,蕭姽嫿大軍進駐江陵,偌大的城池就這般不費一兵一卒占據,這讓蕭姽嫿很滿意,隻以為這是孫守仁正式投誠的前兆,且城內原本駐守的軍隊開拔巴陵也沒有隱瞞她,這讓蕭姽嫿更以為事情如此,孫守仁想滅孫玉,這似乎也不難理解吧。


    翌日……


    “北麵出現大量船隻軍隊?保守估計人數超四萬?”入洞庭湖準備接著再入雲夢澤的孫尚香很是疑惑:“這等時候,哪裏來的這多軍隊出現在洞庭湖上?”


    兩軍遙遙相對,借助望遠鏡這等利器,孫尚香到是看清楚對麵同樣打著孫字大旗,當然不是她孫尚香的孫,就是不知道是孫玉還是孫守仁。


    對麵帶兵的文諾也嚇了一跳,孫字大旗?難不成是孫玉?要知道他打孫字大旗不是因為孫守仁在,而是孫守仁直接交與他代為行事的證明罷了。如此也可壯聲威。


    孫尚香有點癢癢,很想打一場,自家麾下了基本都是戰船,而對麵幾乎啥船都有,與其說是水師,不如說更像是運兵用的。真打起來,孫尚香保證自己能獲得大勝。


    好吧,想多了,就算真是孫玉的軍隊,孫尚香也沒可能直接開戰,沒理由嘛,在大梁這方世界,洞庭湖可不是潭州的地盤,而是荊州的,這等於是在別人的地盤上。真打了,那就是入侵,除非理由足夠還差不多。


    “哦?原來是孫守仁麾下,等等,江陵守軍?江陵守軍怎麽跑這來了?攻巴陵……!?唔,這個,可以有。”一番交涉之後,孫尚香有點懵,變化太快,有點跟不上節奏,好端端的,為啥放棄江陵去打巴陵了?看不懂啊看不懂。


    不過沒關係,打巴陵好啊,要不,我也暗中跟過去?這時候,安歌說不得還真就待在巴陵城內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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